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仉端打量了片刻,發(fā)現(xiàn)這未央宮正是他昨晚誤闖進來的地方。 他再度推開門,走了進去,和昨夜一樣的荒涼凄清,草木茂盛,仉端也看見了屋檐下飄搖的白布,但現(xiàn)在白霧散去,天空放晴,就沒有那么重的詭異氣息了,看起來只是洗曬的被單。 大抵冷宮里是有人的,走出了一條窄窄的小路。仉端沿著小路往前走,路的盡頭,是一堵爬滿藤蔓的紅墻。 綠得發(fā)慌,紅得炫目。 仉端的心不可控制地“嘭嘭”跳起來,那堵紅墻下有一口井,井上坐著一個白衣女子。 她豎著高高的發(fā)髻,像壁畫里的神妃仙子一樣娉婷裊裊,背對著仉端,纖細的肩膀顫抖,嗚咽的聲音散在風中,嗚嗚咽咽地鉆進仉端耳朵里。 仉端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心里默念:青天白日,青天白日,青天白日。 我可是稷山的閉門弟子??! 我?guī)熥鹂墒侨煜伦顓柡Φ膭π蓿?/br> 我?guī)熜挚墒浅墔柡Φ男拚嬲撸?/br> 仉端撐開自己的胸腔,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大聲喊了一句:“喂!你為什么坐在井邊?” 那個女子微微轉(zhuǎn)過頭,懷里摟著一個襁褓,她輕輕擦著臉上的眼淚,哭哭啼啼道:“嗚嗚?!?/br> 仉端聲音都在發(fā)抖:“你,你為什么哭?” 那個女子道:“我的孩子,被人偷了?!?/br> 她哭得壓抑悲切,仉端心里油然生出幾分憐惜之情,他早就聽宮人說過,有時候,一些懷上皇子的宮女會被趕到冷宮,等生下皇子就會被位分高的嬪妃抱養(yǎng)。 未免太可憐了,他一想到如果是自己的母妃,那她該是多痛心。于是仉端拍拍胸脯:“喂,你跟我說吧,我是七皇子,我一定幫你查明真相?!?/br> “真的嗎?”那個白衣女子轉(zhuǎn)過身,露出一張蒼老的面容。 她太老了,仉端嚇了一大跳,滿臉皺紋,看起來至少有六七十歲了。 可明明看背影,仿若少女。 仉端的目光移到她臂彎里,她懷抱里的襁褓微微動了動,女子瞬間溫柔下來,散發(fā)著一種柔和的光輝,輕輕拍了拍襁褓,哼歌道:“燕分分,勞恨恨,巢里巢外無緣分……” 仉端等了一會兒,小聲道:“你……你知道誰把你孩子偷了嗎?” “啊?!迸雍鋈惶痤^,目光瞬間變了,雪亮的眼睛,透出了犀利的目光,她惡狠狠地吐出兩個字,“是!皇!帝!” “什么?我父王?不可能!”仉端脫口而出。 那個女子霍然站了起來,懷里的襁褓“啪嘰”摔在地上,仉端嚇了一跳,手一抖。 襁褓摔在地上,微微一動,一道黑影竄了出來,朝仉端叫喚了一聲“喵”。 那居然是一只——貍花貓! 就在他詫異的時候,那個女子憤憤沖到他面前,面目猙獰,掐著仉端的脖頸:“就是你!你是狗皇帝的兒子?憑什么!憑什么!你還我孩子!你還給我!” “我……咳咳……”仉端想要掙扎,可女子就像爆發(fā)的母獸一樣,仉端喉間發(fā)出咔咔的聲音。 “漳河!漳河!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仉端兩眼一翻,眼前一片漆黑,昏了過去。 - 仉端在睡夢里感覺額頭冰冰涼涼的,他打了個驚厥,從夢里驚醒。 “皇兄!”仉璋握住他的手,扶著他的肩膀,緩緩把他摁回床上,語氣柔和,“皇兄,我在。” 仉端驚懼地四處看了看,這里是他的寢宮,燕巽關(guān)切地坐在他床前,云無渡則倚靠著窗欞,白玦站在他旁邊。 宮殿外傳來了一聲聲敲鐘搖鈴聲,還有陣陣裊裊青煙從窗戶飄進來。 仉璋扶著仉端坐起來:“皇兄,你昨天怎么了?一個小太監(jiān)跑來說你暈了過去?!?/br> “啊……”仉端扶著腦袋,腦子突然抽疼起來,他和仉璋說了他昏迷之前的場景。 仉璋猶豫著道:“那個女人穿了一身白,跟鬼似的?!?/br> “不怕,皇兄。端娘娘找了道士,另外父皇也派了人來,在外面替你祈福呢?!?/br> 原來外邊敲鑼打鼓的是做法的修士。 云無渡倚在窗邊看著,外頭兩波修士,衣服不一樣,看不出來分屬哪個門派,架勢衣著有模有樣,看起來仙風道骨的,頗有幾分可信度。 現(xiàn)在正針鋒相對地作法比試著。 滿宮人心惶惶,尤其是仉端昏迷著被抱回來的時候,好幾個宮人腳軟跪了下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拖走了。 仉端張了張嘴:“我自己就是道人!” 仉璋含笑說:“你不怕么?” 仉端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云無渡平靜轉(zhuǎn)過身:“事在人為,這世上本沒有鬼,作惡的人多了,就有人心叵測……” “我懂?!必攵藫尨?,“封建迷信?!?/br> 應天歡稷山必修理論里,就有這一條教誨:這世上根本沒有妖魔鬼怪! 仉端握拳,掀開被子,義薄云天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今晚必須再去看看!” 這回他學精了,不再一個人去,而是拉上了云無渡等人,五個人浩浩蕩蕩到了冷宮外,一進去,刺骨的寒氣沿著腳踝爬上脊柱。 冷宮里,似乎比外面要冷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