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夕陽下的云城,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澤,金碧輝煌的皇宮顯得更為奪目。 我立在窗前,望著那近在咫尺的皇宮,心中的恨意在一點一點凝聚。 明日的這個時辰,蘭博云便要登基稱帝,而云載天與凌霽并我那一萬訓練有素的精兵均不知所蹤。 莫非天意如此?云姓天下必然易主? “馨兒?!鄙砗髠鱽碓瞥性碌囊宦曒p喚。 “你來了?!蔽肄D過身望向他。 他點點頭道:“清暉還未回來么?” “不錯。”提及清暉,我不由有些心焦,前日夜里,我便遣清暉先行回到云城,暗中打聽云載天等人的下落,時至今日,仍未見清暉回到鎖心樓,莫非是出了什么狀況? 今日一到云城,我便發(fā)現(xiàn)云城最大的一處變化,本是云月最繁華的都城,竟然滿目蕭條,許多店家都閉門,街上更是鮮有人來往,而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今日緣何會如此冷清? 何人稱帝似乎與百姓并無太大關系,百姓所憂心的無外乎是能否安居樂業(yè),而蘭博云雖是狼子野心,但在朝中尚未作過任何荼害百姓之事,為何云城的百姓會有如此反常之舉? “宮主?!闭孪腴g,只見紫云自外面匆匆而來。 “宮主,屬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br> “什么人竟讓你如此驚慌失措?”我有些不解,“莫非是云載天?” “不是,是拂雪?!弊显频?。 “什么?”我大驚。 數(shù)月前,曾有人發(fā)現(xiàn)沉香的行蹤,而今日又發(fā)現(xiàn)拂雪,莫非永生道的勢力已滲入云城? 越想越覺可能,倘若不是永生道滲入云城,那為何生意蕭條,街頭巷尾冷冷清清?只是這永生道此番究竟又耍了什么手段?最終的目的又為何? “拂雪不是已死?怎會出現(xiàn)?”云承月大駭,“莫非又是永生道的還魂術?” “不錯?!蔽尹c點頭道,“數(shù)月前曾有人發(fā)現(xiàn)沉香的行蹤,沉香既然在,那拂雪定然也在,不過卻一直都未查到她們的藏身之所?!?/br> “屬下也是無意發(fā)現(xiàn)拂雪的行蹤?!弊显撇逖缘馈?/br> “究竟在何處?” “漓王府?!弊显普Z出驚人。 “什么?竟然在漓王府。”我難掩心中的那絲欣喜,倘若拂雪真是出現(xiàn)在漓王府,那么云載天的下落便不得而知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蔽覡N然一笑道,“今夜我們便去王府一探究竟?!?/br> “馨兒,你言下之意……”云承月滿腹狐疑。 “不錯,正是你所想,云載天與凌霽等人應是被人軟禁在漓王府?!?/br> “為何如此肯定?” “漓王府自暮千芊死后,便成為一所荒廢的園子,亦只有這樣的地方才是最不易惹人耳目之所,而只有一種人才不會泄露任何秘密,那便是死人?!蔽颐媛段⑿Φ?,“拂雪已死,雖身中還魂術,亦是受人所控,斷然不會泄露半點秘密出去,如此可見,云載天等人定是被藏在漓王府中?!?/br> “明日蘭博云便要登基,倘若你我今夜便去查探,一旦有風吹草動,豈不是打草驚蛇?”云承月道,繼而恍然大悟,“莫非只是‘查探’,而不救人?” “不錯,今夜只是查探,不能救人?!蔽业溃皶r機未到,斷然不能輕舉妄動,稍有一點閃失,我們便會前功盡棄。” “倘若蘭博云先行下手該如何是好?”云承月不由有些憂心。 “登基之前,我料定他不會下手斬草除根,因為還有許多事情并未在他完全掌控之中?!?/br> “你是指玄詩韻?”云承月一驚。 “不錯,云載天畢竟是玄詩韻的親兒,而玄詩韻是蘭博云稱帝的幕后最大功臣,未坐穩(wěn)皇位,蘭博云怎敢輕易下手?” “而據(jù)我對蘭博云的了解,倘若他坐穩(wěn)皇位,要下手的并不止云載天一人了?!蔽椅⑽⒁恍?,成大事者,必然會心狠手辣,斷不能留下禍患,蘭博云便是這種人。 “你的意思是,蘭博云會將玄詩韻一并除去?”云承月大驚。 “不錯。”我重重的點點頭道,對我,他都能下得去手,更何況是玄詩韻。 “那今夜……” “今夜你我只管前去查探,紫云便留在鎖心樓,靜等清暉回來。” 入夜,我與云承月悄然來到漓王府前。 高高的王府大門之上,赫然是一道“索魂圈”。 我不由冷哼一聲,果然是永生道。 “門頭上的那道光圈,千萬莫看,那是魔道之物,會攝人心智。”我低聲對云承月道。 云承月點點頭。 我倆尋至王府后門,縱身躍上院墻。 夜色沉沉,在這昏暗的夜色掩護之下,我與云承月疾步穿梭于王府之中。 搜尋了大半個王府,如今只剩下一處尚未去過,那便是王府的地牢。 我與云承月互遞眼色之后,便奔地牢的方向而去。 荒廢的園子之外,幾條斑駁的人影來回晃動。 尋了大半個王府都不見人跡,而此處卻有人把守,我心中一喜,一面向懷中探去。 左腕輕抖,幾枚梨花烙已破空而出,而那幾條人影未發(fā)出任何聲音便已倒地。 我縱身躍入園中,上前一探鼻息,確認皆已斃命。 “為何這幾個人不是被施還魂術?”云承月頗有些不解道。 “還魂術倘若施在高手身上,則會事半功倍,況且施術者是以自己鮮血為引,這幾個嘍羅尚不值施術者如此?!蔽姨吡颂吣_下的尸體道,這幾人顯然并非永生道的教眾,否則怎會如此不堪一擊? “事不宜遲,我們趕快下去?!毖粤T,我從懷中掏出一包“化尸粉”,輕輕灑于幾具尸體之上,待黃煙緩緩冉起,我方對云承月點點頭。 輕輕推開那斑駁的木門,面前漆黑一片。 云承月自懷中掏出一顆夜明珠,微弱的熒光瞬間將黑暗打破。 他走在前方,一手舉著那顆珠子,另一只手卻遞向了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伸了過去。 他微微一笑,拉著我向下走去。 小心翼翼走了數(shù)十個臺階,眼前愈見光亮。 幾盞昏黃的燭火搖曳,隱隱映出幾條人影,打在殘破的石壁之上。 “馨兒?!币宦曒p呼,夾雜著些許驚喜,傳入我的耳中。 我放眼望去,果然不出我所料,非但云載天與凌霽皆關在此處,而清暉竟然也被關在其中。 心中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我疾步走過去道:“你們可好?” 云載天面露喜色,點點頭道:“性命尚且無憂,只是被人下了軟骨散,使不得半點內力?!?/br> “那可有見永生道的教眾?” “今日拂雪那賤人曾來過,其余人并未見過。”云載天面色一冷,狠狠道。 我不由心生疑竇,為何竟一路暢通,并未見半個人影便輕松進了地牢?照理這幾人都應是嚴加看守,為何除了園外那幾個嘍羅之外,并未見半個守衛(wèi)的人影?莫非其中有詐? 思及此,我環(huán)視四周,只見石壁上點燃的幾盞燭火,并無它物,而那牢門亦是與原來一般無二,看不出半點異樣。莫非是我多心? “馨兒,為何不打開牢門?”云載天道,“莫非今夜不是為救人而來?” 一語提醒我,牢門。想必問題應該出在這牢門之上。 仔細看那牢門,雖看不出半點異樣,但定然是有機關在其中,一觸即發(fā),若非如此,又怎會無人看守? “今夜不能救你們出去?!蔽彝戚d天道,“明日便是蘭博云的登基大典,今日若將你們救出去無異于打草驚蛇,明日便不好動手?!?/br> “馨兒,莫非你明日要在蘭博云登基之時下手?”云載天一驚。 “不錯,我豈能讓他坐上那皇位?”我恨恨道,“我要讓他嘗嘗自云端墜入谷底的滋味。” “清暉凌霽二人都在此處,明日你如何脫得開身?”云載天道。 “我自有安排,你且放心,明日定然會將你們救出去,你先將你手中的籌碼告之于我,還有我悄悄調入云城的那一萬精兵現(xiàn)在何處?!?/br> 云載天一怔,繼而揚唇一笑,道,“你怎知朕手中還有取勝的籌碼?” “倘若你無勝算,又怎會只身犯險?”我望著他道,“若非如此,想必此時你人早已在青衣鎮(zhèn)了罷?!?/br> 云載天聞言,笑容扯得愈發(fā)大:“果真什么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你且附耳過來?!?/br> 我近步上前,云載天將他最后的賭注全部壓在我身上。 “這是冷凝丸,你們三人暫且服下,明日我會帶來軟骨散的解藥,我會安排一切,你們一定要等我來?!倍谥?,我方拉了云承月奔外走去。 “馨兒。”云載天將我喚住。 “還有何事?” “你要小心?!痹戚d天一雙鳳目中漾起點點柔情,“我等你?!?/br> 我重重點點頭,與云承月離去。 回到鎖心樓已是二更時分,但時間已是刻不容緩。 云載天手中的取勝籌碼有兩樣,一個是玄詩韻最愛之人的遺物,關鍵之時取出此物,玄詩韻定然會為此物而言聽計從。對于此物,我十分不解,玄詩韻所愛之人莫非不是云載天的生父?而云載天又是如何得到這樣東西的?而另外一樣,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天下樓與暗影閣。天下樓乃是為云載天搜集情報之所,而這暗影閣則是為他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發(fā)展下來竟有數(shù)千人之勢,且各個都是一流的高手。 而我派來潛入云城的一萬精兵,早已被云載天巧分為幾支鎮(zhèn)城的守軍,分散在城中,只等信號一出,便會與暗影閣的諸多高手匯合。 “明日你拿這兩樣東西去西城門,西城門的守軍將領便是你親自訓練的手下?!蔽覍⒔^心宮的信號筒交與云承月道,“你先與他接上,然后再去北城的悅鄉(xiāng)客棧,將這令牌交與店掌柜,讓他調集所有手下,一切皆等我信號。倘若有任何異樣,你便發(fā)這求救給我,我定會去助你一臂之力?!蔽矣謱⒃戚d天交與我的令牌交給云承月。 “馨兒,莫非明日你要只身前去救人?”云承月道。 “明日我會帶紫云與碧風二人同去,其余紫風等人由你來調遣?!蔽叶诘?,“未見我信號之前,切忌輕舉妄動?!?/br> “可是……”云承月欲言又止。 “還有一事我險些忘記,明日蘭博云定是亦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倘若他以你母妃要挾與你,你切莫再心存僥幸,以免鑄成大錯。” 云承月面色倏變,抿唇不語。 “那只是招魂術,你母妃早已仙去,你千萬不要被魔道蠱惑?!蔽乙娝媛稇n色,不由有些心焦。 明日定然會有一場大戰(zhàn),云承月萬萬不能出現(xiàn)任何差錯,他的半點猶豫都會令全部計劃前功盡棄。 “承月,我相信你,你斷然不會令我失望?!蔽仪榧敝?,上前抓了她的雙手道。 云承月身軀一震,緊緊盯著我的雙眸道:“馨兒,你喚我什么?” 此時,我方覺自己有些失態(tài),欲將手收回,不料卻被他緊緊握住。 “馨兒,你放心,我已經錯過一次,我不會再錯第二次?!彼袧M是堅定,道,“我定不會負你所托?!?/br> 言罷,他重重握了我的手,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我竟覺一陣心酸,心中隱隱的有些不安。 “等等。”我輕喚一聲。 云承月駐足回首,有些茫然。 “萬事小心?!辈恢獮楹挝揖沟莱隽诉@樣關懷的一句。 只見他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已經習慣了你對我的冷言冷語,如此關懷的話語倒叫我覺得生離死別一般?!?/br> 聞言,我心頭一震,心中的不安愈重,我板了臉道:“本就是生死存亡之事,莫要太過輕心?!?/br> 他淡淡一笑:“放心,我怎舍得讓你為我牽腸掛肚。” 話語之間盡是淡淡的哀愁,并無半分調侃之意,我怔怔望著他,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你為我牽腸掛肚,恐怕某人是斷然不依的。”他輕扯唇角,勉強一笑,竟是萬般的無奈之情,“你也要小心?!?/br> 言罷,他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一夜無眠,我在窗前靜靜立了一夜,反復思量今日的行動。 我與云承月各司其責,他負責接應,而我先去救人,再去與蘭博云交鋒。 輕輕挽起自己的衣袖,那條觸目驚心的紅線已然蜿蜒至腕間,心中不由一片澀然。 將袖管輕輕放下,我執(zhí)起濯日,奔漓王府而去。 時值正午,街上依舊行人稀少,偶有路人,也是面露憂色。 我與紫云、碧風三人疾奔至漓王府,想不到今日竟有人在此守候。 “宮主,此處交與屬下便可?!弊显频馈?/br> “碧風助紫云一臂之力?!北田L道。 我點點頭道:“速戰(zhàn)速決,莫要留下禍患?!?/br> 二人皆點點頭。 我便縱身躍上院墻,施展輕功奔地牢方向而去。 荒廢的園子外并無人看守,我順利進入了地牢,見到面前所立的二人,我不由冷笑幾聲。 這兩人正是被人施以還魂術的沉香與拂雪。 二人顯是帶著殘存的記憶,先是驚訝之色,繼而臉上便是憤恨。 我已長劍出鞘,靜等二人出手。 兩人也不言語,自腰間一抹,一人抽出一把軟劍,腕間一抖,便向我面門和胸口兩處攻來。 我雙足點地,縱身而起,濯日于空中劃出一道半弧,凌厲的劍氣已直直逼向兩人。 兩人見勢于空中翻了個筋斗,躲過劍氣的同時雙袖已甩出,直直奔我手中濯日而來。 我紅唇一挑,那兩道長袖已將我手中濯日緊緊纏住。 還魂術果然厲害,二人的內力竟比生前要深厚許多,我暗自運足內力,手腕一翻,劍已脫手,繼而以掌風將濯日推出,直奔兩人手臂而去。 沉香拂雪大驚,忙收手,并向后躍去。 我怎容她二人有喘息之機?我已縱身上前,將濯日執(zhí)于手中,一招“日月同輝”已輝出。 劍如長虹,勢如颶風,瞬間向兩人襲去。 只聽“嘭嘭”兩聲,兩人已中劍倒地。 正待舉劍將牢門打開,只聽云載天一聲驚呼:“小心!” 再看沉香拂雪二人又持劍攻來,長發(fā)已凌亂,胸前的傷口已是血漬斑斑,但二人似不覺疼痛,仍發(fā)起奮力一擊。 此時我方想起玄風之言,中還魂術者唯有兩種方法可以破解,要么將施術者斬殺,要么將中術者焚燒。 思及此,我便轉身沖石壁上的燭火而去,以劍挑起一盞燭火。 兩人見那燭火竟然驚慌失措,紛紛向后躍去,妄圖逃離。 我怎容她二人再有反擊的機會? 濯日頓時舞起數(shù)朵劍花,卷起數(shù)道劍風奔兩人而去,而左手已將燭火推出。 兩人節(jié)節(jié)敗退,待有招架之空時,燭火已然上身。 只聽幾聲凄厲的慘叫之聲,方才還生龍活虎的兩人瞬時倒地,繼而化為一攤灰燼。 事不宜遲,不消半刻施術者定然知曉沉香二人失敗。 我揮劍將牢門的鐵鎖斬斷。 不好。我心中暗驚,一道暗器破空之聲傳來,已逼向云載天。 我顧不得許多,將云載天一把拽倒在地。 一枝鐵箭已擦身而過,“當”一聲打在石壁之上,箭尖烏黑,顯然是煨了劇毒。 好險,我不由輕舒口氣,此時方覺身上沉重,再看,竟是云載天。 方才情急之下,我將他一把拽倒,不想他竟倒在我身上,此時兩人已是近在咫尺,他溫熱的呼吸已然噴在我臉上。 我面色一窘,忙將他推開。 云載天面色微紅,站起身,將手遞于我道:“我……” “無妨?!蔽曳鲋氖制鹕淼?。 已有前車之鑒,打開清暉凌霽的牢門之時自是小心許多。 “馨兒,我們可是要去皇宮?”云載天道。 “不,你與云承月匯合之后,我與絕心宮眾人先去皇宮,待我信號一出,你與云承月再帶兵攻入皇宮?!?/br> “此事萬萬不可?!痹戚d天面色微變,“你們勢單力薄,此去無異于羊入虎口,萬萬不可,要去大家一起。” 我搖搖頭道:“我們定然要先潛入宮中,只能里應外合,倘若我們失敗,你們亦不必去白白送死?!?/br> “絕對不可。朕絕不允許?!痹戚d天斬釘截鐵道,“江山不保,他日朕定會再將它討回,但是朕絕不會讓你只身前去送死。” 聞言,我心中一震,生出些許感激之情,但仍是搖搖頭道:“此事唯有一賭,你放心,我向來逢賭必贏,切忌一切要等我信號?!?/br> 我轉身欲走,卻被云載天一把拉住。 鳳目中滿是擔憂之色,他沉聲道:“你萬事一定要小心?!?/br> 我微微頷首,率清暉凌霽二人離去。 皇宮之中,一片張燈結彩,舊的宮燈早已換下,嶄新的宮燈比比皆是,到處洋溢著節(jié)日的喜慶。 蘭博云,恐怕你的皇帝之夢今日便要破滅了。 我冷笑一聲,奔大殿而去。 大殿之外,數(shù)名太監(jiān)宮女手提各色宮燈利于廊柱之間。 四周鴉雀無聲,文武百官紛紛垂手而立,靜等今日的主角出場。 “皇上駕到!”一聲尖厲的清喝。 只見龍袍加身的蘭博云乘著龍駕緩緩而來,身后跟著的則是玄詩韻的鳳輦。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文武百官紛紛拜倒高呼。 皇后?我望向那滿面春色的玄詩韻,不由輕啐一口,這對狗男女竟敢妄稱夫妻?真是不知廉恥。 蘭博云廣袖一揮,揚聲道:“眾卿平身!” “謝萬歲?!?/br> 言語間,蘭博云與玄詩韻二人已紛紛下了駕輦,攜手奔殿內走去。 “吉時已到!”只聽那司儀太監(jiān)一聲高呼。 只見一道熒熒的綠光沖天而起,正是我放的信號。 我縱身自宮墻之上躍下。 “就憑他也配稱帝?”我高喝一聲。 “哪里來的狂徒,還不快快拿下?”那司儀太監(jiān)急道,“莫要耽誤了皇上的登基吉時?!?/br> 我狂笑幾聲,手中濯日已揮出,轉眼那司儀太監(jiān)已身首異處。 “你真讓朕失望?!币魂囕p風頓起,揚起淡淡的蘭花香氣,轉瞬蘭博云已立于我面前。 妖孽就是妖孽,即使龍袍加身,亦難掩身上的邪氣。 媚人的桃花眼微瞇,射出點點寒光,紅唇微啟,勾起一抹慵懶之笑,廣袖輕掩紅唇,露出幾根青蔥般的纖指。 “妖孽也配稱帝?”我一聲蔑笑。 “馨兒,你若放下劍,朕便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休怪朕不念舊情?!碧m博云目露殺機,“舊情”二字咬得格外重。 我心中一痛,恨意油然而生。 “博云,莫要與她做口舌之爭,她定是來拖延你登基的吉時。”玄詩韻疾步而至。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一個是毀我清白,誅我全族的仇人,一個是孽殺我親兒的仇人,今日我都會讓你們血債血償。 “蘭博云,你謀害前朝兩位皇帝,意圖篡位,今日我便是來揭穿你面目的?!蔽艺Z出驚人。 蘭博云面色倏變,袖中的手已然握成拳。 “諸位愛卿,莫要聽這妖女妖言惑眾?!毙婍嵜孀魅魺o其事道,“本宮有先帝遺詔,傳位于蘭相,況蘭相一向德高望重,即位為帝乃是眾望所歸……” “母后,朕對你真是失望至極?!辈贿h處傳來一聲高呼。 一襲明黃龍袍的云載天緩步而來,身后是云承月,并紫云碧風等人。 一時間,文武百官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朕養(yǎng)你們這幫狗官就是是非不分,黑白顛倒之用的?”云載天一聲冷喝,王者之威立現(xiàn)。 先是一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繼而便有人紛紛跪倒,磕頭如搗蒜。 “天兒……”玄詩韻輕呼一聲。 “方才那聲母后已斷你我之間母子情誼?!痹戚d天冷冷道,“如今你與蘭博云皆是叛黨。來人,還不將他二人拿下?” “我看誰人敢動我?”玄詩韻惱羞成怒,“我可是當朝太后。” “太后?”我狠狠啐她一口,“方才不知是哪個不知廉恥之人,被人喚作皇后娘娘?!?/br> “你這個小賤人,一切都是你搞得鬼,都是你!”玄詩韻憤憤道,“若不是你屢屢從中作梗,天兒怎會不認我?今日我便殺了你?!?/br> 言罷,她已一掌揮出。 “我的人還輪不到你動手?!碧m博云輕揮廣袖,已將玄詩韻揮倒在地。 “馨兒,這便是你想要的?”蘭博云渾身殺機頓起,揚起衣袂飄飄,發(fā)絲紛飛,他雙眸微瞇,直直盯著我道。 “蘭博云,自云端跌到谷底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痛快?”我仰天大笑,宣泄著心中的恨意。 “你既是一心尋死,我今日便成全于你。”言罷,他廣袖一揮,一陣勁風已撲面而來。 我縱身躍起,手中濯日已揮出。 蘭博云面露錯愕,繼而將袖一揮,輕松化去我的劍勢。 我微微一怔,心中已是一片暗驚,蘭博云的功力比前番武林大會更勝一籌,今日若想取勝著實不易。 “你莫要再枉費心思了,我早已人劍合一,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碧m博云紅唇一挑,頗為輕蔑道。 “你已人劍合一?你又怎知我不是人劍合一?”我淡然一笑,將手中濯日拋與云承月。 蘭博云雙眉一皺,頗為不解的望著我。 人劍合一乃是冷心絕情劍的最高境界,我怎能練不就?我已練就八重,八重對九重,不知我有多少勝算。 水袖輕揚,露出粉嫩的一段藕臂,觸目驚心的一道紅線赫然入目。 蘭博云一驚,臉色頓變:“你可知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我本來今日就抱必死之心?!蔽业灰恍?。 三年前,我早已練就了八重的冷心絕情劍,但一直未能人劍合一,只因我對生抱了無限的希望與幻想。 數(shù)月前,我雖得了御雪神功,但與蘭博云交手之時,方知自己的差距,報仇已是無望。 與慕流云交手之后,胭脂淚的毒性蔓延得更加迅速,我天天望著那漫漫延伸的紅線愁眉不展,我真的不想就此撒手人寰,因為我心中已有了牽絆。 但是,我始終對滅門的仇恨和自己身上的仇恨無法釋懷,所以,我再次下了賭注。 倘若我尋得解藥,我便可以與玄夜廝守一生;倘若沒有解藥,若能得他相伴至死,我亦心滿意足。 如今人劍合一,我不知毒性會蔓延至何種程度,最大莫過于死路一條,倘若今日老天要亡我,我也要拉蘭博云陪我一起上路。 若真是如此,對于玄夜,我只能說聲抱歉,但愿來生有緣,讓我倆再次相遇,攜手一生。 思及此,我已下定決心,今日定要讓蘭博云血債血償。 水袖頓舞,若點點飛花,揚起陣陣勁風,奔蘭博云襲去。 蘭博云緊抿了紅唇,廣袖一揮,迎上前來與我戰(zhàn)在一起。 他一招“虛情假意”,我便一招“無情無義”,你來我往,一時間竟拆了數(shù)十招,仍不分勝負。 一黃一白,兩道身影上下紛飛,揚起飛花朵朵,揚起勁風陣陣。 黃色的衣袖緊緊纏住白色的衣袖。 我與蘭博云近在咫尺。 “馨兒,不要逼我?!碧m博云雙眸閃著猶豫。 “收回你的虛情假意,今日要么你殺了我,要么便是我殺了你。”我于空中轉了身,順勢將水袖抽回。 只見蘭博云紅唇緊抿,忽而在空中打了個轉,雙袖頓舞,登時卷起狂風陣陣。 我識得這招,這便是他在武林大會所使出的那招,若我猜得不錯,應是冷心絕情劍的第九重“滅絕人性”。 不知我這第八重的“喪盡天良”能否贏過他一擊。 我雙足輕點,將兩袖舞起,越舞越凌厲,最后竟化作數(shù)道劍氣,心中有劍,劍由心生,這便是人劍合一的最高境界。 我運足內力,將劍氣向蘭博云擊出,而他的劍氣已同時而發(fā)。 只聽“嘭”一聲巨響,我猶如斷線的風箏般,身子自空中滑落。 腹內氣血翻騰不已,胸口一陣刺痛,低頭看時,一道深約寸許的長長劍傷,鮮血已染紅了我白色的衣襟。 “馨兒!”失重的身子被人穩(wěn)穩(wěn)接住。 “馨兒,馨兒。”耳畔傳來的是云承月一聲急過一聲的呼喚。 止不住的鮮血順著唇角緩緩而出,這一劍傷得太重,怕是傷了我的五臟六腑。 我不甘心的望著蘭博云,只見他已然靠在玄詩韻的身上,鮮血已染紅了他的龍袍,面色蒼白,桃花眼中滿是驚異。 我已重傷了他。 心中一陣狂喜,引得腹內的氣血更加翻涌不止,我不顧順著唇角潸然而下的鮮血,扯著云承月的衣襟道:“我傷了他,我終于傷了他?!?/br> “不要再說了,馨兒,我求你,不要再說話了。”云承月滿臉哀痛,將我緊緊摟在懷中,哽咽著道,“這樣的代價太大了,不值得,你不值。” 我輕咳幾聲,又咳出幾口鮮血,輕輕搖著頭道:“你不明白的,你真的不明白?!?/br> “小賤人,本宮今日便要你的命?!毙婍嵰宦暸龋查g已出招。 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自她掌中發(fā)出的那一道道白光。 想不到,她竟然是永生道的人。 驀然,一道金光劃過,將玄詩韻的攻擊生生逼退。 一道紅色的身影飄然立于眼前。 “想不到永生道的朱雀教主竟然匿身在此?”玄風紅衣一揚,冷笑道。 玄詩韻面色陡變:“想不到你終究是追來了?!?/br> 玄風也不答言,上前來將手按上我胸前的傷口。 “馨兒,我來遲了?!彼麥厝岬脑捳Z輕輕響起,淡淡的金光自他掌中發(fā)出。 胸前的痛楚漸漸消退,腹內的陣陣翻涌漸漸平息。 “即便你今日追來,又能如何?”玄詩韻驀然出聲,輕擊兩掌。 只見自大殿內奔出一名女子,年約三十上下,風姿卓絕,美艷絕倫。 此人一出現(xiàn),只見云載天與云承月紛紛臉色大變。 莫非她便是云承月的母妃? “今日不是她死便是她死?!毙婍嵍笞∧桥拥牟鳖i,望著我道。 云承月望望我,又望望那被挾持的女子,滿面痛苦之色。 “月兒,救我?!蹦桥用嫔t,使勁喘著氣道。 云承月的雙拳緊握,指節(jié)已被他捏的“咯咯”作響。 “皇兄,她已不是你母妃?!痹戚d天見云承月眸中劃過一絲猶豫,忙提醒道。 云承月緊緊咬著下唇,不發(fā)一言,眼睛卻緊緊盯著那女子。 “月兒……”那女子再次喚道。 “夠了?!痹瞥性陆K于按捺不住,一聲暴喝,“我母妃已死,你不是我母妃?!?/br> “月兒……”那女子聞言,竟是淚如泉涌。 “你看這是什么?”云載天忙自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扔向玄詩韻。 玄詩韻面色登時變得慘白一片,她伸手接住那枚玉佩,雙手顫抖著,半晌不語。 “此物為何在你身上?”玄風驀然出聲。 “據(jù)傳這玉佩埋藏著一個驚天之秘。”云載天幽幽道,“不知恒王可知道?” “我只知它是我父皇的心愛之物,其余的一概不知?!毙L冷冷道。 “她還活著?”玄詩韻驀然出聲,滿臉不可置信。 “你口中的她,可是詩綺?”蘭博云問道。 “是那賤人又如何?”玄詩韻橫眉道,“她早已將你忘得一干二凈,你為何還對她念念不忘?” “我不準你侮辱她?!碧m博云抬手便是一個耳光,重重扇在玄詩韻的臉上。 “你,竟然打我?”玄詩韻面色慘白,哽咽著道,“我六親不認,忍辱負重,助你奪位,你竟為她而打我?” “打你又如何?”蘭博云沉了臉色道,“你若再敢對她言語侮辱,我便一掌打死你?!?/br> “哈哈……”玄詩韻捂著被打腫的臉頰凄然而笑,“你我多年的恩愛,終究還是抵不過你對她的癡戀?!?/br> “多年恩愛?”蘭博云紅唇一抿,嗤笑道,“我早已不知男女情愛滋味,何來的恩愛?” 聞言,我大驚。 往昔歷歷在目,蘭博云數(shù)次夜闖王府,每次對我皆是舉止放蕩,卻從未見他真正將我如何,我記憶未恢復之前,有數(shù)次機會他都未對我下手,莫非…… 妖媚的桃花眼,妖冶的紅唇,傾城之姿堪比女子,莫非他已…… 還有,他是如何領悟的冷心絕情劍?他并無胭脂淚助他練功,他何來的至陰之體? 越想越絕可能,我不由深深望了一眼蘭博云。 蘭博云紅唇一勾,媚然而笑,道:“每每與你的歡愛我都是讓人代我而去。” “哈哈……?!毙婍嵮鎏齑笮?,“你竟然將我我對你的感情如此踐踏?不過,玄詩綺已死了二十幾年,即便是她不死,你早已不是男人,又如何將她奪回?” “什么?”蘭博云驚道,“是你殺了她?” “是我,又能如何?”玄詩韻大笑道,“我恨她,我便殺了她?!?/br> “她是你親生姊妹,你如何下得去手?”蘭博云勃然大怒。 “她還是你親生女兒,你又如何下得去手?你我彼此彼此?!毙婍嵎创较嘧I。 我心下已是一片了然,玄夜的娘親便是被玄詩韻所害,那他身上的“萬艷同悲”想必亦只有玄詩韻一人可解。 “你若交出萬艷同悲的解藥,今日我便饒你不死?!毙L驀然出聲道。 “簡直是癡人說夢?!毙婍嵗湫Φ?,“我真后悔當年沒殺了那小雜種,才種下了今日的禍患……” 一縷鮮血已順著她的天靈蓋緩緩而下,玄詩韻望著對她奮起一掌的蘭博云,張了張嘴,便頹然倒地,眸中盡是不甘心。 “你這賤人,今日我便替詩綺報仇?!碧m博云恨恨道。 “血,她的血?!蔽亦溃靶L,她的血是玄夜的解藥?!?/br> “馨兒,人已死,那血便失了藥力?!毙L輕嘆口氣,手輕輕拂上我的臉頰道。 “怎么會?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騙我?!蔽覓暝栽瞥性聭阎信莱?,奔玄詩韻的尸體爬去,口中喃喃道,“沒了解藥,玄夜他該怎么辦,他該怎么辦?” 而那玄詩韻倒地而亡的剎那,云承月的母妃也隨之傾倒。 “母妃!”云承月凄然出聲,直直奔那尸體而去。 “沒了,什么都沒了,什么都沒了?!碧m博云仰天大喝,“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 望著離他越來越近的我,他憤然揚起衣袖。 我怔怔的望著那玄詩韻還在流血的尸體,腦海中盡是玄夜那蒼白的臉色,渾然不覺已近在咫尺的危險。 “不!” “不要!” “馨兒!” 三聲凄厲的呼喚將我的神志驚醒,抬眼,一道白色的身影已撲在我身前。 “不!”我撕心裂肺的大喊。 面前的人慘白著一張臉,沖我微微一笑:“我終于有了一個向你贖罪的機會?!?/br> “不!不能,不要!我不要你向我贖罪,我不要!”我凄然出聲。 鮮紅的血染紅了他的白衫,染紅了我的白衫,淚水瞬間噴涌而出。 “承月,我不要,我不要你向我贖罪,我不要?!蔽铱藓爸瑢⑺o緊摟住。 “馨兒,我終于不欠你了,我好安心……”他一陣輕咳,鮮紅的血順著他的唇角緩緩流下。 我慌亂的替他揩著唇角的血漬,道:“你不欠我的,你不欠,我早就原諒你了,你不欠我任何?!?/br> 他的手輕輕拂上我的臉頰:“我欠,我欠你太多太多……”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手卻緊緊的攥著我不放:“我不該那樣傷害你,我不該不接受你的愛,我不該自私的將你拋下娶了別人,我有太多的不該……” “別說了,承月,不要再說了。”望著奄奄一息的他,我痛徹心扉,“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不會怪你,以后我都不會再怪你?!?/br> “生不能同眠,死亦同xue;三生石畔,輪回道前,我們曾許下過生生世世的誓言,我怎么能將它忘記?”他凄然而笑,“晴兒,我早已記起了前世對你許下的誓言,我也記起了奈何橋上我們的誓言,只是……只是,一切都記起的太晚,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心一陣陣的揪痛,痛得我無法呼吸,淚水止不住地滑落,打濕了他的衣襟,打濕了他的臉。 “晴兒,馨兒,我兩世的愛人……”他忽然燦然一笑,那暖暖的笑容直直滲入我的心里,卻也刺痛了我的眼。 “我……愛……。你……”字字敲痛了我的心。 他舉起的手頹然垂下…… “承月……”(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