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腦子都亂做一團(tuán)漿糊。

    舒青窈咬住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四皇兄，好久不見了?！?/br>
    此刻她除了和舒玨坦誠相見，更是和曾經(jīng)的自己坦誠相見。

    這么多年來，自云嬪意外死去，她被迫離宮后，她就沒有再把自己視為公主。

    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術(shù)者。

    一個，想要查清真相，復(fù)仇的術(shù)者。

    而今，在沈清越的推動下，她不得不又站回以前的位置。即使她心中清楚，就算不是沈清越，從她決定離開云州城，來到京都起，這一切，就已經(jīng)注定了會有重新揭開的一天。

    “你……你們……”舒玨難得失態(tài)，“不，本宮是想問，你們?yōu)楹螘谝黄?？?/br>
    他對舒青窈的印象并不十分深刻。

    唯二能讓他想起，和她有關(guān)的事：

    一是，她和那個紫微星降世的沈清越有婚約。

    二是，舒琰不是人。

    舒青窈并不知舒玨其實對舒琰那些惡心事知道兩分，擔(dān)心暴露了沈清越，便按照先前準(zhǔn)備的說辭，告訴他：“其實，沈小王爺是沈清越的遠(yuǎn)房小表叔。自沈清越戰(zhàn)死沙場后，沈小王爺受托于他，故此尋到逃……的我。”

    舒玨這才想起，舒青窈和赫特族的婚約。

    驚愕于她竟敢直接暴露在他眼前，同時又猜到，她定是有話要說。

    于是給周永升使了個眼色。

    “本宮和六皇妹許久未見，自是要敘舊一番。你在外等候，不得離開半步?！币е刈詈髱讉€字。

    舒青窈佯裝不經(jīng)意地看向周永升。

    “是！”他回答得干脆。

    看來，周永升對陸皇后的忠心，似是轉(zhuǎn)移了。

    不過這樣也好，舒玨歷來不是個沖動，眼皮子淺的人。這樣的吩咐，看來暫且會對她的身份，以及她身在這里的事保密。

    舒玨拾級而上，沈清越側(cè)身相讓。

    掠過他時，舒玨又道：“小王爺也一起進(jìn)來如何？”

    沈清越淡笑：“恭敬不如從命?！?/br>
    門合上。

    看著舒青窈比過往更為出眾的容顏，舒玨心中，著實有些感慨。

    當(dāng)真是這世上，他見過的，最美最美的女子了。

    可惜……

    “六皇妹，本宮著實不懂，你逃便逃了，又回來作甚？那赫特族野蠻至極，何苦自己往火坑里跳！”

    舒青窈臉上劃過一絲錯愕。

    沒想到，舒玨對她的第一句話，會是說這個。

    但也在情理之中。

    她微微頷首：“四皇兄，我也不想回來的。但母嬪死得凄慘，我若是從此隱姓埋名，了此殘生，那心中永遠(yuǎn)都不得安寧。我寧愿冒險一次，叫那些害死我母嬪的人，統(tǒng)統(tǒng)得到她們應(yīng)得的下場?！?/br>
    舒玨不由得斂起雙目。

    云嬪的事，他肯定是知道些的。

    說來也是個命運(yùn)可嘆的可憐女子。

    要不是生得太美，那她大可不入宮門。而入宮門后，一女為彗星掃尾的最差命格，一女早夭，一子……

    直接和她一尸兩命。

    才二十四歲的美好年紀(jì)，便玉殞香消。

    “那，”舒玨頓了頓，“你可知是誰害死的云嬪？”

    舒青窈的眼神驟然變得恨意滔天。

    “我知道，有舒明葭，有錢貴妃，有龐妃，有佘美人，更有……”她咬牙，“三皇子，舒琰！”

    唯獨(dú)，她沒說陸皇后。

    舒玨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縱使陸皇后一直經(jīng)營得十分妥善，可舒玨還是能感受到些許與那些外在表象所展現(xiàn)出的不同。

    沒有陸皇后，那便說明，舒青窈并不知實情。

    或者換句話來說，他的母后的確很有本事。

    “其他的，本宮多多少少聽過些瑣碎，可三皇兄為何會是害死云嬪的兇手？青窈，這其中是否有誤會？”他問。

    一聲“青窈”，叫她瞬間明白，舒玨上鉤了。

    他在刻意拉近關(guān)系。

    想要他們間稀薄的兄妹情得到改善，從而拉她入局，成為他這一方的助力。

    舒青窈適時垂首，用指尖輕拭眼角晶瑩，低泣不已：“四皇兄跟在三皇兄身邊已久，又是同母所生，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莫非對他的混賬事是一點(diǎn)也不知情么？”

    原本是打算借此引他前去那個房間看看，沒想到她居然在舒玨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奇怪的神色。

    心中微微一震。

    難道他竟是知情的？

    怔神的剎那，舒玨已經(jīng)一聲長嘆。

    “青窈，你都知道了。”

    “是，我當(dāng)然知道！”她情緒難免激動，“這般惡心的事，他是一點(diǎn)禮義廉恥都不顧的！我是他的meimei，親meimei！他怎么能那樣！”雙手緊緊握捏成拳，“四皇兄，你也是我的兄長，你說，你會嗎！”

    一句話把舒玨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

    那種事，別說做，他連想一想都覺得污濁！

    “青窈，你別再想了……”半晌，他只能憋出這幾個蒼白無力的字。

    此時此刻，她實在是無法壓抑住自己多年的怨恨，繼續(xù)道：“四皇兄，不是我想與不想，而是這事，實實在在發(fā)生著！若不是他做出那樣的事來，我就不會告訴母嬪。若不是母嬪知道，就不會因此得罪了他！還連累了桃茜慘死……”

    沈清越一直在旁邊，靜靜關(guān)注著。

    他這樣的身份，也只能靜靜關(guān)注。

    看到舒青窈情難自控時，他又氣又難過，呼吸漸促，眼睛漸漸發(fā)澀。他多想把面前顫抖的小姑娘擁入懷中，安撫她，告訴她，過不了多久，一切都會結(jié)束，他會幫她手刃仇人。

    但，當(dāng)他聽到，她聲音清脆地說出那句：

    ——若不是他做出那樣的事來，我就不會告訴母嬪。若不是母嬪知道，就不會因此得罪了他！

    他驟然意識到，盡管她難過是真，傷心是真，她亦十分清醒。

    這是最好的時機(jī)。

    只有利用好舒玨此刻的心緒，他們才能順理成章地成為舒玨的人。

    自此，除掉舒琰，便不會再有所顧忌。

    而正如他們所料那般，舒玨同樣清醒。

    清醒地分析著舒青窈的神情，感受她的悲痛與怨怒。

    嗯，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

    看來他今晚，是來對了。

    第218章 裝

    舒玨不知，若他今晚不來，沈清越也會找機(jī)會引他上鉤。

    舒琰那件事，始終是扎在舒青窈心里的一根刺。

    這根刺隨著時間的推移，非但沒有叫她傷口愈合，反而引得周遭潰爛。自那次她記憶重拾，一連數(shù)夜，她都會在噩夢中驚醒。

    沈清越心疼得要命。

    如今，她又有了身孕，他更覺得該速戰(zhàn)速決。

    而舒琰身份地位太高，身邊護(hù)衛(wèi)甚多。除掉舒琰的最好方式，便是和舒玨合作。

    只是舒玨來得有些突然。

    他來不及和舒青窈仔細(xì)說清打算。

    但她卻從他的只言片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舒玨不知道她真正憎惡的，最終的目標(biāo)是陸皇后，那她就把陸皇后隱藏起來。

    把舒玨最想解決的那人，優(yōu)先推去前面。

    “唉，你受苦了……”舒玨伸手，拍了拍她哭得顫抖的肩。

    舒青窈用絲絹拭淚：“四皇兄，你知道的，我們平素并不親近，但事到如今，我反倒覺得四皇兄親近了起來！畢竟四皇兄從未害過我，更不會像舒琰那樣混蛋！”

    說到激動處，她不免再次提高聲音。

    舒玨眉頭微微皺了皺，有些蠢蠢欲動。

    故意試探道：“那，青窈你有何打算？”

    舒青窈一雙盈盈杏眸似是愣住。

    “打算？……”她咬唇喃喃，一瞬苦笑，“我能怎么打算……他可是三皇子，是皇后娘娘最心愛的長子……”

    舒玨唇角不由得撇了撇。

    是啊，母后最心愛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