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宋應星對物質守恒原理的定量分析
從歷史上的記載來看,這薄玨一方面理論水平相當高,精通數(shù)學天文,徐光啟曾經邀請他做崇禎歷書的校對。 另一方面,又動手能力極強,是喜歡自己做實驗,制作各類儀器的狂熱分子。 和一般鄙薄技藝,空談理論的文人完全不同。 天生就是一個搞科學研究,制作儀器的人才。 薄玨自己住的地方都放滿了各種儀器和工具,以便他隨時動手做實驗和制作儀器。 明末《啟禎野乘》記載他“凡百工技藝皆身親其事,所居室器具必備,忽煆煉、忽碾刻、忽運斤、忽cao觚作文字?!?/br> 從這段話可以看出,這薄玨經常從事燒煉、碾磨之類的事情,可能和后世化學實驗接近。 在真實的歷史中,因為明清易代,國破家亡,他的著作都散失,本人也最后窮困而死,科技才能沒有能更大發(fā)揮作用。 但現(xiàn)在歷史的軌跡徹底被改變。 自己只需給薄玨這樣的人提供充分的物質條件,讓他盡情施展才能,那就足夠在科技上有一番作為。 朱由檢相信,完全不必提前透露后世科技知識,類似薄玨這樣的人,就會在科技上給自己帶來驚喜。 按歷史記載,薄玨寫過《格物論》百卷、《半豹論》百卷,《測地度應天度法》等等,可惜后世都失傳了。 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驚人內容。 從名字上看應該都是關于物理和天文的。 如今歷史改變之后,薄玨有更好的研究條件,能得到更多知識的刺激,理應會做出更大成就。 不過現(xiàn)在不妨先讓薄玨從光學玻璃的生產這個具體點入手。 望遠鏡和顯微鏡如果能普及開來,對科學發(fā)展是一大推動。 朱由檢說道: “薄先生,朕讓戶部給你二十萬兩銀子,你可聚集工匠試制各種尺寸,不同類型的玻璃。我中國工匠之巧智還在西洋之上,只要多嘗試,多探究,做出比西洋更優(yōu)良的透光玻璃,應該不成問題。有了好的玻璃,還可造更大的遠鏡,制作各類玻璃鏡子,玻璃器皿,若是合于實用,也可和工部對接,擴大生產,販售于市場,也能獲利。” 薄玨聽了,喜之不盡,連忙謝恩。 朱由檢又把視線投向宋應星,笑道: “宋愛卿立志要寫《天工開物》一書,收錄我大明各類農工技藝,這制作玻璃,你也可以和薄先生多討教一下,將來也好收在你的書中?!?/br> 宋應星連忙恭敬答應。 宋應星要收集材料寫《天工開物》,朱由檢在第一次會見宋應星時,便已引他說了出來。 宋應星對皇帝能直接提拔他入翰林,并做了格理部高官,以為是知遇之恩,感激不盡。 所以上次見面宋應星又把已經寫成的《天工開物》部分手稿抄本,還有《論氣》等文章都獻給朱由檢,以備御覽。 雖不指望皇帝能當真去仔細看,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朱由檢卻說道:“朕看了宋先生上次給朕的手稿,對先生格物窮理之思,佩服之至。尤其是先生書稿里說的三件事,朕頗有興趣?!?/br> 宋應星沒想到皇帝真的能仔細閱讀他的著作,而且還有特別關注之點。 也一下興奮起來,連忙問道: “不知陛下對哪三件事情有興趣?” 朱由檢從容道: “這第一件是宋先生在書稿中說的以水銀煉制銀朱之事?!?/br> 宋應星聽到皇帝對煉制銀朱有興趣,不由愕然。 嘴巴張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在書稿里提到水銀煉制銀朱,是放在丹青一節(jié)下,是當做顏料制作來論述的。 但他也知道用水銀煉制所謂丹砂(朱砂)、還丹是道教煉丹派最喜歡做的勾當。 有不少求仙問道的愚昧之徒相信用水銀能煉制所謂還丹,人服用之后能長生不老。 根據(jù)就是晉代葛洪在《抱樸子》金丹篇里說的:“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其去草木亦遠矣,故能令人長生?!?/br> 不知有多少人對此深信不疑,為了長生不老,服用這種水銀煉制的丹藥,最后自然非但不能長生,反而中毒成廢人甚至暴斃。 現(xiàn)在這少年皇帝看了自己的書稿,對其中關系關系國計民生的農工技術和器械,都不關心,卻唯獨對水銀煉制之術表示興趣。 以情理而論,該不是對作為顏料使用的朱砂(銀朱)多大興趣。 難道也是和嘉靖皇帝一樣,對道教煉丹長生術入迷么? 想到這里,宋應星心中連連叫苦。 要真是如此,這么一個本來大有作為的少年英主,豈非被引入歧途了? 要是皇帝真的就此沉迷于煉丹服藥,那他就是天下罪人,萬死莫贖。 他回過神來,連忙搖手道: “陛下,臣手稿中多的是和民生實用相關的技藝如紡織、鍛鐵、煉糖,臣都可以為陛下詳細講解,只是這水銀煉制銀朱,不過顏料小事而已,無關緊要,臣不過是順帶提及,陛下何必留意于此?” 朱由檢看宋應星的神情,知道他想歪了,心中覺得好笑,于是說道: “宋先生何必著急,朕說對水銀煉制銀朱有興趣,可不是為了什么煉制仙丹求長生,朕豈是那等人?” 宋應星疑惑道:“那陛下為什么對此有興趣?!?/br> 朱由檢道:“朕是覺得先生在論述水銀煉制銀朱時,前后分量變化,頗有值得探究的興味。” 宋應星眸子里疑惑神情有些微妙的變化。 他提及水銀煉制銀朱前后過程的質量變化,確實是加了一些他自己的思考。 沒想到皇帝也能注意到此點。 “陛下可否詳細一說?”宋應星問道。 他確實也好奇,皇帝究竟為什么也對水銀煉制前后分量的變化感興趣。 朱由檢點頭。 他之所以特別提起水銀煉制銀朱,當然不是心血來潮,無端而發(fā)。 而是關系到一個涉及科學發(fā)展或者或化學發(fā)展的大問題,根本性的核心問題。 那就是化學反應過程中的物質守恒原理。 一旦這個原理能夠揭破,那就是高屋建瓴,后續(xù)的發(fā)展就會突飛猛進,勢如破竹。 這是化學中最根本最重要的定律。 而宋應星論述的水銀煉制銀朱的過程,就已經涉及了在化學反應前后過程物質守恒的定量分析。 這是尤其可貴的。 他無須額外引入后世的知識,只需要在宋應星自己論述基礎上,再稍微提醒一下,就可能推動一個真正劃時代意義的大突破。 朱由檢說道:“先生說水銀一斤,加入石亭脂二斤,放在密封的罐中用火加熱,三炷香之后,冷卻打開,得到銀朱十四兩,次朱三兩五錢,還有剩余石亭脂若干,是也不是?” 所謂石亭脂就天然硫磺,可以近似看成單質硫,當然以那個時代的加工條件,其中必然也會有其他雜質。 所謂銀朱就是硫化汞,而次朱可能是氧化汞,也可能混合有升華又凝結后的汞粉。 這個用水銀煉制銀朱的過程,可以近似看成水銀中加入單質硫,發(fā)生化學反應,產生硫化汞。 本來這類煉制是煉丹家常做的事情,并不稀奇 而宋應星的可貴之處,在于分析了這個反應前后的質量變化,并給出了一定解釋。 宋應星點頭道:“確實如此?!?/br> 朱由檢繼續(xù)道:“一斤十六兩,所得銀朱和次朱重量之和是十七兩五錢,那比原先一斤水銀還多出一兩五錢?!?/br>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 在宋應星那里,水銀、朱砂、銀朱是同一個東西的不同形態(tài),被賦予了不同名稱。他在丹青這篇開頭就說“凡朱砂、水銀、銀朱,原同一物,所以異名者,由精細老嫩而分也?!?/br> 既然銀朱和水銀在宋應星看來是同一個東西,那對多出的分量,他當然就要給出一個解釋。 宋應星點頭道: “確實如此,臣在書稿中也說了,這多出的一兩五錢,‘出數(shù)借硫質而生’。” 朱由檢眼睛發(fā)光道:“但先生又說銀朱和水銀是同一物,那是不是意味著銀朱畢竟和水銀不那么相同,多了一些硫質,只是這硫質又和水銀密結而難分?這銀朱應該說成是水銀與硫質結合而化成之物?” 宋應星聽了朱由檢這么說,遲疑片刻后說道:“陛下這么一說,倒確實是如此” 朱由檢又繼續(xù)問道:“先生又為何不把剩下的石亭脂也稱量一下,看看石亭脂減少的分量,是否正好是銀朱和次朱多出的那一兩五錢?” 其實如果按照后世化學反應的方程式,汞的原子量是200,硫的原子量是32?。 要是一斤水銀,完全和硫反應,生成硫化汞,那得到的銀朱質量應該是18.56兩,那應該是多出2兩五錢多。 現(xiàn)在銀朱和次朱重量之和,比水銀質量僅多出一兩五錢。 應該是水銀并未和硫完全反應,最后的產物除了銀朱(硫化汞),還可能包括部分氧化汞(次朱),還有少量未反應的升華又凝結的水銀,所謂“銀自成粉,貼于罐上”。 不過朱由檢當然不會把后世的知識提前說出來,他現(xiàn)在和宋應星的交流對話,完全都是在當時人本身的知識范圍之內。 宋應星對朱由檢的問題又是一愣,遲疑片刻,臉色微紅道: “不瞞陛下,臣關于用水銀煉制銀朱,這前后分量變化,乃是抄自李時珍寫的《本草綱目》,臣自己卻沒有做過。陛下既然如此說了,臣回去之后,一定自己動手煉制一下,看看前后分量變化究竟如何?” 朱由檢聽宋應星這么一說,有些哭笑不得。 虧自己如此熱情贊揚,原來宋應星這段是從李時珍那里抄來的,而李時珍的內容則估計是從道教煉丹的記載那里引用來的。 自己并沒仔細看過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還以為是宋應星自己動手做實驗,原創(chuàng)的實驗描寫呢。 薄玨聽兩人討論,卻也產生了濃厚興趣,他插嘴道: “長庚兄,你既是要回去自己煉制,動手實驗。在將水銀和石亭脂密封入泥罐之后,可先連帶泥罐一起稱重,待燒煉時辰到后,先不必打開泥罐,再稱一次重量,看看是否和最開始相同。” 宋應星皺眉道: “這自然是相同,豈有燒制之后,分量不翼而飛的道理。吾在《論氣》中便說: ‘天地間,非形即氣,非氣即形?!?,‘由氣化而形,形復返于氣’,這氣不生不滅,自然不會無端減少。這水銀和硫質燒制之前是多重,燒制之后,化成銀朱,這分量之和自然也依舊是多重?!?/br> 薄玨點頭道: “長庚兄此論,倒是和嘉靖時肅敏公,王浚川先生所論相合,浚川先生說‘氣有聚散,無滅息’,正是此理。 “不過道理是這個道理,還是需要自己動手驗證一下。長庚兄不驗證,吾回去之后,也要親自動手驗證?!?/br> 薄玨說的王俊川先生乃是嘉靖時期曾出任兵部尚書,加太子太保銜的王廷相。 這王廷相和王陽明是同時之人,也是一個文才武功雙全的全才。 只不過他在哲學觀點上和王陽明截然對立,對王陽明的心學有很激烈的批判,對王陽明本人也頗多嘲諷。 王廷相的哲學觀念,用后世標準看,頗有幾分徹底的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的味道。 這“氣有聚散,無滅息”的物質守恒思想,也是他頗為強調的一點。 不過因為王陽明心學風頭太盛,以至于同樣算是一代大哲,注重研探自然物理的王廷相并不太受人注意。 但薄玨博覽群書,過目不忘,加上喜歡探究物理,能看過王廷相的著作,并欣賞認同,倒也不奇怪。 宋應星對薄玨說道:“鄙人自然要驗證一番,不但這連罐的總重量,前后要稱量,罐打開后其中銀朱分量、剩余石亭脂分量,也都要一一稱量?!?/br> 朱由檢聽到兩人都要說驗證,心中欣慰,提醒道: “宋先生,不單是水銀煉制成銀朱,便是朱砂煉制水銀,也可以稱量前后分量變化,以驗證這氣有聚散,無滅息之理。這理論若能驗證,關系非小,朕所以特別注意,煉制銀朱這條,也正是為此,” 宋應星恭敬遵命,然后問道:“不知陛下有興趣的另外兩件事是什么?” 朱由檢說道: “剛才宋先生提到《論氣》,朕要說的另外兩件,卻都是先生在《論氣》中所發(fā)的高見?!?/br> 第159章?宋應星對物質守恒原理的定量分析 已加入書簽 下載免費讀 點擊下載本站app,海量,免費暢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