難得宋令璋竟然在司禮監(jiān)，可她委實不想匆匆一面便與之告別，還是想想用什么理由能多留一會兒。

    兩人靜默片刻，宋令璋忽然開口問道：“不知司禮監(jiān)的試卷，陸宮正可核查完畢？”

    陸月寒抬眼看他，唇角輕輕一彎：“核查好了。宋督公若急著用，便隨我去宮正司取一趟罷?！?/br>
    哪里有什么核查試卷的事？不過是他也想和她多待一會兒罷了。

    “陸大人辛苦?！?/br>
    陸月寒隨意從案上拿了一樣文書，向宋令璋道：“宋督公，請?！?/br>
    兩人并肩往宮正司走去，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但只是和對方走在一處，便已不勝歡喜。

    回了宮正司，陸月寒獨自進去，不多時帶了弦鳴出來，將一摞試卷遞與宋令璋。

    “下官告退?！彼瘟铊氨е嚲砉硪欢Y，后退兩步轉(zhuǎn)身而去。

    陸月寒看著宋令璋離去的背影，回身平靜地吩咐：“關(guān)門?！?/br>
    不過是……飲鴆止渴。

    果然，還是早一點讓龍椅上換個人坐為好。

    *

    宋令璋抱著卷子往御馬監(jiān)走。已經(jīng)等到了想要等的人，自然沒有必要再回司禮監(jiān)了。

    取卷子不過是個借口罷了，人定時分，宮中都休息了，他實在不放心沈輅一人回宮正司。雖說有皇城衛(wèi)負責宮禁宿衛(wèi)，這皇宮里再安全不過，但……他總歸放心不下。

    若是他和沈輅都住在司禮監(jiān)，那便方便許多了。宋令璋下意識閃過這個念頭。

    思及此，宋令璋暗暗一嘆。他任司禮監(jiān)秉筆之時，哪里想得到會有沈輅任司禮監(jiān)掌印的一日？他那時為了方便兼顧御馬監(jiān)，故而不曾挪住處，如今再想挪卻也難了。

    何況，司禮監(jiān)這地方盡是太監(jiān)宦官，沈輅一個姑娘家住過來到底不方便。

    罷了，還是等日后再尋機會罷。前些年陛下開恩，允他在宮外置了宅院。因著那一點隱秘的心思，他府上一應花木院落，皆是按照沈輅的喜好安排布置。

    等到新皇登基，宋沈兩家平反之時，他若是求沈輅下嫁，應當……不會被拒絕罷。

    第14章 心腹

    初選復選兩輪選拔過后，雁落如愿被選進了司禮監(jiān)。

    “大人費心了。”雁落誠心誠意地道謝。

    復選的時候她發(fā)覺宮正司和尚宮局的許多姐妹都陪她一起去考司禮監(jiān)，心中便有了些許猜測，等到最后姐妹們各自被分去他處，唯有她一人進了司禮監(jiān)，她便心知肚明了。

    司禮監(jiān)的新人是由陸大人和宋督公一同商議選定，為了讓她進司禮監(jiān)，想必大人用了不少心思。

    陸月寒微微一笑：“也是你的成績好，否則我再是費心費力，也選不中你?！?/br>
    這并非虛言。司禮監(jiān)的人選皇上會過目，她和宋令璋再怎么暗通款曲，明面上總得讓宋令璋在帝王面前交差。

    所以她安排了不少人手去陪考。倘若只一個宮正司的宮女去考司禮監(jiān)，未通過便也罷了；但如今這許多宮女去考，若是一個也不中，便是太后也容不得。

    這些人，都只是為了雁落做陪襯。

    也是雁落本人爭氣，這么多宮女宦官之中她的成績排在第一位。這樣亮眼的名次，若選不進司禮監(jiān)才有問題，便是皇上不滿，卻也說不得什么。

    “待到明日，就該稱一聲蘇大人了。”陸月寒打趣道。

    “大人！”雁落跺腳不依，“大人莫要取笑我?！?/br>
    陸月寒一笑：“好了不說了，你去罷。知道你們今日擺宴，莫要去遲了?！?/br>
    交好的宮女們設(shè)宴，一則慶賀姐妹們考上女官，二則也是給分去他處姐妹踐行——雖說同在宮內(nèi)，但畢竟去了不同的衙門，再相見到底不如往日里容易。

    這也算宮中傳統(tǒng)，陸月寒自然不會攔著。她順手給弦鳴也放了假，自己提了食盒去聽雪軒。

    *

    “就知道今日你也會來?！痹S云深笑道，“快進來罷，雪霽在里面等咱們呢。”

    陸月寒把餐盒遞給小宮女，就勢挽了許云深的手一同往里走：“今日你過生辰，我如何能不來？”

    任雪霽果然已經(jīng)到了，正在里面握著小皇子的手，一筆一劃教他寫字。

    “長生才兩歲，你急什么。”陸月寒取笑道。

    “也沒打算正式開蒙，不過是寫著頑罷?！比窝╈V笑道，“月寒你寫字最好看，你來。”

    小皇子睜著大眼睛看過來，rou乎乎的小手攥著筆，瞧著又乖巧又可愛。陸月寒不由得彎了彎唇，當真走過來，握著小皇子的手在紙上寫下“長生”二字。

    “月寒的字到底是好看?！痹S云深感慨。

    “月寒入宮前可是讀過書學過字的。”任雪霽笑道。

    陸月寒垂下眼，極輕極淡地勾了勾唇角。

    沈家是書香世家，祖孫三代探花郎，她祖父更是做過帝師，書畫聞名朝野。她身為沈氏女，如何能寫不出一手好字。

    她仍還記得自己年幼時坐在祖父膝上，被祖父握著手一筆一畫寫下“沈輅”二字。她未入宮時，原本摹的便是祖父的字體，只是入宮后怕漏了痕跡，硬生生改了去。

    字體改了尚且還算容易，但她讀過書的事卻是一試便知。好在當初救了她的那家人本就有個兒子在讀書，她只推說跟著哥哥學過，倒也無人懷疑。

    “不過是頑鬧罷了?！标懺潞p描淡寫道。她放下小皇子，從衣袖中拿出一個荷包遞與許云深：“喏，生辰賀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