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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鳳翔在線閱讀 - 第96章

第96章

    寬敞的廳堂,諾大的方桌,滿桌精致的美味佳肴,卻唯有我一人獨坐桌前,自斟自飲。

    今日是除夕。

    “宮主?!毙觾杭贝掖叶鴣?。

    “何事竟如此慌張?莫非是清暉他們回來了不成?”我將酒杯置于桌上。

    “馨兒?!币坏朗煜さ穆曇繇懫稹?/br>
    我抬眼望向來人,想不到這除夕之夜見到的竟然是他?

    “馨兒為何愁眉不展?莫非是不愿見到我么?”云承月澀然一笑道。

    “現(xiàn)下邊關吃緊,你不在隨城穩(wěn)定軍心,跑回來做什么?”

    近半月來,不斷有不明身份之人涌入隨城,而泗水城外的兩百里千葉境內,已駐扎了千葉的兩萬精兵,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

    而近來,蘭博云亦是加快了手上動作,自被我斷過一次財源之后,行事更為隱蔽,絲毫窺探不出半點動靜;而朝中,以玄詩韻、蘭博云兩人為首的一派朝臣,紛紛以新帝年幼,涉世不深為由,逼迫云載天交出手中兵權,并一致推舉玄詩韻垂簾聽政,監(jiān)管國事。

    內憂外患,風波不斷,如此千鈞一發(fā)之際,云承月竟然只身遣返,著實令人費解。

    “馨兒,你可知近來隨城潛入多少不明身份之人?”

    “知道?!?/br>
    “那你可有查出這批人的身份?”

    “這批人行事詭異,毫無底細可查,據(jù)我猜測,很有可能使永生道的教眾?!?/br>
    “何以見得?”

    “其一,隨城乃是云月與風落的交界,暮千野不可能大費周章舍近求遠,更不可能以假象迷惑,抑或是栽贓于風落,落玄晨本就與暮千野狼狽為jian,如此雙管齊下卻是最好的方法。至于蘭博云,他最佳的奪位之策便是里應外合,故而我猜測是永生道的教眾。其二,幾月前,我曾與落玄晨交過手,他已然潛入云月,而自他潛入云月之后,不明身份之人便越積越多,如此看來,十有八九是永生道之人?!?/br>
    “那依你所言,風落豈不是要里應外合?”云承月大驚,“此番我回來便是得到線報,風落祭司身上血咒已開,已不成護國之勢,朝中眾臣紛紛上書,欲開鎮(zhèn)國之寶‘御乾鏡’,以求天助,而風落國主突染重疾,一病不起,朝綱混亂,皇子爭權,倘若那落玄晨奪得太子之位,揮兵云月迫在眉睫?!?/br>
    “那風落祭司現(xiàn)在身在何處?”

    “自朝臣上書開啟國寶之后,便蹤跡全無。”

    “那風落奪儲之爭,又是誰與誰的呼聲最高?”

    “落玄晨首當其沖,其次便是四皇子落玄夜?!?/br>
    我凝眉不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既然回來了,便陪我喝一杯罷,難得今日我有興致?!毖哉Z間,我已替云承月斟滿酒。

    云承月面露錯愕,目不轉睛地望著我道:“馨兒,這……”

    “杏兒,多久了?”我并不睬他,轉頭詢問杏兒。

    “回宮主,已經(jīng)兩個時辰了?!?/br>
    “該是回來的時候了?!蔽椅⑽㈩h首。

    云承月滿腹疑惑,正待出言詢問,卻見清暉匆匆而至。

    看著清暉毫發(fā)無損,我不由面露一絲喜色,心知事已成。

    “屬下幸不辱使命?!?/br>
    “好,那風云十二使可曾各司其位?”

    “已全部安排妥當。”

    聞言,我輕舒口氣,如此一來,便先去了心頭一塊大病。

    言語間,卻見凌霽并紫云二人匆匆而至。

    我心中不由大喜,想是此事亦成。

    凌霽面露喜色道:“宮主果然神機妙算,那暮千芊方才已被人刺殺于漓王府?!?/br>
    果然不出我所料,暮千野定會在武林大會之前將異己鏟除,而今夜便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什么?”云承月大驚。

    “可是你于心不忍了?”我譏道。

    “馨兒,你莫要誤會?!痹瞥性?lián)u搖頭道,“前番不是曾提及過招魂術?這暮千芊應屬永生道道行高深之輩,倘若有人在她身上下了招魂術,豈不更難對付?”

    “王爺大可安心,紫云已遵宮主之命,將其尸體焚燒,如此一來便不會被人拿去大做文章?!弊显拼故椎?。

    “紫云?”云承月眸中盡是不可置信,“你不是紫妍?”

    “回王爺,紫妍即是紫云,紫云即是紫妍。”

    “紫云乃是我凌霄宮風云十二使之一,當初若不是她在暗中屢屢相助,我恐早已在王府死了數(shù)次。”我淡淡道,“你們三人快快去梳洗一番,等了許久,菜都已涼了?!?/br>
    “是?!比耸┒Y退下。

    “想不到我堂堂漓王府內,竟無一人是自己的親信,真是可悲,可憐。”云承月凄然而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確是可憐之人。

    同為兄弟,云載天性格內斂,城府極深,而云承月卻暴躁不安,心機全無,一文一武,倒也可安邦定國。

    我輕嘆一聲,起身奔院中走去。

    落雪紛飛,院中的那株梅樹依舊挺拔而立,那一抹嫣紅傲然怒放,縷縷暗香蕩然雪中。

    無情,明年的春天,你是否會回來履行你的諾言?

    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件狐裘輕輕搭于我肩上。

    “你已選擇了他?”云承月輕嘆道。

    “是?!?/br>
    “他何時回來?”

    我搖搖頭道:“該回來的時候,他自然會回來。今日勞頓,你先歇息去罷,明日我便會隨你一起進宮?!?/br>
    我將狐裘緊裹,轉身離去。

    今年的冬天,為何這般冷?

    次日,掌燈時分,我與云承月悄然奔皇宮而去。

    攬鳳閣外,并無任何侍衛(wèi)守候,遠遠便望見一道身影臨窗而立。

    我沖云承月遞個眼色,便率先施展輕功奔那湖心亭而去。

    兩道身影隨即而至。

    “這里果然是個僻靜之所?!痹戚d天燦然一笑,“想不到今日竟有如此驚喜,你二人竟能來此探望朕?!?/br>
    我面色一冷道:“今日前來有要事相商?!?/br>
    云承月遂將邊陲之事一一道來。

    云載天越聽面色愈發(fā)凝重,待云承月講完,竟是雙眉緊鎖,面色沉沉。

    “倘若真是兩國聯(lián)手,可有應對之策?”云載天憂心道。

    我搖搖頭道:“沒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唯有一戰(zhàn)?!痹瞥性碌馈?/br>
    “倘若將兵力外調,蘭博云豈不趁勢而起,謀權篡位?”云載天搖搖頭道,“不可迎戰(zhàn)?!?/br>
    “情勢所逼,不戰(zhàn)也得戰(zhàn)?!蔽页谅暤?,“應對蘭博云之策尚小,我最擔心便是風落起兵。”

    “何出此言?”

    “風落乃是修真之國,國人半數(shù)皆研習修真之術,我曾與修真師并永生道之人交過手,根本無異于以卵擊石,倘若風落派出修真士,我云月必敗無疑。”

    “那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我心中劃過一陣苦澀,我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賭。

    倘若我賭贏了,那事情便還有轉機,倘若我賭輸了,云月國破,我家仇難報。

    一時間,三人各自懷揣心事,均沉默不語。

    許久,云載天方道:“此事暫且擱置,倘若千葉舉兵來犯,又該如何?”

    “你身為一國之君,國難當頭,你不知如何,反倒要來問我?”我譏道。

    “馨兒,朕心中早已有數(shù),身為云月之君,寧肯血濺沙場,亦不能向他人俯首稱臣,只是這率軍之人,朕心中卻無合適人選?!?/br>
    云載天確實言之有理。

    云承月雖久經(jīng)沙場,戰(zhàn)功卓著,但此時他乃是朝廷重犯,斷然不能率軍迎敵,而朝中目前又無合適人選,除非云載天御駕親征,但倘若云載天離朝,豈不是給了蘭博云可乘之機?

    我腦中精光一閃,繼而冷笑道:“云載天,千算萬算,你終歸還是算到了我的頭上?!?/br>
    “這萬萬不可,盡人皆知馨兒已跳崖身亡,怎可讓她在此時暴露身份?”云承月十分不贊同。

    “這早已不是秘密。”我冷笑道。

    江湖中處處皆是敵人,處處皆是眼線,又有幾人會不知我未死?

    倘若千葉先舉兵來犯,暮千野定是以暮千芊之死為借口,而倘若落玄晨舉兵,恐怕自是要打著我的旗號,云月以詐死來悔婚,這借口果真堂而皇之。

    “國家有難,馨兒怎可坐視不理?”云載天道。

    “莫要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服于我,你早已料定我定會助你?!蔽依溲弁蛟戚d天,“你心知這三人皆是我心中所恨之人,我若想報仇,必定會先保云月國安?!?/br>
    云載天淡笑不語。

    事已至此,無需再談,我早有所準備,而云載天亦是早已安頓好一切。

    “你兄弟二人許久未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講,我先行一步。”言罷,我已飛身離去。

    轉眼,新年已過,云承月僅待了幾日,便匆匆趕回隨城。

    望著他落寞的背影,我不禁感慨萬千,從不曾想過,自己曾經(jīng)深愛,也曾深恨過的男子有一天會與我成為君子之交。

    愛之深,恨之切膚,所有的種種都隨著時過境遷而漸漸淡去,是否因為心中已無愛,便會無恨?

    揚揚雪落芳菲盡,悠悠前情恨已殤。

    “宮主,起風了?!毙觾哼f上一件大氅,輕輕道。

    “是啊,起風了?!蔽亦?,“該走的都走了,而該來的卻不曾來?!?/br>
    新年已過,無情,不知你何時才能回來?

    時值冬末,天氣漸暖,院中的那株梅樹早已開敗,徒留一地殘花。

    等待,早已成了每日的習慣。

    我靜靜立在窗前,出神地望著院中的梅樹,就這樣常常一待就是整日。

    據(jù)武林大會只有一月之期,無情到現(xiàn)在都不曾回來,亦不曾捎過半封書信。

    我自懷中取出那支精致的紅玉簪,置于掌心反復摩挲,這便是我每日寄托思念的方式。

    從未曾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為一個人如此牽腸掛肚,擔心他的冷暖,擔心他的喜怒,擔心他每時每刻。洛風離去時,心痛難當,卻不曾有過這般的掛念之情。

    早已習慣了無情在身側為我分憂解難,早已習慣他的溫潤如水,習慣他的關懷,習慣他的呵護,如今一別近四月,此時方知他早已在我心中深深烙下烙印。

    那熟悉的梨渦淺笑,那淡淡的梔子花香,無一不讓我魂縈夢牽。

    原來時間與距離,真的可以令人改變,當初的躊躇與猶豫,早已化作思念。

    等他回來,我一定要等他回來。

    我暗自下定決心,等無情回來,我便親口告訴他,我心中再無芥蒂,我會一心一意好好愛他。

    陽春三月,微風拂面,嫩柳抽絲。

    今日,便是武林大會,我早已做好完全準備,靜待這一天的來臨。

    今日,定有一場血戰(zhàn),十幾年的血海深仇,今日便會大昭于世,今日亦會做個了斷。

    我望著鏡中易容的自己,不由勾起一抹淺笑,成敗與否,盡在今日。

    鏡中赫然是智圓那慈祥的面孔。

    這便是智圓大師臨終前允我引出真兇的方法。放下前塵已是不能,妄改天命定遭天譴,這便是他的遺言。

    十幾年來,智圓從不曾放棄普渡罪孽深重之人,妄圖一改天命,免去眾多生靈慘遭涂炭,卻最終還是難改天命,而他自己亦受天譴,死于我手中。

    冤冤相報何時了?今日便會了斷所有前塵過往。

    “我們走罷?!蔽覜_清暉等人道。

    武林大會并未設在流云山莊,因傳流云山莊莊主慕流云身染重疾,不便招待武林各路英豪,故而改在拜月山莊舉行。

    身染重疾?怕是我那一劍要了他半條性命罷。

    我今日的第一個目標便是流云山莊,既為七星海棠,更為我與慕流云之間的前塵舊恨。

    流云山莊。

    幾名勁裝打扮的家丁往來穿梭,各個凝神謹慎。

    我與扮作少林弟子的清暉等人走上前去。

    “還煩通傳慕莊主一聲,少林智圓有要事相商。”我雙手合十微微頷首道。

    “智圓大師不是已經(jīng)……”幾人各個面露駭色。

    “貧僧已洞曉天機,自可化險為夷,此番前來乃是要與慕莊主共商大事?!蔽业Φ?。

    幾人交頭接耳一番,終是有人前去通傳。

    僅半柱香的功夫,便有人前來引我入莊。

    流云山莊甚是廣闊,走了許久,方到一處極其清幽的園子。

    一路走來,我早已發(fā)覺,流云山莊的格局竟與那隨云山莊、飛雪山莊如出一轍,由此可見,這慕流云定是永生道的教眾。

    “大師,莊主便在此處靜養(yǎng)?!币返募叶〉?,“莊主有令,僅見大師一人?!?/br>
    “有勞了。”我微微頷首,淡笑道。

    身后清暉諸人已會意。

    我緩步奔正屋而去。

    才進得屋內,我只覺頸間一涼,抬眼一望,正是慕流云。

    心中的怒火騰然而起,但我面上仍作淡笑道:“不知慕莊主這是何意?”

    “智圓已死,你究竟是誰?”慕流云將眉一橫,厲聲道。

    “倘若貧僧真那般容易遭人暗算,又怎配稱作得道高僧?”我反唇相譏。

    慕流云眸中劃過一絲猶豫。

    我接著道:“倘若不信,大可試試貧僧的面皮是否能揭得下?!?/br>
    慕流云面露錯愕,繼而將手中劍放下,道:“不必了?!?/br>
    即便是你要揭,恐也無法揭下。

    我心中暗道,這易容術還是無情走時教與我的,除非特制的藥水,是斷然無法還原相貌的。

    見我面容淡定,慕流云放松了最后一絲戒備,道:“近日實不太平,大師想必也深有體會,還望大師見諒?!?/br>
    “慕莊主言重了。”我微微欠身道,“不知慕莊主身子可曾好些?”

    “傷口已痊愈,但是仍不宜舞刀弄劍?!蹦搅髟蒲鄣椎暮抟庖婚W而逝,“怪在我太過不小心,竟中了那妖女的jian計?!?/br>
    “不知大師今日前來,是何要事?”

    “一是為你流云山莊的七星海棠,二是為取你的狗命。”我不再佯裝聲調,狠狠道,同時濯日已刺向他前胸。

    慕流云大驚,忙揮劍隔擋,只見他右臂一抖,長劍險些脫手,繼而額頭冒出豆大的冷汗,面色煞白。

    我抿唇一笑,他定是牽動了胸口的傷口,什么已痊愈,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我那一招冷心絕情劍未要他性命,已屬萬幸。

    “賤人,想不到你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br>
    “卑劣?”我笑道,“自你口中聽到這二字還真是可笑,你可知卑劣二字如何寫?”

    “莫要以為我舊傷未愈,你便能取我性命,你還是太過天真?!蹦搅髟泼腿粚⑸碜又逼?,左手兩指已輕捻蘭花狀,手腕一翻,一道白光便沖我而來。

    我自修中掏出一物,直直對上那道白光,白光順時折返他處。

    我揮揮手中的銅鏡,笑道:“想不到小小一面銅鏡便可輕松化解你的道術?!?/br>
    慕流云大驚,左腕再翻,又是一道白光。

    我再次以銅鏡抵擋。

    如此反復幾次,慕流云面色更是慘白。

    我不由凜了臉色,冷冷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br>
    言罷,飛身便是一劍。

    只見慕流云深提一口氣,右腕陡翻,劍勢頓起,猶若驚龍,凌厲異常,勢如破竹。

    他要玉石俱焚?我心中一驚,如此傷勢之下,拼盡全力亦要與我同歸于盡。

    “強弩之末,還妄圖取我性命?”我不屑道,劍峰一轉,揚起凌厲劍氣。

    “賤人,我便是死,亦要與你同歸于盡?!?/br>
    我右臂奮力,濯日已貫如長虹,生生對上慕流云拼盡全力的一劍。

    “當啷”一聲,慕流云的劍已被濯日削作兩段,我凝盡全力將濯日刺出。

    劍,穿透他的心臟,殷紅的血順著劍尖緩緩而下。

    慕流云狠狠抓住劍身,毫無血色的臉上竟凝起一絲笑意。

    “我的游龍劍法唯有冷心絕情劍可破,你已命不久矣。”艱難的道出一句,他便氣絕身亡。

    我將濯日狠狠拔出,鮮血猶若泉涌,汩汩而出。

    我怎不知唯有冷心絕情劍可破游龍劍法?我又怎能不知自己命不久矣?

    “我早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并未如你所愿?!蔽姨统龌鹫圩?,將桌案的燭臺點燃,擲于尸身之上。

    火越燃越旺,熊熊的火苗將尸身一點一點吞噬。

    “宮主?!鼻鍟煹热思布脖既胛葜?。

    “已得手?”我問道。

    “屬下不辱使命?!?/br>
    “好?!蔽掖蟛搅餍堑谋嘉萃庾呷ィ安涣粢粋€活口,焚莊!”

    望著那漫天的熊熊大火,火勢已燒紅了半邊天,我與流云山莊的仇恨,今日終于了結。

    趕至拜月山莊,比武大會已行至大半。

    此時,我仍扮作智圓,未免引起他人注意,我隱至暗處,悄悄觀戰(zhàn)。

    “倘若無人再挑戰(zhàn),那武林盟主便是……”拜月山莊的莊主剛欲出言,卻被人打斷。

    “本尊今日倒要領教幾招名震天下的華山劍法?!币坏狼鍚偟穆曇纛D起,繼而一名玄衣男子已躍然臺上。

    銀質的面具,玄衣如墨,發(fā)絲飛揚,手中一把燦燦的金刀。

    暮千野?!他為何要挺身而出?

    我不禁大惑。

    “來者何人?”

    “本尊乃是噬血閣閣主。”暮千野語出驚人,驚了我一跳。

    他便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噬血閣閣主?

    怪不得。我心中一片明朗,好個一箭多雕,自己坐上武林盟主之位,這才是萬全之策。

    此時,臺上臺下已呼聲一片。

    “噬血閣并非名門正派,怎可參加比武?”

    “不錯,旁門左道怎可號令群雄?”

    “名門正派?旁門左道?”暮千野驀然出聲,仰天長笑,“就你們這幫鼠輩也膽敢妄稱名門正派?”

    “你此言何意?”拜月山莊莊主道。

    “莫非諸位早已忘記自己手中的罪孽不成?”

    罪孽?莫非暮千野所言的是我納蘭一族被滅滿門之事?他為何要提及此事?為我討回公道,這絕無可能,那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知你所言何事,與我等又有何關系?”臺上的華山派掌門道。

    “莫非旁掌門忘記了十幾年前滅人滿門的血案?”暮千野紅唇一勾,燦然而笑,“都已死到臨頭,還不知醒悟?”

    “十幾年前怎有血案?你莫要血口噴人?!迸_下已有人沉不住氣,揚聲道。

    “你們看,這是什么?”暮千野自懷中取出一卷破舊的布帛。

    “冷心絕情劍?!”臺上的旁掌門驚呼道。

    “既不知血案為何,又怎知此乃冷心絕情劍的劍譜?”

    眾人登時語塞。

    忽然,兩名黃衣女子飛身上前,其中一人正是被我斷臂的女子。

    想不到竟是他的手下!

    心中的恨意油然而起,處心積慮,機關算盡,你早將我逼入萬劫不復,還頻頻落井下石,情何在?愛又何在?口口聲聲自己萬不得已,口口聲聲言盡是愛我之人,這便是你的伎倆?

    幸而我不是多情之人,不曾為你的花言巧語所騙,你處心積慮,置我于死地,為的不過是你的天下。

    只見那斷臂的女子上前附耳低語一番,暮千野面色頓變,繼而便又恢復原狀。

    “本尊適才得到消息,流云山莊已被人焚莊,試問,倘若當年流云山莊的老莊主不曾參與其中,又怎會慘遭滅莊之災?”暮千野環(huán)望眾人道,“試劍山莊亦是如此,青城派亦是如此,還有天山、少林,哪個不是當年參與那起血案的真兇?”

    此語一出,四座皆驚,繼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如此良機,更待何時?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口中念道,“容貧僧多言幾句。”

    我緩緩自暗處走出。

    “少林的方丈?”

    “智圓大師?”

    眾人皆是滿臉不可置信。

    暮千野更是一臉錯愕,目不轉睛的望著我沉默不語。

    “貧僧僥幸,逃過此劫。”

    “大師乃得道高僧,預知有難亦屬正常?!迸哉崎T道,“只是不知大師有何高見?!?/br>
    “妄改天命,必遭天譴?!蔽覔u搖頭道,“命中定數(shù),實難改變?!?/br>
    “倘若真是如此,那該如何是好?”

    “當年若不是受人蠱惑,我們峨嵋又怎會作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

    “不錯不錯?!?/br>
    一時間眾說紛紜,各個面露懼色。

    “諸位稍安勿躁?!蔽覔P聲道,“依貧僧之見,唯有將當年的幕后之人交出,方可免去一場武林浩劫?!?/br>
    “我等皆未見過其真正面目,又怎能將其供出?”

    “不錯,當年皆是他手下之人與我等聯(lián)系,我等并未見過他真顏啊?!?/br>
    原來如此,怪不得沒有一個人說的出究竟誰是幕后主使,想不到此人竟如此狡猾。

    唯今之計,只有一賭,即使今日陪上性命,我也要一睹。

    下定決心,我面露淡笑,環(huán)望眾人道:“其實,此人有最大的一處破綻,便是……”

    一道勁風疾疾奔我襲來。

    我廣袖一揮,騰身而起,將那道勁風輕松化去。

    “十幾年不見,想不到你這老禿驢的武功竟然絲毫未變?!币坏朗煜さ拿娜酥糇钥罩许懫?,淡淡的蘭花香已飄然而至。

    一道藍色身影已翩然落至臺上,媚眼妖嬈,紅唇嬌艷,蘭博云以袖掩了紅唇輕笑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想不到你的命還挺硬,萬丈懸崖躍下,都不曾要你性命?!碧m博云吃吃笑道,媚人之態(tài)直令我作嘔。

    “想不到這幕后之人竟然是你?!”我恨恨道。

    想不到處心積慮,滅我滿門之人竟然是這個變態(tài)的畜牲。

    “馨兒,倘若你回心轉意,我便饒你不死,而他們……”蘭博云素指輕揚,指向四周,“我便全部替你殺了?!?/br>
    “你果然是不知廉恥的畜牲!”我冷冷打斷他,“今日我既然敢以命逼你現(xiàn)身,我便早已不在乎生死,更何況你才是我真正的仇人,你我之仇今日便正好做個了斷?!?/br>
    “以你現(xiàn)在的功力,無疑于以卵擊石,為父勸你還是趁早收手?!?/br>
    “原來你二人竟是父女?”旁掌門大駭,“簡直是喪盡天良,泯滅人性?!?/br>
    “泯滅人性?”我轉過身,冷冷道,“你們殺我全家之事就不是泯滅人性?”

    “今日聯(lián)眾人之力,還鏟除不了這兩個妖人?”峨嵋派已先發(fā)制人。

    “不錯,以我眾人之力,定能手刃魔頭?!?/br>
    “哈哈哈……”蘭博云笑得花枝亂顫,一雙妖媚的桃花眼泛起點點寒光,“就憑你們?今日一個都休想活著離開。”

    只見他廣袖一揮,瞬時將旁掌門手中的長劍卷入自己手中。

    眼波流轉,媚然而笑。

    狂風頓起,墨絲紛飛,手中劍已然揮起,漫天劍花飛舞,身形陡轉,右臂輕揚,數(shù)不清的劍花已化作陣陣颶風向眾人襲去。

    再看蘭博云,右腕一翻,左掌輕磕,長劍已化作一條驚龍脫手飛出,直直奔我襲而來。

    我揚起濯日,舞出兩朵劍花,欲化解那勢如破竹的劍勢。

    誰知,誰知竟是如此結果?

    長劍雖被濯日削斷,但劍尖卻穿胸而過。

    殷紅的鮮血如大片大片盛開的紅梅,瞬時將我的衣衫染透。

    我,尚不能迎他一擊?

    我凄然一笑,身子頹然倒地,目光卻緊鎖蘭博云那張堪比女人的妖媚容顏。

    “我不是說了,你絕不是我的對手?!碧m博云緩緩走至我面前,欺身將我扶起,纖長的素指已劃過我汩汩流血的傷口。

    “還是你的味道最為甜美?!彼p輕舔去指上的血滴道,“我真舍不得你就這樣便死了?!?/br>
    胸口的劍傷痛得幾欲讓我昏厥,我緊咬牙關,滿腹的恨意全然寫在臉上。

    “蘭相,你我曾有約定,不取她性命?!蹦呵б皳P聲道。

    “成大事者,怎可感情用事?”蘭博云輕喝道,“我亦不舍得殺她,只是她太過阻礙我的計劃。”

    “倘若有來世,馨兒,我再好好彌補于你?!碧m博云已揚起右掌。

    一切,便要這般結束了么?

    我怔怔望著蘭博云緩緩舉起的右掌,突然之間,自己竟有了太多的眷戀。

    我還沒有得報家仇,我還沒有向那些欠我債的人討清前債。

    還有,我還沒有等到無情回來,我想做無情的妻,我還想與他隱居山林,過那神仙眷侶的日子……

    一顆清淚已順眼角輕輕滑落。

    掌風頓起。

    我貪婪的再次望了這世間一眼,靜等那生命的終止。

    突然,一道金光疾疾奔蘭博云而來。

    蘭博云一驚,騰身而起。

    淡淡的冷香飄入鼻間。

    “我,來帶你走?!笔煜さ穆曇糇灶^頂響起。(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