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溫媼不說，夏川萂也是要堅(jiān)持喝的，小孩子肚子里原本就容易生蟲子，更別提現(xiàn)在喝水都是喝的生水，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寄生蟲卵呢，喝再多的打蟲藥都是應(yīng)該的。

    第8章 第 8 章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對夏川萂來說，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把她這幅骷髏娃娃的樣子給養(yǎng)出個能看的人樣子出來，次要的，才是會行禮。

    在這里，見到不同地位、不同身份的人，要行不同的禮，這是最基本，也是最考驗(yàn)一個人出身的規(guī)矩。不讓人教著認(rèn)認(rèn)真真的學(xué)上個幾年，連識人辨人的能力都練不出來，更別提見人行禮了。

    夏大娘跟她說，這些個都是世家那一套調(diào)教人的法子，學(xué)問深奧的很，要她好好學(xué)。

    夏川萂自然是要好好學(xué)的嗎，不說去伺候人，就是長些眼力本事，也是她在此間生存的方法呢。

    小孩子只要無憂無慮不缺吃喝，都是見風(fēng)就長的。在楚宅里，夏川萂的伙食不是最好的，但絕對不缺糖和油水，更是比她同期來的小孩子們高出一大截，總之，夏大娘很看重她就是了。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夏川萂明白這個道理。今日夏大娘在她身上付出多少，來日，她必定要回報(bào)比今日得到的十倍百倍，無論夏大娘要求她什么，她必須答應(yīng)，除非她現(xiàn)在就走出楚宅，然后不知道以什么樣的死法死在街頭。

    而她，不僅想要活著，還想活的比大多數(shù)人都要好。這世間的好，無論是在哪一個階層，好就寶塔上的那么一小點(diǎn)，她想要好，就要跟其他人競爭，甚至踩著其他人上去，因此，對住在木園的那些人，甚至是一同來的吳非和李梅花，她都沒有主動去接觸，更不曾踏進(jìn)木園一步。

    若是有緣分，以后還會再見的，夏川萂這樣告訴自己。

    等到九月的時(shí)候，夏川萂終于初見膚白貌美的坯子模樣，夏大娘很滿意，她專門請了城中彩繡房的繡娘們來給夏川萂做新衣。

    這新衣倒不是夏川萂獨(dú)有的，而是早在八月份的時(shí)候，夏大娘、楚郎君和楚霜華的衣裳早就量好，開始做起來了，今日彩繡房過來，大頭就是給三人送做好的新衣的，需要三人試穿一下，有不合適的，有不滿意的，有新要求的，可以給彩繡房的掌柜娘子說清楚，然后在剩下的日子里添補(bǔ)修改，很是便宜。

    至于夏川萂，夏大娘的說法是她一天一個樣，提前做好了，過幾天就不能穿了，未免糟蹋，就趕著臨近壽宴的日子開始做，她又不是主子，只是個小丫頭子，穿的衣服有奴仆的規(guī)制在那里，簡單的很，一個繡娘，一兩日的功夫就能得了。

    的確簡單。

    英國公老夫人的生辰在九月十八，但她老人家喜歡人多熱鬧，又喜歡風(fēng)雅，便決定在九月九日重陽日，遍邀城中俊杰，到自家山頭上一起賞菊插茱萸，順便把自己今年的生辰宴給辦了。

    一份的節(jié)日兩份的喜慶，確實(shí)夠熱鬧了。

    為著這份熱鬧，夏川萂的新衣服趕在九月初五就送來了。細(xì)麻布的，漿洗的挺有棱角，穿在她尚且瘦小的身上特別有版型。

    她光禿禿的腦袋上也長出來了一層厚厚的絨毛，又軟又黑又服帖，趁著她葡萄似的大眼睛，軟萌的很。

    夏川萂換上新衣服給人看，夏大娘把她來回轉(zhuǎn)了好幾個圈，從頭到腳都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一遍，才滿意道：“果然，我的眼光再不會錯的，看看，這才兩個來月，就出挑了?！?/br>
    楚霜華在旁賠笑道：“母親的眼光自是極好的，養(yǎng)的也好，meimei自然就出挑了?！?/br>
    夏大娘笑道：“行，后兒個，你們兩個就跟我一起去給老夫人請安吧?！?/br>
    楚霜華喜上眉梢：“是，母親?！?/br>
    夏川萂也忙蹲身行禮，乖巧道：“是，大娘?！?/br>
    夏川萂心里明白，這是要她露面，去供人挑選了。如果在這郡城里，國公老夫人是金字塔最頂尖的那一個，那有任何別人覺得好的好東西，第一個就是送到她的跟前供她挑選，只有她說不要的，才能退而求其次，供剩下的人挑揀。

    她一個丫頭片子，還是去伺候一個守寡的老夫人，還有比這更安全更體面的去處嗎？她現(xiàn)在才五歲，等她長到豆蔻少女的年紀(jì)，還有好幾年的安全期，這幾年，就是她茍住武裝自己的最佳時(shí)間，而以她目前的身份，要想從見識和學(xué)識上武裝自己，最好的去處，就是國公老夫人的身邊了。

    她可以想像，只要在這位老夫人身邊待上幾年，即便沒有人真正的教她，她每日里的所見所聽，國公府里每日的運(yùn)營模式，就是她最好的老師了。

    正所謂言傳身教，說的就是如此了。

    因此，對留在國公府里，尤其是留在這位老夫人身邊，夏川萂必須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除此之外，她實(shí)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去處了。

    楚霜華才是夏大娘獻(xiàn)給國公老夫人的禮物...之一，夏川萂只是一個添頭。

    剩下的兩天時(shí)間里，夏大娘重點(diǎn)與楚霜華說明了國公老夫人現(xiàn)在身邊人手的配置，以及，為什么要現(xiàn)在才把她送過去，而不是在她更小的時(shí)候。

    國公老夫人身邊人手的配置，這個沒什么好說的，從貼身伺候的丫鬟婦人，到管里管外的管事奴仆，都是只多不少的，她不缺人伺候，但候補(bǔ)，什么時(shí)候都不嫌多的，她們這樣的人家，伺候的人有一個最大的特點(diǎn)，就是要忠誠，而忠誠，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培養(yǎng)出來的，因此，能夠在老夫人身邊排的上號的人物，無不是在府里被調(diào)教了好幾年的。

    按這樣的說法，楚霜華明顯是不合適的，但是，剛得了最新消息，明年，老夫人的嫡曾孫，國公爺?shù)牡臻L孫就要從長安回來看老祖母了。

    這位疼金孫的老祖母雖然從曾孫出生起就沒見過面，但她老人家歡喜的心情只有更加高漲的，因此，她特地吩咐了下來，讓手下人不拘府里府外的，盡管挑揀伶俐的侍女，先調(diào)教起來，等曾孫來了，立馬就能用上了。

    嗯，郭氏曾孫今年十二歲，已經(jīng)是懂得少年慕艾的年紀(jì)了，作為老祖母，她想的絕對是很周到了。

    國公老夫人說可以在府外挑選，但她的這個府外，仍舊沒有掙脫了自家勢力范圍之外。方才已經(jīng)說了，主子身邊伺候的人，忠誠第一，國公府里管事的人，要出來挑選伺候小主子的侍女，自然也是從依附國公府生存的人家里面挑。

    夏川萂聽著夏大娘跟楚霜華列出來的比較有競爭力的幾家，有馬販子劉家的姑娘，糧鋪?zhàn)臃都业墓媚?，金手藝陶家的姑娘等等等等，夏川萂在心里比較了一下，立馬明白了，恐怕這些馬販子、糧鋪?zhàn)?、金手藝，再加上人牙子楚家，?yīng)該都是郭氏的世仆分出來供應(yīng)主家的。怪不得夏大娘明明干著下九流的勾當(dāng)，卻能出入乘坐馬車，穿錦戴銀，出口不凡，原來是主貴仆榮，豪門的附庸。

    夏川萂又看看一臉凝重的楚霜華，這樣的美人竟然只能作為競爭上崗小老婆的備選之一，那位乖乖曾孫，可真是艷福不淺呢。

    第9章 第 9 章

    高闊門庭、車馬熙攘、錦羅繡玉是國公府大門前的繁華熱鬧景象，若是像夏大娘這樣半奴半主的人進(jìn)國公府，那得走偏門。

    偏門，就是奴仆出入的小門，糧車、糞車、貨車等走的都是這樣的小門。

    楚郎君親自趕著牛車將夏大娘、楚霜華和夏川萂送到了國公府一處偏門，從若隱若現(xiàn)的簾子縫隙里，夏川萂只能看到街道越來越寬闊平整，來往的人身上穿的衣服越來越華美，商販越來越少，門店越來越多，至于走了哪一條路朝哪個方向走以及國公府大門開在哪里，她就都不知道了。

    外面道路房舍好像長的都一個樣，根本分辨不出來。

    等牛車停下來，夏大娘先下車，楚霜華緊接著也下了車，最后夏川萂是被楚郎君給抱下來的。

    夏大娘和楚霜華都是盛裝打扮，為了避免新衣裳出現(xiàn)褶皺，最好能少做大動作。

    夏大娘一出現(xiàn)，原本倚在偏門袖手冷眼旁觀的兩個監(jiān)門小哥立馬站直了，顛顛的走到夏大娘跟前，打揖賠笑道：“大娘您老來啦，咱們就等您老了?！庇执蛉こA：“喲，霜華meimei也來了，幾天不見，出落的更加水靈了哈哈?！?/br>
    被打趣的楚霜華側(cè)身避在夏大娘身后，拿帕子輕掩粉面，夏川萂從下頭抬頭往上看，能看到她粉面微紅。

    不是羞的，是氣的。

    因?yàn)樗宄目吹搅顺A美目中噴薄的怒意和微微顫抖的嘴唇，紅唇都給氣褪色了。

    夏川萂又瞄了眼那兩個看著也就十五六滑頭滑腦的小監(jiān)門，長得不丑，要真丑肯定不會被派來看門，即便是偏門，那也是國公府的偏門，代表著國公府的門面，容不得丑顏玷污。

    但怎么說呢？

    街溜子和豪門小少爺?shù)牟顒e，哪里是隔了一座山，那是隔了整座珠穆朗瑪峰??！

    楚霜華人長的這么美，又從小被夏大娘這個專門做“人才”生意的人調(diào)/教著長大，她來這里，是帶著勃勃野心競選未來家主侍女，然后進(jìn)一步做這國公府半個主子的，更何況，看名字就知道了，楚霜華走的是冰清玉潔的清冷美女路線，這樣不沾塵埃的美人還沒進(jìn)門就被兩個油嘴滑舌的小子給帶著顏色的“打趣”了，她不氣才怪。

    夏大娘扶了扶鬢邊金釵，笑了笑，道：“行，還記得你大娘，往日里沒白疼你們?！?/br>
    另一個小監(jiān)門也忙陪笑道：“怎能忘了大娘您呢？就是忘了小的親娘也忘不了大娘您的?！?/br>
    夏大娘拿手指頭狠狠戳了這小子的腦門一下，笑罵道：“親娘都得排老娘后頭，這是又惦記上我手下哪個丫頭了？”

    夏大娘背靠國公府專做人牙子的生意，國公府中幾乎有一小半的丫頭小子奴仆都是她給挑選送進(jìn)來的，說她比親娘還親那是名副其實(shí)，這丫頭小子們長大了，到了婚配的年紀(jì)，若是主子沒有安排，到最后這差事還得落到夏大娘手中。

    這兩個小監(jiān)門已經(jīng)到了婚配的年紀(jì)了，主子沒多話，他們要想成親娶媳婦就得去求夏大娘，所以，在他們這里，夏大娘就好比他們頂頭的神佛。

    神佛能賜給他們媳婦嗎？夏大娘就可以！

    最開始說話看著也最機(jī)靈的小監(jiān)門，賠笑道：“您手底下人兒都是好的，咱們哪敢挑呢？大娘您先進(jìn)門，方才范大娘帶著范姑娘進(jìn)去了，想必正念叨您呢。”

    夏大娘挑了挑眉，問道：“只有范家的進(jìn)去了？”

    小監(jiān)門：“還有陳家和許家，不過，咱們打眼瞧著，只有范姑娘好顏色，當(dāng)然，比霜華meimei還是差些的......”

    夏川萂明白了，夏大娘來的不早不晚，有的人家到了有的還沒到，但已經(jīng)到了的這些人家，只有范家姑娘能和楚霜華一較高下。

    夏大娘也很滿意她聽到的，轉(zhuǎn)頭和楚郎君說了句：“我這就進(jìn)去了，你且回吧，下晌來接咱們娘仨就行了?！?/br>
    說罷，就牽著夏川萂帶著楚霜華進(jìn)了偏門。

    楚郎君并沒有聽夏大娘的話趕著牛車回家，而是和兩個小監(jiān)門站在了一起，等著下一家來。

    如今正是夏末秋初的時(shí)節(jié)，草木正當(dāng)華盛，夏川萂跟著夏大娘一路走來只見眼前繁花似錦，亭臺樓閣隱隱浮現(xiàn)，假山流水小橋回廊一應(yīng)俱全，這里不像是個供人居住的宅院，倒像是個精美園林。

    等轉(zhuǎn)過一處月亮門的拐角，耳邊逐漸傳來絲竹之音，然后就是鶯聲燕語的歡笑聲，等走的近了，就有婆子姑子上前迎接夏大娘三個。

    婆子珠翠簪頭，她拉著夏大娘不住的道：“你可來了，就等你了，你再不來，老夫人就要吩咐奴等去尋你去了，快進(jìn)去吧?！?/br>
    說罷就去打量楚霜華，眼中精光閃爍，笑容更大，點(diǎn)頭的力度和頻率也更大了。

    夏川萂的注意力則是在那個穿僧衣戴僧帽的姑子身上，這國公府的老夫人都是用姑子迎來送往的嗎？

    婆子對著夏大娘和楚霜華獻(xiàn)殷勤，直接無視了夏川萂，那姑子見夏川萂一個勁的看她，她也轉(zhuǎn)頭低垂下眼，去看夏川萂。

    夏川萂眨巴一下因?yàn)殚L了些許rourou變的沒有大的嚇人的眼睛，沖她露出一個羞澀的笑來。

    姑子似是被她笑的楞了一下，然后也抿唇對她笑了笑，露出一對小小的酒窩。

    她這一笑，顯得整個人頓時(shí)靈動不少，夏川萂這才意識到，這個姑子年紀(jì)應(yīng)該不大，可能不超過三十歲。

    夏大娘帶著楚霜華和夏川萂在婆子的引導(dǎo)下繼續(xù)前進(jìn)，沒走幾步，就有另一個看著就很精明喜慶富態(tài)的婦人迎了上來，邊迎邊道：“夏jiejie你可來了，老夫人問了好幾回了，再不來可就要去請了......”

    她們應(yīng)該是很熟的，相互知道各自的脾性，夏大娘并未立馬回話，只是笑，笑容剛放大了幾分，就聽這婦人噼里啪啦的高聲喊道：“老夫人，夏jiejie來了，瞧瞧她給您帶了怎樣一個美人過來？”

    原本笑鬧的人聲頓時(shí)一靜，然后就是一疊聲的：“可來了，快進(jìn)來”這樣的呼喚聲傳來。

    等轉(zhuǎn)過一回花木遮擋，先是一處開闊的湖面映入眼簾，日光在湖面上反射著一片片的波光粼粼，湖邊是搭建的各式彩棚，最高最華美的彩棚里坐著一個富貴逼人頭發(fā)花白的老夫人。

    老夫人發(fā)髻上只簪了兩根白玉簪，耳垂上綴著兩顆明珠鐺，眉心一點(diǎn)金色花鈿，其他就再沒有其他裝飾了。

    衣裳就更簡單了，老樹根色系的寬袍大袖配青色羅裙，典雅莊重又貴氣逼人。

    可能今日見的都是她曾經(jīng)的奴仆們，所以這位老夫人穿著打扮才這樣日常吧？

    夏大娘右手牽著夏川萂左手帶著楚霜華，施施然的從中間各色仆從們讓出來的小道上走過，然后在老夫人階下跪倒，笑吟吟道：“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高壽吉祥如意！”

    楚霜華和夏川萂也都跪倒在夏大娘身后半步遠(yuǎn)的地方，低頭斂目以示恭敬。

    老夫人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會才道：“起吧起吧，方才老身還疑惑今日你怎么來的晚了，她們都跟我說你尋著好貨了，今日可帶來了？”

    夏大娘起身，將楚霜華引到自己身前，撫著她細(xì)白的手，對老夫人笑道：“您看，這是霜華，怎么樣？”

    楚霜華羞答答的跟老夫人行禮請安：“老夫人安，老夫人高壽吉祥如意。”

    老夫人對她招招手，等她上前了就握住她的手，細(xì)細(xì)問道：“幾歲了？讀書不曾？會做針線嗎？日常都做些什么......”

    楚霜華都一一作答，這些都是在家夏大娘教過的，她背地里練了不知道多少遍，不帶腦子光憑練習(xí)記憶就能答的很好。

    等楚霜華答完了，老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不置可否。

    這時(shí)候，就有一個婦人笑道：“夏jiejie，霜華這孩子咱們雖然日常見的不多，但也是見過的，她可是舊貨了，不算是新貨。”

    楚霜華臉色白了白，將頭垂的更低了些。

    夏川萂眼眸也垂了下來，舊貨新貨的掛在嘴邊，這人說話可真討厭！

    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