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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一歲的小鹿在線閱讀 - 第七章一樁好易

第七章一樁好易

    第七章一樁好交易

    福列斯特老爹說:“好啦,我的鄰居,讓我們聽聽關(guān)于這頭惱人的老熊的新聞吧?!?/br>
    福列斯特老媽說:“不錯,可是你們這幾頭小狗。在故事把你們迷住之前,得把你們的盤碟給洗了。”

    她的兒子們匆忙站起來,每個人都拿了自己的盆子和一些大碟子或盤子。裘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們,他似乎馬上就要看到他們在頭發(fā)上扎起緞帶了1。當(dāng)老媽回到她的舊搖椅去時,捻了捻他的耳朵。

    ----

    1此處暗示福列斯特兄弟們洗盤子是在干女人的活。

    “我沒有女兒,”她說?!叭绻@些家伙要我替他們做飯,他們就得在飯后給我洗干凈一切?!?/br>
    裘弟看著他爸爸,默默地祈求不要把這些話帶回巴克斯特島地才好。福列斯特兄弟們很快就洗好了盤碟。草翅膀一拐一拐地跟著他們進(jìn)來,給他所有的動物收集食物殘渣余屑。只是在他親自喂那群狗時,他才確信能給他那些寵物留下同樣精美的食物。他暗自癡笑著,今天能替它們收集到的東西是特別的多,甚至作為晚上用的冷食都足夠了。裘弟不禁對這豐富的食物目瞪口呆。福列斯特兄弟們亂哄哄地做完事情,將鐵罐、水壺等都掛到爐灶旁的釘子上。然后,他們拖攏牛皮椅和手工制的木凳,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貝尼。有的點燃了玉米瓤煙斗1,有的在那黑色的煙塊中刨削煙草。福列斯特老媽嗅了一點兒鼻煙。勃克拾起了貝尼的槍,用一根小銼子,開始修理那松弛的火錘。

    ----

    1一種美國煙斗,它的斗通常是用玉米瓤摻著粘土制成。

    “哈,”貝尼開始說道。“它簡直使我們吃驚。”

    裘弟戰(zhàn)栗起來了。

    “它像一個影子似的溜了進(jìn)來,咬死了我們的母豬。把它從頭到腳撕開,卻只吃了一口。它并不餓,它只是一個卑鄙的下流坯。”

    貝尼停下來點他的煙斗。福列斯特兄弟們爭著遞給他燃著的松脂片。

    “它來時,真像一團(tuán)被風(fēng)吹動的烏云一樣靜寂無聲。它繞了一個圈子,就找好了風(fēng)向。它是這樣的無聲無息,連狗都沒有聽見和嗅到它進(jìn)來。甚至連這——唉,甚至連這一只——”他俯下身去撫摸著腳下的雜種狗?!耙脖或_過了?!?/br>
    福列斯特兄弟們會意地交換著眼色。

    “我們吃過早飯出發(fā)。裘弟、我和那三只狗。我們追蹤那老熊,越過了南面的叢莽。又跟著足跡沿著那鋸齒草塘的邊緣下去,直跟到裘尼泊溪。我們又經(jīng)過沼澤地,足跡的氣味越來越強(qiáng)烈。我們追上它了——”

    福列斯特兄弟們都抓緊了膝蓋。

    “我們追上了它,哥兒們,差不多就在裘尼泊溪的邊上,溪水最深,流得又最急的地方?!?/br>
    裘弟覺得這故事真比那次打獵還緊張。他仿佛重新看到了那一切:濃密的樹蔭和羊齒,壓壞的扇形矮棕櫚和奔流不息的溪水。他幾乎要被故事的緊張而刺激得爆裂了。同時,他也為他爸爸感到極大的驕傲。貝尼巴克斯特雖然不是個畫家,卻能描繪出他們打獵中最精彩的場面。他常常能坐在那兒,就像他現(xiàn)在坐著一般,編造出一套神秘而又有魔力的咒語來,吸引得這些粗魯?shù)拇鬂h急不可耐地屏息恭聽。

    他將那次打獵描繪成史詩般的東西。當(dāng)他說到槍走了火,老缺趾將裘利亞壓倒在它的胸前時,葛培竟將煙草吞了下去,沖到火爐前唾吐著,咳嗆著。福列斯特兄弟們緊握著他們的拳頭,不安地把屁股移到了座位的邊緣,張大了嘴巴傾聽。

    “真夠勁,”勃克吸了一口氣說?!拔耶?dāng)時在場才好呢。”

    “那么老缺趾到哪兒去了?”葛培追問道。

    “沒有人知道。”貝尼告訴他們。

    大家都沉默了。

    最后,雷姆說道:“你一次也不曾說起過你們到那兒后這只狗的情形?!?/br>
    “不要逼我,”貝尼說?!拔覜]有告訴過你們它是毫無用處的嗎?”

    “我看戰(zhàn)斗以后它毫無損傷,”雷姆說?!八砩蠜]有一塊傷疤,不是嗎?”

    “是的,它身上沒有一塊傷疤?!?/br>
    “帶了一條這么聰明伶俐的狗去獵熊,它身上當(dāng)然不會有一塊傷痕了?!?/br>
    貝尼發(fā)狂地吸著煙。

    雷姆站起來走近貝尼,俯視著他,把自己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冒著汗。

    “我只想辦到兩件事,”雷姆嘶啞地說。“我希望打死老缺趾時我在場,更希望能得到這條狗?!?/br>
    “啊,我的天,不,”貝尼溫和地說?!拔也荒芷垓_你,不能拿它來作交易?!?/br>
    “說謊對我是沒有用的。把你要交換的東西說出來。”

    “我用老列潑來代替它和你交換?!?/br>
    “你真是個老狐貍?,F(xiàn)在我已弄到比列潑更好的狗了。”

    雷姆走到墻壁前,從釘子上取下一支槍來。這是一支倫敦芬恩曲斯特廠的貨色。那雙筒的槍管在閃耀。槍柄是胡桃木制的,又溫潤,又光亮。兩個孿生兄弟似的火錘顯得神氣活現(xiàn)。附件也是精工雕鏤出來的。雷姆將它舉到肩上,瞄了一下,然后把它遞給貝尼。

    “剛從英國來的,不再是老前膛了。把你自己的子彈裝進(jìn)去,真像吐口痰那么容易。把你的子彈從后面塞進(jìn)去,扳起火錘——呼!呼!兩發(fā)。就像鷂鷹飛撲一般準(zhǔn)確。我們是公平交易?!?/br>
    “啊,我的上帝,不,”貝尼說?!斑@支槍太值錢了?!?/br>
    “那個槍鋪子里還有的是呢。不要跟我爭辯了,老兄。當(dāng)我想要一條狗時,我就非要得到它不可。把它換了這支槍吧。否則,對上帝發(fā)誓,我會來偷走它?!?/br>
    “好吧,那就這樣吧?!必惸嵴f?!叭绻闆r是這樣的話。但是你必須當(dāng)著這些證人答應(yīng)我,當(dāng)你帶它去打過獵后,可不能把我在你家吃下去的布丁都揍出來啊?!?/br>
    “好,握手為定。”一只毛茸茸的笨拙的大手,蓋住了貝尼的手?!吧线@兒來,我的孩子!”

    雷姆對那雜種狗打著唿哨。他拉著它的頸皮把它引到外面去,好像怕貝尼立刻就會反悔似的。

    貝尼坐在他的椅子里搖動。他漠然地把橫在他膝上的那支槍放平穩(wěn)。裘弟的眼睛一刻也離不開這支精美無比的槍。他對他爸爸用智謀勝過了一個福列斯特充滿驚奇。他懷疑雷姆是否會履行自己的諾言。他曾聽說過交易的錯綜復(fù)雜,但他從來沒想到,一個人能用說老實話這個簡單的花招來勝過對方。

    一直談到下午。勃克已絞緊了貝尼的老前膛的槍筒子,因此他認(rèn)為這槍還有指望?,F(xiàn)在福列斯特兄弟們從容了,舒坦了。他們談到老缺趾的厲害,談到在它以前的那些熊,但是沒有一只能及得上它那樣老jian巨滑,又描繪了每一次圍獵的種種細(xì)節(jié)。就連二十年來死去的那些狗的名字和功績也被回憶起來。草翅膀?qū)λ麄兏械絽捑肓?,想到池塘邊去釣小魚。但裘弟舍不得離開這暢談舊事的場所。福列斯特老爹和老媽在嘁嘁喳喳地叨咕,偶爾還發(fā)出一聲尖叫。他們說著說著又打起吃來,就像一對瞌睡朦朧的蟋蟀。最后,衰老終于征服了他們,老兩口并排躺在各自的搖椅里呼呼睡著了。他們干癟衰老的身軀,即使在睡夢中也顯得有些僵直。貝尼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他說:“我實在舍不得離開好朋友。”

    “在這兒過夜吧。我們要圍獵狐貍?!?/br>
    “謝謝你們,但是我不喜歡晚上家里沒有男人?!?/br>
    草翅膀拚命拉他的胳膊。

    “讓裘弟留下和我在一起吧,他還沒有看到我一半東西哩。”

    勃克說:“讓孩子留下吧,貝尼。明天我得上伏晉西亞鎮(zhèn),我會騎馬帶他經(jīng)過你們住處的?!?/br>
    “他媽會不高興的?!必惸嵴f。

    “這就是媽的好處,嗯?裘弟?!?/br>
    “爸,我很高興留下來。我還不曾長時間的在外面玩耍過呢?!?/br>
    “不是從前天起就一直在玩嗎?好吧,假如這些人歡迎你,那就留下吧。雷姆,要是你試過了那雜種狗,可別在勃克把孩子送回給我之前把他殺死啊?!?/br>
    他們都哄笑起來。貝尼把新槍和舊槍一起捐在肩上,就去牽他的馬。裘弟跟在后面,伸出一只手去撫摸那槍光滑的地方。

    “如果不是雷姆而是世界上任何一個人,”貝尼喃喃地說?!拔野堰@槍帶回家就太慚愧了。自從他給我起了綽號以來,我就該打他一頓哩?!?/br>
    “但你告訴他的都是實話。”

    “我的話是正直的,但我的居心,卻像沃克拉瓦哈河一樣的彎曲?!?/br>
    “等他發(fā)覺后,他會怎么樣?”

    “他會毀了我。但過后,我想他會笑起來。明天見,孩子。乖乖的?!?/br>
    福列斯特一家跟過來送行。裘弟懷著一種新的孤寂的心情,向他爸爸揮手告別。他幾乎想把他爸爸喊回來;幾乎想追上他爸爸,爬上馬鞍,和爸爸一起騎馬回到自家安適的墾地中去。

    草翅膀喊道;“那浣熊在水潭里捉魚啦,裘弟!快來看!”

    他跑過去看小浣熊、它正在一個小水塘里戲水。它用那人一樣的手,摸索著只有直覺才能告訴它在那兒的什么東西。下午余下的時間,裘弟只是跟著草翅膀和浣熊一起玩。他幫著清掃了松鼠箱,給那破足的紅鳥做了一只籠子。福列斯特兄弟們喂的一群雞,就像他們自己一樣粗野。母雞在附近的林子里到處下蛋;在荊棘叢中,在灌木叢柴堆下面;母雞孵多少蛇就吃掉多少。他跟草翅膀一起去搜集雞蛋。一只母雞正在抱窩,草翅膀?qū)⑺麄兪占瘉淼碾u蛋放到它下面。一共有十五個。

    “這只母雞是個好mama。”草翅膀說。似乎所有這一類的事情都是他負(fù)責(zé)管理的。

    裘弟又渴望有某種屬于他自己的東西。草翅膀愿意給他狐鼠,甚至,他相信,那小浣熊也會送給他的。但是過去的經(jīng)驗告訴他,不能用另一張吃糧食的嘴,不管它多么小,來激怒他mama。草翅膀正在對抱窩的母雞說話:

    “現(xiàn)在你好好留在窩里,你聽到我的話嗎?你要把所有的蛋都孵成小雞。這次我要黃黃的小雞,黑的一只也不要。”

    他們轉(zhuǎn)身向茅屋走去。浣熊叫著過來迎接他們。它爬上草翅膀彎曲的腿,又爬到他背上,舒適地蜷伏著,抱住他的脖子。它用那小而潔白的牙齒咬住他皮膚,并且假裝兇惡地晃動它的腦袋。草翅膀讓裘弟把它帶到屋里去。它知道他是陌生人,起先用一種聰明的眼光探詢地仰視著他,然后也接受了他的愛撫。福列斯特兄弟們邁開大步,已經(jīng)分散到他們的墾地各處從容不迫地去干活了。勃克和埃克把圍著的一只只母牛和小牛趕到池邊去飲水。密爾惠爾在畜欄里喂那一群馬匹。派克和雷姆已消失在茅屋北面的密林里。也許,裘弟想,是去偷襲獵物。這里是舒適而富饒的,同時也有暴力。他們有這么多的人手干活。而貝尼巴克斯特卻獨自擔(dān)負(fù)著一塊凡乎和他們同樣大的墾地上的所有活計。裘弟慚愧地想起他留下沒有鋤完的一行行玉米。但是貝尼一定會毫不在乎地完成它的。

    福列斯特老爹和老媽還在椅子里熟睡。太陽已在西方發(fā)紅。因為那高大的櫟樹擋住了還明亮地照在巴克斯特墾地上的陽光,黑暗很快就降臨到了茅屋。福列斯特兄弟們一個接一個地魚貫進(jìn)入屋子。草翅膀開始在爐灶里生起火來,去煮那剩下的咖啡。裘弟看見福列斯特老媽小心翼翼地睜開一只眼睛,隨即又閉上了。她的兒子們在桌上放置冷食的一陣鬧聲,足以在大白天驚醒一只貓頭鷹。她坐了起來,搗了搗福列斯特老爹的肋骨,兩人起來和其余的人共進(jìn)晚餐。這一次,他們連每一個小碟子都吃得精光。甚至連剩給狗的食物都不夠了。草翅膀把一盤冷的玉米面包和一桶凝結(jié)的酸牛奶拌和在一起,然后把它拿到外面去喂狗。他提著桶,歪歪斜斜地左右搖晃,裘弟忙跑上去幫助他。

    晚飯后,福列斯特兄弟們抽著煙,談?wù)撝R。從這兒遠(yuǎn)至西部鄉(xiāng)村的牲口販子們都在抱怨貨源短缺。由于狼、熊和豹等侵害著春天的馬駒子,那些經(jīng)常從肯塔基趕著馬群來的販子,現(xiàn)在也不來了。福列斯特兄弟們同意,如果能到北面與西面去販馬駒子,一定有利可圖。裘弟和草翅膀?qū)φ勗捠チ伺d趣,走到一個角落里玩起了“拔釘子”1的游戲。巴克斯特mama決不會允許把小刀戳進(jìn)她那干凈平滑的地板中去。但在這兒,碎木片多弄起些或少弄起些,是沒有什么差異的。裘弟在游戲中坐直身子說:

    ----

    1一種兒童游戲。將小刀用各種花樣往地板上投擲。勝者可迫使敗者趴下將勝者釘在地上的小刀用牙齒咬住拔出來。這和我國上海一帶孩子們玩的“吃狗屎”游戲相似。

    “我知道一件事情。我敢打賭,你是不會知道的?!?/br>
    “什么事?”

    “那些西班牙人,以前常在我家門前的叢林里穿過?!?/br>
    “哦,我知道那事兒?!辈莩岚蝰勚?,湊近裘弟,在他的耳畔興奮地低語:“我見過他們?!?/br>
    裘弟盯住了他:“你看見什么了?”

    “我看到過那些西班牙人。他們又高又黑,戴著閃亮的頭盔,騎著烏黑的大馬?!?/br>
    “你看不到他們的。他們現(xiàn)在已沒有一個留下來,就像印第安人一樣,早就離開這兒了。”

    草翅膀聰明地閉起一只眼睛。

    “那是人家告訴你的。你聽我說。下次你到你們凹xue的西面——你知道那株高大的木蘭樹嗎?四周長滿了山茱萸的那株。你留神那株木蘭樹后面,老是有一個西班牙人騎著黑馬經(jīng)過那兒。”

    裘弟后頸上的汗毛直豎起來。這當(dāng)然是草翅膀的又一個故事。這也就是他爸爸和mama說草翅膀是瘋子的理由。但他又很希望能相信它。注意一下木蘭樹后面至少是不會有什么壞處的。

    福列斯特兄弟們伸伸懶腰,磕去煙灰,或者吐出剩余的煙草。他們走進(jìn)臥室,紛紛解開吊褲帶,松下褲子。每人有一張床,因為不論哪一張雙人床都禁不住他們兩人睡在一起。草翅膀把裘弟領(lǐng)到自己床上。他睡在廚房屋檐下一間棚屋似的小房里。

    “你可以枕一個枕頭?!彼嬖V裘弟。

    裘弟懷疑草翅膀他mama是否會問他有沒有洗過腳。福列斯特兄弟們?nèi)兆舆^得多自在啊,他想,不洗腳就可以滾上床去。草翅膀開始講一個關(guān)于世界末日的冗長的故事。天空又空虛又黑暗,他說,只有云彩在上面浮著。起初,裘弟很感興趣。繼而故事岔了開去,而且越來越?jīng)]味,他睡著了。他夢見西班牙人騰云駕霧,而不是騎著馬在空中飛馳。

    他在半夜里驚醒了。茅屋里充滿了鬧聲。他起初以為福列斯特家的人們又在打架了。但那呼喊顯然是在有意識地聚集眾人。福列斯特老媽也在叫喊著替人鼓勁。一扇門砰地打開,好幾只狗被喚了進(jìn)來。一道光線射入草翅膀的房門。狗和人都蜂擁而人。那些男人完全光著身子,看起來瘦了些,也不顯得那么龐大了,但是他們似乎都有屋子那么高。福列斯特老媽拿了一支點燃的牛脂蠟燭。她那蚱蜢似的身體消失在一件長長的灰色法蘭絨睡衣里。狗急急地鉆到床底下又出去。裘弟和草翅膀也匆忙爬起來。誰都沒有費神去解釋那sao動的原因。兩個孩子跟在獵隊后面。獵隊經(jīng)過了一間間房子。最后,那群狗發(fā)瘋似地從一掛被撕破了的遮窗網(wǎng)眼紗中竄了出去。

    “它們會在外面追上它的,”福列斯特老媽說著忽然平靜下來?!坝憛挼囊柏?。”

    “媽的耳朵聽野貓是最靈的?!辈莩岚蝌滖娴卣f。

    “野貓甚至都來抓他們的床桿了,我想,誰還會聽不見呢?!彼f。

    福列斯特老爹也拄著拐棍蹣跚地進(jìn)了屋子。

    “這一夜就算完了,”他說。“我寧愿喝一口威士忌也不愿再睡了。”

    勃克說:“爸,你對老鷲牌威士忌的感覺,是最靈敏的了。”

    他跑到一個食柜旁,拿出了那個套著帶柄柳條筐的酒壇。老人拔開塞子,把壇子往后一側(cè)就喝了起來。

    雷姆說:“可別因為貪喝烈酒喝醉了,把它給我?!?/br>
    他狠狠地喝了一口,然后把壇子傳給別人。他拭干嘴,撫摩著肚皮。他走到墻邊,去摸他的小提琴。他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芰藫芮傧?,然后坐下來,開始亂拉了一支曲子。

    ??苏f:“你拉得不對,”他拿過自己的吉他,坐在雷姆旁邊的凳子上。

    福列斯特老媽將蠟燭放在桌上。

    她問道:“你們這群赤膊的樫鳥,準(zhǔn)備就這樣坐到天亮嗎?”

    埃克和雷姆埋頭于和諧的合奏中,沒有人回答她。勃克從架子上拿下他的口琴,獨自吹起一支曲子。???、雷姆停下來聽了一下,然后加入了他的旋律。

    福列斯特老爹說:“狗養(yǎng)的,真好聽??!”

    那酒壇重又傳遞了一圈。派克拿來了他的猶太豎琴1,密爾惠爾拿來了他的鼓。勃克將他的哀怨曲調(diào)換成了一支活潑的舞曲。懶洋洋的音樂忽而轉(zhuǎn)為雄壯的合奏。裘弟和草翅膀坐在地板上,夾在雷姆和??酥虚g。

    ----

    1又名猶太喇叭。是一種咬在口中,用口形來控制音調(diào),用手指來打擊一個簧片發(fā)聲的樂器。

    福列斯特老媽說:“現(xiàn)在,你們別以為我覺得沒事兒干了,會一心想上床睡覺?!?/br>
    她把爐灶里封住的火捅開,扔入一些松脂片,把咖啡壺移近了。

    “你們這些嗚嗚叫的貓頭鷹,馬上就可以吃上今天的早餐了。而我是懂得怎樣才能,”她說著向裘弟眨眨眼睛。“一石投二鳥的。又能鬧著玩,又能做好飯。”

    裘弟也向她回眨了一眼。他感到勇敢、愉快而又有些震顫。他不理解他mama怎么會對這樣活潑快樂的人們?nèi)绱瞬粷M。

    音樂變得不成調(diào)子了,猶如轟雷一般。聽起來好像把叢莽中所有的野貓都趕到了一起,但是它仍然有著某種旋律和韻味,使耳朵和靈魂都能感到舒暢滿足。這粗野的合奏震撼著裘弟,好像他也變成了一架小提琴,而雷姆福列斯特的長長的手指正揮弓擦過他的胸膛。

    雷姆低聲對他說:“要是只有我和我的愛人在這兒歌舞該多好啊?!?/br>
    裘弟魯莽地問道:“哪一個是你的愛人?”

    “我的小吐溫克薇賽蓓?!?/br>
    “怎么,她是奧利佛赫妥的女朋友?!?/br>
    雷姆舉起了他的小提琴弓。一剎那,裘弟覺得雷姆要想打他。可是,雷姆又繼續(xù)拉他的小提琴了。但是他的眼神中郁積著妒火。

    “你這輩子敢再說一次這話,孩子,你就沒有舌頭說話了。懂嗎?”

    “是的,雷姆??赡芪义e了?!彼麩崆械匮a(bǔ)充著說。

    “所以我剛才提醒你?!?/br>
    一霎時,裘弟覺得壓抑,而且覺得自己對奧利佛不忠。然而音樂又重新吸引了他,就像一陣猛烈的狂風(fēng)把他卷上了樹梢。福列斯特兄弟們又將舞曲換成歌曲,連福列斯特老爹和老媽也用他們尖銳而顫抖的嗓音加入了合唱。天亮了,模仿鳥1在櫟樹上唱得那樣清脆響亮。福列斯特們聽到它,不由得放下了他們的樂器,他們看到曙光已映進(jìn)茅屋。

    ----

    1產(chǎn)于美國南部,善于模仿別種鳥的叫聲。

    早餐擺上了桌子。作為一頓福列斯特家的早餐,顯得有些不足,因為福列斯特老媽做這么多炊事活已經(jīng)夠忙了。食物都已準(zhǔn)備停當(dāng),正在熱騰騰地冒氣,男人們只穿上條褲子就吃了起來。早餐后,他們洗洗胡子上面的瞼,穿上他們的靴子和襯衫,就從容不迫地去干他們一天的活計。勃克給他那匹高大的花斑馬備好鞍子,騎了上去,又把裘弟抱到他身后的馬屁股上,因為馬鞍讓他這么一坐,簡直連插一根羽毛的地方都沒有了。

    草翅膀一瘸一瘸地跟著送到墾地的盡頭。他肩上掛著那只浣熊,揮動他的拐杖向裘弟道別,直到看不見他們?yōu)橹埂t玫芨艘黄瘃Y回巴克斯特島地去,一路上在后面顛簸晃蕩。他始終感到眼花繚亂。直到他推開楝樹下自家那柵門時,才想起自己忘了在那木蘭樹后面看一看那騎馬的西班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