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恩圖報的他 第14節(jié)
于是木團(tuán)木圓走近,就看到了程歲杪憋笑的樣子。 木圓問他怎么了,程歲杪當(dāng)然不能說。 木團(tuán)問他為什么在外面,“六少爺在做什么?” “三少爺來了,他們在房里說話?!?/br> 木圓頓時喜形于色:“三少爺來了?聽說他今日回來,沒想到真回來了,一回來就來找六少爺,肯定是有好消息!” 程歲杪不解:“什么好消息?” 木團(tuán)撞了下木圓的胳膊,暗示他話太多,木圓“嗐”了一聲,“歲杪又不是外人,你沒看六少爺多寵他,對他的好都快超過你跟我了,這有什么不能說的。” 程歲杪多看了他們兩個幾眼,腦中閃過許多。 他有些感激他們兩個沒有像花穗一樣因為陸岌太看重他而心生怨恨,甚至產(chǎn)生針對他的行為。 程歲杪細(xì)細(xì)回味那個“寵”字,實則從陸崇說了那句話之后,他就在想,不會吧不會吧,陸岌對他那么好其實也只是想—— 他覺得不會,陸岌似乎沒有那方面的需求,他也當(dāng)著陸崇的面否認(rèn)了不是嗎? 程歲杪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真正因為什么事情而苦惱過了,今日因為陸崇的話,重新拾起了那種難以言說的不好受的滋味。 世間事無絕對。他在想,如果陸岌對他那么好,確實是有那方面的圖謀,自己該怎么辦? 以前他曾想過,陸岌對他那般不可思議的好,要么是想圖謀什么,要么是陸岌純粹就是一個簡單的大善人。 他那時覺得,自己孑然一身,實在沒什么東西值得陸岌圖謀。 但眼下被陸崇點明,程歲杪突然發(fā)現(xiàn),他是什么都沒有,但還有自己這個人,萬一陸岌圖謀的就是他本身呢?他該如何自處? 程歲杪求上陸岌,本來就是為了打破淪為禁臠的命運(yùn),萬一陸岌也是那個想法,這簡直是殊途同歸。 可陸岌會是那種人嗎?他看著實在不像。 程歲杪把陸岌的想法先放在一邊,他問了問自己,萬一陸岌是那種人,他該妥協(xié)嗎? 這個答案很簡單。 不行。對方是陸岌也不行,就算他真的快死了,也不行。 所以……如果陸岌是想得到他這個人,他提出愿意放他離開去找家人,也說他可以找到家人后再離開,其實是假話嗎? 程歲杪剛才從房中退出來,想了這許多。 眼下只明確了“就算對方是陸岌,自己也絕不能委身于人”的想法,其他都是一片虛無。 他暫且把腦中的一切甩開,問他們:“什么好消息?” 陸崇其人,看起來不著邊際,聽起來他自己也很清楚,不受老太太和老爺待見,他能帶來什么好消息? 木圓開口解釋:“三少爺已經(jīng)離家半年多了,先前一直在漠北,對外說是游歷,其實是為了給六少爺求醫(yī)問藥。有人說漠北有良醫(yī)靈藥,他此番一回來就來找六少爺,可不是因為有好消息么?若沒有收獲,肯定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br> 程歲杪回想起陸崇從見到陸岌到自己離開這期間說過的所有話,微微搖頭:“應(yīng)該不是,三少爺沒說起什么良醫(yī)靈藥的話,他馬上來安苑,應(yīng)當(dāng)是為了一本書?!?/br> 木圓恍然:“《云普手記》?!彼牧艘幌履X袋:“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 話音剛落,陸崇拿著那本心儀的書喜滋滋出來,三人看到他,都恭恭敬敬行了禮。 “得了?!标懗鐢[擺手:“好好照顧你們主子?!痹挳叄髶u大擺著走了。 木圓一直看著他手里的書,變得有些沮喪,跟不久之前大不相同。 之后幾日,陸岌一直沒有提起過什么良醫(yī)靈藥,陸崇更像是沒來過,木團(tuán)木圓也不敢問不敢提。 誰都看得出來此事沒結(jié)果。 程歲杪倒是不意外。 他雖然進(jìn)府晚,但陸岌已纏綿病榻多年,想必該找的大夫該吃的藥從來沒少過。 陸岌的病真的有希望痊愈嗎?程歲杪覺得希望不大。 同樣的,陸岌也沒有對他表現(xiàn)出不該有的情愫,程歲杪漸漸放心下來,想來陸崇只是胡說八道罷了。 老太太大壽前兩日,陸岌讓他跟著木圓出府采買,程歲杪還是帶上了花靈。 除了木團(tuán)木圓,整個安苑,跟他關(guān)系好的也只有這個小丫頭了。 -------------------- 第14章 傳言 這一次木圓主動給花靈買了糖葫蘆,花靈很開心,對他說了謝謝。 小孩子簡單,誰對自己好就喜歡誰,花靈跟他們兩個也比跟別人親近些。 程歲杪看著木圓這罕見的樣子有些驚訝,木圓說:“我一直想有個meimei來著?!?/br> 前不久程歲杪剛剛知道,木團(tuán)木圓并不是親兄弟,他們的名字是以前的夫人,也就是陸岌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取的。 他們年紀(jì)還很小的時候,就被從無父無母的小孩子里面專門挑出陪著陸岌,木團(tuán)木圓都會些功夫,和其他的普通下人不一樣。 也更得陸岌的信任,程歲杪這段日子看得清楚,他們兩個確實比其他人更能看懂陸岌的臉色,仿若也沒什么索求。 程歲杪想,如果他想跟木團(tuán)木圓一樣取得陸岌的信任,應(yīng)該向他們學(xué)習(xí),陸岌更偏向這類人。 只有這樣,等到陸岌時日無多的時候,自己才能—— 程歲杪愣神了一下,以前是想讓陸岌信任自己,然后在他彌留之際求個解脫,拿了身契恢復(fù)自由身,可現(xiàn)在不用等到那個時候了,他想走就能走,那這些事還有什么意義嗎? 看著走在前面拿著糖葫蘆的花靈和目不斜視的木圓,程歲杪仔細(xì)琢磨了一下,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 還是有意義的。 如果一直找不到家里人,自己就安安心心陪在陸岌身邊,若是在他彌留之際自己還沒有找到家人,無處可去,但陸府也留不得了,那到時候應(yīng)該能多拿些銀子離開。 這世道,身上還是要留有銀錢。 就像他現(xiàn)在,身無分文,連根糖葫蘆都買不起。 但這個時候不能問陸岌要錢,程歲杪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月例呢,畢竟之前吃藥看病也花了陸岌不少銀子,或許會從他的月例銀子里扣。 這樣想著,程歲杪心里一陣惆悵,一陣輕松。 他做著事,花過的銀子扣著,時間流逝,總有扣完的一天吧?到時候剩下的就都是他賺下的銀子了。 這樣想著,關(guān)乎自由的銀錢就成了他前進(jìn)的目標(biāo)。 沒錯。 程歲杪樂觀地想,暫且留在陸岌身邊,一方面是為了還他的銀子,另一方面是為了賺他的銀子。 這以后就是他的人生目標(biāo)。 據(jù)陸岌所說,李大夫開的藥比之前的大夫開的都要苦多了,因而他近些日子尤其喜歡吃些甜的,程歲杪跟他一起喝藥,多數(shù)時間也能混上幾口。 木圓帶著一大一小兩個饞貓等在品酥齋門外,店里伙計正在給他們裝點心,木圓看著另外兩個人的眼睛死死盯著人家,忍俊不禁道:“放心,六少爺交待了,有咱們的份兒?!?/br> 程歲杪跟花靈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欣欣然。 真是幸福的日子。 程歲杪忍不住嘆了口氣,木圓問他怎么了。 “少爺人真好,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遇到一個這么好的人。” 程歲杪在家時,排行老三,下面弟弟meimei鬧他,上面哥哥jiejie寵他,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倒也還算和樂。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人生有朝一日會產(chǎn)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夕之間成了賤籍奴婢,噩夢一樣。 后來更是半只腳踏入深淵,如果不是陸岌,這世上可能已經(jīng)沒有他了,更別說他現(xiàn)在還能在陸岌的庇護(hù)下吃甜品,逛大街。 “六少爺是很好,就是命苦,所以我們也要對他好些。” “嗯!” 程歲杪和木圓同時向一個方向看去,看到了鼓著腮幫子也要努力回應(yīng)他們的花靈。她嘴里塞滿了裹著糖衣的山楂,滿足的不得了,惹得兩個少年人發(fā)笑。 原本以為架了馬車滿載而歸,行了一會兒程歲杪發(fā)現(xiàn)這不是回去的路,問了一句。 木圓說還有東西要取,他們要去一趟城西云錦山上的潭蔚寺。 程歲杪不知道具體路程,木圓告訴他不遠(yuǎn),取了東西就走,不耽誤時間。 依從規(guī)矩,他不應(yīng)該問他們要去取什么東西。 主子交待什么事情,辦好就是了。 陸岌并沒有交待他,那這事程歲杪就沒有立場也沒有權(quán)利問東問西。 花靈走累了,以一種看起來就很難受的姿勢歪著腦袋睡著了,嘴巴還微微張著。 程歲杪幫她合上了嘴巴,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又想起自己的小meimei來。 也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過得好不好。 按道理來說,路上走散,哥哥應(yīng)該會帶著弟弟meimei們來蕓城,畢竟他們一直都說姨媽在蕓城。 可是他都在這里待了這么久,根本沒有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消息。 莫不是當(dāng)時大哥說的地方不是蕓城?他找錯了?不,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程歲杪對自己的記憶力有信心。 所以現(xiàn)在還沒有他們的消息,要么是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qū)е碌?,但他們真的不在蕓城,要么是他們在蕓城,但一直彼此錯過。 程歲杪想過求陸岌幫忙找人,但當(dāng)日他跟陸岌聊自己因為沒有姨媽的消息而沮喪的時候,陸岌并沒有主動開口提出幫忙,他不太好意思提。 陸岌已經(jīng)為他做了許多事,不能再麻煩他了,至少現(xiàn)在不能再麻煩了。 凡事都要講究循序漸進(jìn)。 程歲杪想,再等一陣子吧。 萬一一直找不到,到時候再求求陸岌,陸岌應(yīng)該不會不幫他。 三人進(jìn)了潭蔚寺,木圓直接道出來意,小沙彌徑直去找管事的人出來見客。 木圓被領(lǐng)了進(jìn)去,程歲杪和花靈沒跟著他走,站在回廊檐下等他。 今日寺廟里的香客比程歲杪想象中的少,他還以為越到年末寺廟會越人滿為患,可能是因為今日的天氣,可能是因為年末都無所謂了,都在期待來年再努力,拜神也是。 程歲杪看著花靈裹著小襖一張小臉紅撲撲的樣子,覺得她甚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