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留下來也幫不上什么忙，談善拖著許一多往回走，許一多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神經(jīng)緊繃：“你剛剛看見了嗎？”

    “看見了什么？”談善把胳膊往外拿，心臟還在狂跳，“你抱得太緊了。”

    許一多完全沒松開，甚至貼得更緊了：“剛剛那四具尸體，全是餓死的。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們距離墓口和自己挖出來的盜洞就十幾米，怎么就困死在里面了。而且表情驚恐成那樣，”他打了個寒戰(zhàn)，“你說他們是不是……”

    “遇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不是那道人影，談善松了口氣，隨口安撫：“行得正坐得直，你又沒干壞事，有鬼也不會找你。”

    許一多這兩天憋得狠了，哐哐一頓輸出：“我那些退出項目的師哥學(xué)姐，都說他們半夜看見一道影子，游蕩在陵墓附近，還有叮叮當(dāng)啷環(huán)佩聲響?！?/br>
    就在他說這句話的同時，一道氣流忽然猛灌了進來，夜晚寒氣夾雜無邊蔓延的恐懼，兜頭淋了人一身。

    遙遠而模糊的山邊似乎真的傳來環(huán)佩撞擊聲，冷沉華麗，久久環(huán)繞耳邊。

    談善霎時轉(zhuǎn)身，后背驚出一身冷汗。

    曠野空蕩，什么都沒有。

    許一多神神叨叨：“君子佩玉是為了約束儀態(tài)，步緩人靜舉止端莊。按道理徐琮猙這么大的王侯，學(xué)得都是最標(biāo)準的宮廷禮儀，那他半夜在山崗和自己陵墓晃悠發(fā)出聲響就是為了警告……你說是不是？”

    談善嘴還是硬：“沒見過的東西就是沒有，沒鬼……大哥?！?/br>
    話是這么說他心里直打鼓，恨不得把許一多嘴堵上。

    他們回到招待所，許一多路上硬是控制不住，跟他講了半天，精神不正常一樣跟他說世界上絕對有鬼。談善最后踹了他一腳，把他踹進了自己房間。

    然而這一晚還沒有結(jié)束。

    停電了。

    隔音不好，樓上樓下還有隔壁走來走去的拖鞋聲音，談善摸黑去門口，一打開門隔壁308住戶穿著件大褲衩罵罵咧咧：“又停電了，一個月有二十九天都停電?！?/br>
    談善看了他一眼，對方惡狠狠瞪他：“看什么看！”說完“砰”摔上了門。

    出門在外別跟沒素質(zhì)的人爭吵。

    談善累得做不出表情，抄著口袋轉(zhuǎn)身。

    他這一整天盡是坐車挖墳的，筋疲力盡，爬上床時腦子里還充斥著腐爛血塊，人生二十年頭一晚失眠。

    剛躺下不到半小時，有警察敲了他的門。

    一男一女，男的那個太陽xue邊上有一道疤，女警官口袋里夾著錄音筆，手上也拿著紙筆，她問：“你好，我姓白，是當(dāng)?shù)嘏沙鏊窬?，請問您見過隔壁308的客人王大貴嗎？”

    人死了。

    許一多立正站好，哆哆嗦嗦：“我在這兒住了半個月，他好像比我住進來早，大概……讓我想想，我就記得他很少出門，出門也是晚上?！彼桓币蘖说臉幼?，“警察叔叔我真不知道?！?/br>
    刀疤警官轉(zhuǎn)向談善：“你呢？”

    談善人都是發(fā)麻的，但他措辭清晰：“半個小時前停電的時候我出來，剛好撞上他，”他回憶，“應(yīng)該剛洗完澡，只穿了條褲衩，頭發(fā)很濕?！?/br>
    “馮隊?！?/br>
    又有警察進來，搖了搖頭：“過不去，三間房陽臺欄桿上都是灰，沒有翻越痕跡?！?/br>
    “監(jiān)控呢？”

    “拍到了，309和307的門沒有開過?！?/br>
    后進來的警察把傳來的監(jiān)控視頻下載點開。

    00：00：21，王大貴打開門，神情驚恐，大喊大叫，雙手頻繁向空中揮舞。

    00：03：38，王大貴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爬行往前，走廊瓷磚地面有明顯水痕。

    他失禁了。

    00：05：01，308房門關(guān)上。

    走廊恢復(fù)寂靜，直到308的客房服務(wù)上門。

    刀疤警官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他直直看向許一多和談善：“你們都在睡覺？什么都沒聽見？”

    許一多語無倫次：“我們見到鬼了——”

    這話都說了八百次了，可世界上哪兒有鬼呢。還是年紀輕嚇壞了，一點有用信息都沒有。

    刀疤打斷他，勉強按捺?。骸拔胰コ楦鶡??！?/br>
    刀疤走出去，警官跟在他身后，等完全出了門才往里看了一眼：“馮隊，這倆人不能關(guān)?！?/br>
    馮昇從兜里摸出煙，他為了這件文物倒賣的事在揚沙縣城待了兩個月！整整兩個月！人一死唯一的線索就這么斷了，還有人跟他說“關(guān)不得”，他一腳踹在墻壁上：“媽的，說！”

    警員小心翼翼：“里頭是談書鑾談議員的親弟弟，副局的電話打來了，讓我們悠著點。”

    親弟弟。

    怪不得有兩分相像。

    馮昇掐滅煙，三個字在唇齒間咬過一圈，冷笑：“殺人案，我說了不算。”

    “讓他親自來。”

    話是這么說還是放了人。

    “死的人是個古董倒賣販子，房間里堆了不少文物，尸體已經(jīng)緊急送去市里核驗了，最晚明天有消息?！?/br>
    “別擔(dān)心，只是例行詢問?！迸俳o他們倒了兩杯熱水，溫和道，“看你們年紀都不大，遇到這種事害怕是正常的，只是意外而已?！?/br>
    半小時前才見過一面的人沒了，談善本來都走到臺階下，又回頭問：“他怎么死的？”

    女警官很意外地抬頭，還是回答道：“嗑藥瘋了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