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節(jié)
潺潺水聲在山澗流淌,白皎被冷意浸醒,睜開眼的瞬間,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好疼! 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 她抿緊嘴唇,艱難地爬了起來,身上衣袍早已被溪水浸濕,裹在身上又濕又冷,像是覆了一層薄冰。 借著冥冥月色,她才看清自己掉到什么地方。 一處溪流。 明月映照在水面上,一層柔光蕩漾其上。 她忍不住想起墜崖始末,失重感侵襲的瞬間似乎,她們似乎被樹冠緩沖過,停頓了幾息,否則,她絕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輕傷。 忽地,她目光一凝。 也許不只是樹冠的功勞。 白皎一瘸一拐地走到溪流中心,男人冷峻的眉眼瞬間映入眼簾,叫她猛地一頓,怔怔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白晏臨雙目緊閉,俊美年輕的面容慘白如紙,唇色紺青,漆黑的衣袍如濃墨批蓋,渾身上下散發(fā)出罕見的脆弱和破碎感。 白皎看不出他受傷多重,卻也知道再不把人撈出來,不死也要重病,況且,如果不是對方舍身相救,她早就沒命了。 這也是報恩。 于是,她毫不猶豫地把人撈出來,天知道她這個傷員怎么把人撈出來的。 慶幸的是,她終于絕處逢生,竟然在斷崖下發(fā)現(xiàn)一處石洞,里面破敗不堪,卻也能找到一些石頭做的工具,也只有石頭才能保留下來。 應(yīng)該是很久之前某個獵戶留下的。 現(xiàn)在全便宜了白皎。 她還幸運的找到兩塊打火石,終于點起一堆篝火,熱意撲面而來,白皎搓了搓手,感覺到溫暖,整個人才算活了下來。 晚上的溪水簡直冷到徹骨,更何況她還在里面泡了半宿,現(xiàn)在整個人都快凍僵了。 一轉(zhuǎn)頭,借著火光看清男人發(fā)青的嘴唇,不禁睜大雙眼,這樣子,好像中毒啊。 白皎:“白晏臨?白晏臨?” 男人一動不動。 白皎:“……” 看來是真昏了。 如此,她才敢大膽施為,先扒開白晏臨的衣服,才發(fā)現(xiàn)他右臂上有道細微的傷痕,已經(jīng)將周圍暈成一片深黑,傷口有毒,應(yīng)該說毒血開始蔓延。 白皎還以為他身上的傷口會又很多,現(xiàn)在才發(fā)覺,自己想多了。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怎么救? 她抿緊嘴唇,冷白的臉浮起一團薄紅,只聽撕拉一聲,身上衣裙破開一條口子,她索性直接脫下濕衣服,反正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白皎將布條綁在男人傷口上方,臂膀下一寸的地方。 這樣能抑制毒素蔓延。 腦子里閃過這抹念頭,卻想不出自己何時學(xué)習(xí)過。 白皎回神:不管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救他。 不管之前如何,總歸是他救了自己,她才不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呢。 因為病人半會兒醒不來,她這個臨時大夫更大膽。 白皎直接把白晏臨身上半褪的衣服脫下來,捏著濕漉漉的衣襟,搖曳火光中映照出一張俊美到無可挑剔的容貌,一低頭,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男人身形并不像她想的那樣消瘦,反而可以看到蜜色肌膚上塊壘分明的肌rou,刀削斧鑿般的線條流暢又性感,不由讓她想起白日里這人拉開重弓時舉重若輕的模樣。 早該猜到的。 白皎抿了抿唇,俯身幫他擠出毒血,濃郁不詳?shù)暮谏狙还晒蓴D出,到最后,只剩下一點殘留,因為太深,怎么也擠不出來。 她為難地擰緊眉頭。 之前九十九步都做了,總不能在最后一步放棄。 其實,白晏臨中毒并不深,早在發(fā)覺毒素的時候他已經(jīng)吃下解毒丸,只是對方所下之毒十分狠辣,解毒丸生效也需要一段時間。 兩方在身體里沖撞,也讓他因此昏迷不醒。 白皎一番折騰之下,又加上毒血流出大半,白晏臨終于醒來,還未抬眸,便覺一陣馥郁幽香涌入鼻腔,手臂上傳來細膩觸感,柔軟微涼。 他愕然抬眸,正巧白皎抬頭,嬌艷玉顏瞬間撞入眼底,幽暗搖曳的火光染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瞳,若秋水盈盈,水光瀲滟。 雪白如玉的臉頰,嫣紅的唇瓣,都被他盡數(shù)斂入眼底。 白皎嚇了一跳,差點兒把嘴里的毒血吞進去,猛地偏頭,吐到刨好的坑里。 她才埋怨地看他:“你什么時候醒的?” 差點被他嚇死。 她拳頭都捏好了,又蔫蔫放下,心中默念這是病人,這是病人,不能打! 白晏臨恍若不覺,幽幽地看著她。 少女璀璨如星的眼瞳里倒映著他的輪廓。 一剎那,另一張臉在腦海里浮現(xiàn),令他皺緊眉頭,同時又有縹緲不定的聲音響起,似乎在說:看她,她才是你的心上人。 不斷加深,不斷誘導(dǎo)。 男人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胡說! 他認得出那是蘇明珠,他對她沒有半分情愫,怎么可能喜歡他,沒有人能cao控他。 白晏臨狠狠攥緊拳頭,濃黑的眼映不出半分光亮,似是天穹下振翅高飛的蒼鷹,又如拔地而起伏延千里的山脈,銳利且厚重。 “你——”白皎剛要說話,腦袋忽然一陣暈眩,整個人暈暈乎乎像是吃醉了酒。 頃刻間,他眼底鋒芒盡斂,只余一片關(guān)切和擔(dān)憂,也因此看得更清楚,少女圓潤雪白的肩頭,明明那般素凈,映入眼底,卻似濃墨重彩的畫卷完全攏住他的目光。 白晏臨一陣口干舌燥,脖頸上凸起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他克制地偏過頭,聲音微?。骸澳銢]事吧?” 白皎反應(yīng)過來,瞬間脹紅了臉,懊惱爬滿整張臉,叫她沮喪地低垂眼簾:“我沒事。” “天氣涼,你把衣服穿回去?!彼f。 白皎眉頭一挑,眼神不悅:“都濕透了,而且——” 她低頭看手臂、肩頭,其實沒露出多少,忽然她動作戛然而止,眉頭微蹙,驚愕地想,為什么自己會覺得這樣很正常? 明明她一直接受的教育里,這樣做是錯的。 尤其這樣的境地,即便他們是兄妹。 白皎舔了舔唇,長且濃密的眼睫似蝴蝶展翅,垂斂在水潤的眼瞳上,她說:“我待會兒就穿上,你現(xiàn)在不看我,不就行了?!?/br> “對了,我剛才幫你找了點草藥,就放在你手邊,你自己揉碎了敷在傷口上吧?!钡胶蟀刖?,更像是生硬的轉(zhuǎn)折。 “嗯?!?/br> 山洞里偶爾響起三言兩語,零零碎碎。映襯著搖曳的篝火,時不時還會噼里啪啦地響一陣。 白皎發(fā)現(xiàn)他還挺勤快。 幾個落灰的石碗瓦罐被他拿去溪邊洗刷一番,回來的時候竟然還帶了幾個野果,沾染著晶瑩剔透的水珠,不知道是露水還是溪水。 白皎歪頭看他,忽地撞上男人的目光,黝黑平靜的眼眸,讓人想到一池死水,卻又在瞬息之間,漾起一點流動的波紋。 她飛快收回視線,心口怦怦直跳。 “吃吧?!卑钻膛R淡聲道。 果子被他全都推了過來,一面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篝火,暖黃的光暈得深色瞳孔都染成柔和的琥珀色,一邊灑落在他肩頭,連向來凌肅的輪廓都軟化幾分。 “咔嚓”一聲。 寡淡的甜意在嘴里蔓延,白皎彎起眉眼。 就是這一點甜,對于一天水米未進的她來說,已經(jīng)是難能可貴的甘霖。 “我?guī)湍憧此伞!卑尊ㄍ短覉罄睿f著在架起來的陶罐邊坐下,又或者是,在他身邊坐下。 總不能什么都讓他干吧。 她是受傷了,但也不到殘廢的地步。 白皎盯著水,偶爾瞥一眼他,不知因為男人沉穩(wěn)可靠的身影,還是溫暖的篝火,竟然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白皎眨了眨眼,搖曳的火光映著灰色的巖壁,剛醒的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在哪兒? 她們墜崖了! 她猛然清醒,直起身體扭頭看四周,除了自己半點兒人影都沒有,白晏臨呢? 洞外忽然響起一聲嘹亮的狼嚎。 這地方竟然還有狼! 霎時間,白皎全身繃緊,左看右看,徑直從火堆里抽出根燒火棍,逼人熱意撲面而來。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可以用來防身。 念頭剛起,細微的聲響逐漸朝山洞逼近。 她抄起燒火棍,整個人打起十二萬分警惕,目不轉(zhuǎn)睛地盯向洞口。 下一刻,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簾。 白皎:“你怎么不說話,人嚇人嚇死人懂不懂!” 她憤憤地把燒火棍重新插回火堆里,動作之狠辣,活像是捅誰一刀。 劈頭蓋臉一番話讓他愣住,旋即,迎上后者羞惱的目光,戒備姿態(tài),一瞬間,令他心頭明悟。 他唇角微勾,緩緩扯出一個笑容,深邃目光仿佛看透一切,白皎抿緊了唇,聽見他說:“吃rou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