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寬敞的廳堂,諾大的方桌,滿桌精致的美味佳肴,卻唯有我一人獨坐桌前,自斟自飲。 今日是除夕。 “宮主?!毙觾杭贝掖叶鴣?。 “何事竟如此慌張?莫非是清暉他們回來了不成?”我將酒杯置于桌上。 “馨兒?!币坏朗煜さ穆曇繇懫稹?/br> 我抬眼望向來人,想不到這除夕之夜見到的竟然是他? “馨兒為何愁眉不展?莫非是不愿見到我么?”云承月澀然一笑道。 “現(xiàn)下邊關吃緊,你不在隨城穩(wěn)定軍心,跑回來做什么?” 近半月來,不斷有不明身份之人涌入隨城,而泗水城外的兩百里千葉境內,已駐扎了千葉的兩萬精兵,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 而近來,蘭博云亦是加快了手上動作,自被我斷過一次財源之后,行事更為隱蔽,絲毫窺探不出半點動靜;而朝中,以玄詩韻、蘭博云兩人為首的一派朝臣,紛紛以新帝年幼,涉世不深為由,逼迫云載天交出手中兵權,并一致推舉玄詩韻垂簾聽政,監(jiān)管國事。 內憂外患,風波不斷,如此千鈞一發(fā)之際,云承月竟然只身遣返,著實令人費解。 “馨兒,你可知近來隨城潛入多少不明身份之人?” “知道?!?/br> “那你可有查出這批人的身份?” “這批人行事詭異,毫無底細可查,據(jù)我猜測,很有可能使永生道的教眾?!?/br> “何以見得?” “其一,隨城乃是云月與風落的交界,暮千野不可能大費周章舍近求遠,更不可能以假象迷惑,抑或是栽贓于風落,落玄晨本就與暮千野狼狽為jian,如此雙管齊下卻是最好的方法。至于蘭博云,他最佳的奪位之策便是里應外合,故而我猜測是永生道的教眾。其二,幾月前,我曾與落玄晨交過手,他已然潛入云月,而自他潛入云月之后,不明身份之人便越積越多,如此看來,十有八九是永生道之人?!?/br> “那依你所言,風落豈不是要里應外合?”云承月大驚,“此番我回來便是得到線報,風落祭司身上血咒已開,已不成護國之勢,朝中眾臣紛紛上書,欲開鎮(zhèn)國之寶‘御乾鏡’,以求天助,而風落國主突染重疾,一病不起,朝綱混亂,皇子爭權,倘若那落玄晨奪得太子之位,揮兵云月迫在眉睫?!?/br> “那風落祭司現(xiàn)在身在何處?” “自朝臣上書開啟國寶之后,便蹤跡全無。” “那風落奪儲之爭,又是誰與誰的呼聲最高?” “落玄晨首當其沖,其次便是四皇子落玄夜?!?/br> 我凝眉不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既然回來了,便陪我喝一杯罷,難得今日我有興致?!毖哉Z間,我已替云承月斟滿酒。 云承月面露錯愕,目不轉睛地望著我道:“馨兒,這……” “杏兒,多久了?”我并不睬他,轉頭詢問杏兒。 “回宮主,已經(jīng)兩個時辰了?!?/br> “該是回來的時候了?!蔽椅⑽㈩h首。 云承月滿腹疑惑,正待出言詢問,卻見清暉匆匆而至。 看著清暉毫發(fā)無損,我不由面露一絲喜色,心知事已成。 “屬下幸不辱使命?!?/br> “好,那風云十二使可曾各司其位?” “已全部安排妥當。” 聞言,我輕舒口氣,如此一來,便先去了心頭一塊大病。 言語間,卻見凌霽并紫云二人匆匆而至。 我心中不由大喜,想是此事亦成。 凌霽面露喜色道:“宮主果然神機妙算,那暮千芊方才已被人刺殺于漓王府?!?/br> 果然不出我所料,暮千野定會在武林大會之前將異己鏟除,而今夜便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什么?”云承月大驚。 “可是你于心不忍了?”我譏道。 “馨兒,你莫要誤會?!痹瞥性?lián)u搖頭道,“前番不是曾提及過招魂術?這暮千芊應屬永生道道行高深之輩,倘若有人在她身上下了招魂術,豈不更難對付?” “王爺大可安心,紫云已遵宮主之命,將其尸體焚燒,如此一來便不會被人拿去大做文章?!弊显拼故椎?。 “紫云?”云承月眸中盡是不可置信,“你不是紫妍?” “回王爺,紫妍即是紫云,紫云即是紫妍。” “紫云乃是我凌霄宮風云十二使之一,當初若不是她在暗中屢屢相助,我恐早已在王府死了數(shù)次。”我淡淡道,“你們三人快快去梳洗一番,等了許久,菜都已涼了?!?/br> “是?!比耸┒Y退下。 “想不到我堂堂漓王府內,竟無一人是自己的親信,真是可悲,可憐。”云承月凄然而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確是可憐之人。 同為兄弟,云載天性格內斂,城府極深,而云承月卻暴躁不安,心機全無,一文一武,倒也可安邦定國。 我輕嘆一聲,起身奔院中走去。 落雪紛飛,院中的那株梅樹依舊挺拔而立,那一抹嫣紅傲然怒放,縷縷暗香蕩然雪中。 無情,明年的春天,你是否會回來履行你的諾言? 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件狐裘輕輕搭于我肩上。 “你已選擇了他?”云承月輕嘆道。 “是?!?/br> “他何時回來?” 我搖搖頭道:“該回來的時候,他自然會回來。今日勞頓,你先歇息去罷,明日我便會隨你一起進宮?!?/br> 我將狐裘緊裹,轉身離去。 今年的冬天,為何這般冷? 次日,掌燈時分,我與云承月悄然奔皇宮而去。 攬鳳閣外,并無任何侍衛(wèi)守候,遠遠便望見一道身影臨窗而立。 我沖云承月遞個眼色,便率先施展輕功奔那湖心亭而去。 兩道身影隨即而至。 “這里果然是個僻靜之所?!痹戚d天燦然一笑,“想不到今日竟有如此驚喜,你二人竟能來此探望朕?!?/br> 我面色一冷道:“今日前來有要事相商?!?/br> 云承月遂將邊陲之事一一道來。 云載天越聽面色愈發(fā)凝重,待云承月講完,竟是雙眉緊鎖,面色沉沉。 “倘若真是兩國聯(lián)手,可有應對之策?”云載天憂心道。 我搖搖頭道:“沒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唯有一戰(zhàn)?!痹瞥性碌馈?/br> “倘若將兵力外調,蘭博云豈不趁勢而起,謀權篡位?”云載天搖搖頭道,“不可迎戰(zhàn)?!?/br> “情勢所逼,不戰(zhàn)也得戰(zhàn)?!蔽页谅暤?,“應對蘭博云之策尚小,我最擔心便是風落起兵。” “何出此言?” “風落乃是修真之國,國人半數(shù)皆研習修真之術,我曾與修真師并永生道之人交過手,根本無異于以卵擊石,倘若風落派出修真士,我云月必敗無疑。” “那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我心中劃過一陣苦澀,我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賭。 倘若我賭贏了,那事情便還有轉機,倘若我賭輸了,云月國破,我家仇難報。 一時間,三人各自懷揣心事,均沉默不語。 許久,云載天方道:“此事暫且擱置,倘若千葉舉兵來犯,又該如何?” “你身為一國之君,國難當頭,你不知如何,反倒要來問我?”我譏道。 “馨兒,朕心中早已有數(shù),身為云月之君,寧肯血濺沙場,亦不能向他人俯首稱臣,只是這率軍之人,朕心中卻無合適人選?!?/br> 云載天確實言之有理。 云承月雖久經(jīng)沙場,戰(zhàn)功卓著,但此時他乃是朝廷重犯,斷然不能率軍迎敵,而朝中目前又無合適人選,除非云載天御駕親征,但倘若云載天離朝,豈不是給了蘭博云可乘之機? 我腦中精光一閃,繼而冷笑道:“云載天,千算萬算,你終歸還是算到了我的頭上?!?/br> “這萬萬不可,盡人皆知馨兒已跳崖身亡,怎可讓她在此時暴露身份?”云承月十分不贊同。 “這早已不是秘密。”我冷笑道。 江湖中處處皆是敵人,處處皆是眼線,又有幾人會不知我未死? 倘若千葉先舉兵來犯,暮千野定是以暮千芊之死為借口,而倘若落玄晨舉兵,恐怕自是要打著我的旗號,云月以詐死來悔婚,這借口果真堂而皇之。 “國家有難,馨兒怎可坐視不理?”云載天道。 “莫要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服于我,你早已料定我定會助你?!蔽依溲弁蛟戚d天,“你心知這三人皆是我心中所恨之人,我若想報仇,必定會先保云月國安?!?/br> 云載天淡笑不語。 事已至此,無需再談,我早有所準備,而云載天亦是早已安頓好一切。 “你兄弟二人許久未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講,我先行一步。”言罷,我已飛身離去。 轉眼,新年已過,云承月僅待了幾日,便匆匆趕回隨城。 望著他落寞的背影,我不禁感慨萬千,從不曾想過,自己曾經(jīng)深愛,也曾深恨過的男子有一天會與我成為君子之交。 愛之深,恨之切膚,所有的種種都隨著時過境遷而漸漸淡去,是否因為心中已無愛,便會無恨? 揚揚雪落芳菲盡,悠悠前情恨已殤。 “宮主,起風了?!毙觾哼f上一件大氅,輕輕道。 “是啊,起風了?!蔽亦?,“該走的都走了,而該來的卻不曾來?!?/br> 新年已過,無情,不知你何時才能回來? 時值冬末,天氣漸暖,院中的那株梅樹早已開敗,徒留一地殘花。 等待,早已成了每日的習慣。 我靜靜立在窗前,出神地望著院中的梅樹,就這樣常常一待就是整日。 據(jù)武林大會只有一月之期,無情到現(xiàn)在都不曾回來,亦不曾捎過半封書信。 我自懷中取出那支精致的紅玉簪,置于掌心反復摩挲,這便是我每日寄托思念的方式。 從未曾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為一個人如此牽腸掛肚,擔心他的冷暖,擔心他的喜怒,擔心他每時每刻。洛風離去時,心痛難當,卻不曾有過這般的掛念之情。 早已習慣了無情在身側為我分憂解難,早已習慣他的溫潤如水,習慣他的關懷,習慣他的呵護,如今一別近四月,此時方知他早已在我心中深深烙下烙印。 那熟悉的梨渦淺笑,那淡淡的梔子花香,無一不讓我魂縈夢牽。 原來時間與距離,真的可以令人改變,當初的躊躇與猶豫,早已化作思念。 等他回來,我一定要等他回來。 我暗自下定決心,等無情回來,我便親口告訴他,我心中再無芥蒂,我會一心一意好好愛他。 陽春三月,微風拂面,嫩柳抽絲。 今日,便是武林大會,我早已做好完全準備,靜待這一天的來臨。 今日,定有一場血戰(zhàn),十幾年的血海深仇,今日便會大昭于世,今日亦會做個了斷。 我望著鏡中易容的自己,不由勾起一抹淺笑,成敗與否,盡在今日。 鏡中赫然是智圓那慈祥的面孔。 這便是智圓大師臨終前允我引出真兇的方法。放下前塵已是不能,妄改天命定遭天譴,這便是他的遺言。 十幾年來,智圓從不曾放棄普渡罪孽深重之人,妄圖一改天命,免去眾多生靈慘遭涂炭,卻最終還是難改天命,而他自己亦受天譴,死于我手中。 冤冤相報何時了?今日便會了斷所有前塵過往。 “我們走罷?!蔽覜_清暉等人道。 武林大會并未設在流云山莊,因傳流云山莊莊主慕流云身染重疾,不便招待武林各路英豪,故而改在拜月山莊舉行。 身染重疾?怕是我那一劍要了他半條性命罷。 我今日的第一個目標便是流云山莊,既為七星海棠,更為我與慕流云之間的前塵舊恨。 流云山莊。 幾名勁裝打扮的家丁往來穿梭,各個凝神謹慎。 我與扮作少林弟子的清暉等人走上前去。 “還煩通傳慕莊主一聲,少林智圓有要事相商。”我雙手合十微微頷首道。 “智圓大師不是已經(jīng)……”幾人各個面露駭色。 “貧僧已洞曉天機,自可化險為夷,此番前來乃是要與慕莊主共商大事?!蔽业Φ?。 幾人交頭接耳一番,終是有人前去通傳。 僅半柱香的功夫,便有人前來引我入莊。 流云山莊甚是廣闊,走了許久,方到一處極其清幽的園子。 一路走來,我早已發(fā)覺,流云山莊的格局竟與那隨云山莊、飛雪山莊如出一轍,由此可見,這慕流云定是永生道的教眾。 “大師,莊主便在此處靜養(yǎng)?!币返募叶〉?,“莊主有令,僅見大師一人?!?/br> “有勞了。”我微微頷首,淡笑道。 身后清暉諸人已會意。 我緩步奔正屋而去。 才進得屋內,我只覺頸間一涼,抬眼一望,正是慕流云。 心中的怒火騰然而起,但我面上仍作淡笑道:“不知慕莊主這是何意?” “智圓已死,你究竟是誰?”慕流云將眉一橫,厲聲道。 “倘若貧僧真那般容易遭人暗算,又怎配稱作得道高僧?”我反唇相譏。 慕流云眸中劃過一絲猶豫。 我接著道:“倘若不信,大可試試貧僧的面皮是否能揭得下?!?/br> 慕流云面露錯愕,繼而將手中劍放下,道:“不必了?!?/br> 即便是你要揭,恐也無法揭下。 我心中暗道,這易容術還是無情走時教與我的,除非特制的藥水,是斷然無法還原相貌的。 見我面容淡定,慕流云放松了最后一絲戒備,道:“近日實不太平,大師想必也深有體會,還望大師見諒?!?/br> “慕莊主言重了。”我微微欠身道,“不知慕莊主身子可曾好些?” “傷口已痊愈,但是仍不宜舞刀弄劍?!蹦搅髟蒲鄣椎暮抟庖婚W而逝,“怪在我太過不小心,竟中了那妖女的jian計?!?/br> “不知大師今日前來,是何要事?” “一是為你流云山莊的七星海棠,二是為取你的狗命。”我不再佯裝聲調,狠狠道,同時濯日已刺向他前胸。 慕流云大驚,忙揮劍隔擋,只見他右臂一抖,長劍險些脫手,繼而額頭冒出豆大的冷汗,面色煞白。 我抿唇一笑,他定是牽動了胸口的傷口,什么已痊愈,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我那一招冷心絕情劍未要他性命,已屬萬幸。 “賤人,想不到你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br> “卑劣?”我笑道,“自你口中聽到這二字還真是可笑,你可知卑劣二字如何寫?” “莫要以為我舊傷未愈,你便能取我性命,你還是太過天真?!蹦搅髟泼腿粚⑸碜又逼?,左手兩指已輕捻蘭花狀,手腕一翻,一道白光便沖我而來。 我自修中掏出一物,直直對上那道白光,白光順時折返他處。 我揮揮手中的銅鏡,笑道:“想不到小小一面銅鏡便可輕松化解你的道術?!?/br> 慕流云大驚,左腕再翻,又是一道白光。 我再次以銅鏡抵擋。 如此反復幾次,慕流云面色更是慘白。 我不由凜了臉色,冷冷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br> 言罷,飛身便是一劍。 只見慕流云深提一口氣,右腕陡翻,劍勢頓起,猶若驚龍,凌厲異常,勢如破竹。 他要玉石俱焚?我心中一驚,如此傷勢之下,拼盡全力亦要與我同歸于盡。 “強弩之末,還妄圖取我性命?”我不屑道,劍峰一轉,揚起凌厲劍氣。 “賤人,我便是死,亦要與你同歸于盡?!?/br> 我右臂奮力,濯日已貫如長虹,生生對上慕流云拼盡全力的一劍。 “當啷”一聲,慕流云的劍已被濯日削作兩段,我凝盡全力將濯日刺出。 劍,穿透他的心臟,殷紅的血順著劍尖緩緩而下。 慕流云狠狠抓住劍身,毫無血色的臉上竟凝起一絲笑意。 “我的游龍劍法唯有冷心絕情劍可破,你已命不久矣。”艱難的道出一句,他便氣絕身亡。 我將濯日狠狠拔出,鮮血猶若泉涌,汩汩而出。 我怎不知唯有冷心絕情劍可破游龍劍法?我又怎能不知自己命不久矣? “我早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并未如你所愿?!蔽姨统龌鹫圩?,將桌案的燭臺點燃,擲于尸身之上。 火越燃越旺,熊熊的火苗將尸身一點一點吞噬。 “宮主?!鼻鍟煹热思布脖既胛葜?。 “已得手?”我問道。 “屬下不辱使命?!?/br> “好?!蔽掖蟛搅餍堑谋嘉萃庾呷ィ安涣粢粋€活口,焚莊!” 望著那漫天的熊熊大火,火勢已燒紅了半邊天,我與流云山莊的仇恨,今日終于了結。 趕至拜月山莊,比武大會已行至大半。 此時,我仍扮作智圓,未免引起他人注意,我隱至暗處,悄悄觀戰(zhàn)。 “倘若無人再挑戰(zhàn),那武林盟主便是……”拜月山莊的莊主剛欲出言,卻被人打斷。 “本尊今日倒要領教幾招名震天下的華山劍法?!币坏狼鍚偟穆曇纛D起,繼而一名玄衣男子已躍然臺上。 銀質的面具,玄衣如墨,發(fā)絲飛揚,手中一把燦燦的金刀。 暮千野?!他為何要挺身而出? 我不禁大惑。 “來者何人?” “本尊乃是噬血閣閣主。”暮千野語出驚人,驚了我一跳。 他便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噬血閣閣主? 怪不得。我心中一片明朗,好個一箭多雕,自己坐上武林盟主之位,這才是萬全之策。 此時,臺上臺下已呼聲一片。 “噬血閣并非名門正派,怎可參加比武?” “不錯,旁門左道怎可號令群雄?” “名門正派?旁門左道?”暮千野驀然出聲,仰天長笑,“就你們這幫鼠輩也膽敢妄稱名門正派?” “你此言何意?”拜月山莊莊主道。 “莫非諸位早已忘記自己手中的罪孽不成?” 罪孽?莫非暮千野所言的是我納蘭一族被滅滿門之事?他為何要提及此事?為我討回公道,這絕無可能,那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知你所言何事,與我等又有何關系?”臺上的華山派掌門道。 “莫非旁掌門忘記了十幾年前滅人滿門的血案?”暮千野紅唇一勾,燦然而笑,“都已死到臨頭,還不知醒悟?” “十幾年前怎有血案?你莫要血口噴人?!迸_下已有人沉不住氣,揚聲道。 “你們看,這是什么?”暮千野自懷中取出一卷破舊的布帛。 “冷心絕情劍?!”臺上的旁掌門驚呼道。 “既不知血案為何,又怎知此乃冷心絕情劍的劍譜?” 眾人登時語塞。 忽然,兩名黃衣女子飛身上前,其中一人正是被我斷臂的女子。 想不到竟是他的手下! 心中的恨意油然而起,處心積慮,機關算盡,你早將我逼入萬劫不復,還頻頻落井下石,情何在?愛又何在?口口聲聲自己萬不得已,口口聲聲言盡是愛我之人,這便是你的伎倆? 幸而我不是多情之人,不曾為你的花言巧語所騙,你處心積慮,置我于死地,為的不過是你的天下。 只見那斷臂的女子上前附耳低語一番,暮千野面色頓變,繼而便又恢復原狀。 “本尊適才得到消息,流云山莊已被人焚莊,試問,倘若當年流云山莊的老莊主不曾參與其中,又怎會慘遭滅莊之災?”暮千野環(huán)望眾人道,“試劍山莊亦是如此,青城派亦是如此,還有天山、少林,哪個不是當年參與那起血案的真兇?” 此語一出,四座皆驚,繼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如此良機,更待何時?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口中念道,“容貧僧多言幾句。” 我緩緩自暗處走出。 “少林的方丈?” “智圓大師?” 眾人皆是滿臉不可置信。 暮千野更是一臉錯愕,目不轉睛的望著我沉默不語。 “貧僧僥幸,逃過此劫。” “大師乃得道高僧,預知有難亦屬正常?!迸哉崎T道,“只是不知大師有何高見?!?/br> “妄改天命,必遭天譴?!蔽覔u搖頭道,“命中定數(shù),實難改變?!?/br> “倘若真是如此,那該如何是好?” “當年若不是受人蠱惑,我們峨嵋又怎會作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 “不錯不錯?!?/br> 一時間眾說紛紜,各個面露懼色。 “諸位稍安勿躁?!蔽覔P聲道,“依貧僧之見,唯有將當年的幕后之人交出,方可免去一場武林浩劫?!?/br> “我等皆未見過其真正面目,又怎能將其供出?” “不錯,當年皆是他手下之人與我等聯(lián)系,我等并未見過他真顏啊?!?/br> 原來如此,怪不得沒有一個人說的出究竟誰是幕后主使,想不到此人竟如此狡猾。 唯今之計,只有一賭,即使今日陪上性命,我也要一睹。 下定決心,我面露淡笑,環(huán)望眾人道:“其實,此人有最大的一處破綻,便是……” 一道勁風疾疾奔我襲來。 我廣袖一揮,騰身而起,將那道勁風輕松化去。 “十幾年不見,想不到你這老禿驢的武功竟然絲毫未變?!币坏朗煜さ拿娜酥糇钥罩许懫?,淡淡的蘭花香已飄然而至。 一道藍色身影已翩然落至臺上,媚眼妖嬈,紅唇嬌艷,蘭博云以袖掩了紅唇輕笑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想不到你的命還挺硬,萬丈懸崖躍下,都不曾要你性命?!碧m博云吃吃笑道,媚人之態(tài)直令我作嘔。 “想不到這幕后之人竟然是你?!”我恨恨道。 想不到處心積慮,滅我滿門之人竟然是這個變態(tài)的畜牲。 “馨兒,倘若你回心轉意,我便饒你不死,而他們……”蘭博云素指輕揚,指向四周,“我便全部替你殺了?!?/br> “你果然是不知廉恥的畜牲!”我冷冷打斷他,“今日我既然敢以命逼你現(xiàn)身,我便早已不在乎生死,更何況你才是我真正的仇人,你我之仇今日便正好做個了斷?!?/br> “以你現(xiàn)在的功力,無疑于以卵擊石,為父勸你還是趁早收手?!?/br> “原來你二人竟是父女?”旁掌門大駭,“簡直是喪盡天良,泯滅人性?!?/br> “泯滅人性?”我轉過身,冷冷道,“你們殺我全家之事就不是泯滅人性?” “今日聯(lián)眾人之力,還鏟除不了這兩個妖人?”峨嵋派已先發(fā)制人。 “不錯,以我眾人之力,定能手刃魔頭?!?/br> “哈哈哈……”蘭博云笑得花枝亂顫,一雙妖媚的桃花眼泛起點點寒光,“就憑你們?今日一個都休想活著離開。” 只見他廣袖一揮,瞬時將旁掌門手中的長劍卷入自己手中。 眼波流轉,媚然而笑。 狂風頓起,墨絲紛飛,手中劍已然揮起,漫天劍花飛舞,身形陡轉,右臂輕揚,數(shù)不清的劍花已化作陣陣颶風向眾人襲去。 再看蘭博云,右腕一翻,左掌輕磕,長劍已化作一條驚龍脫手飛出,直直奔我襲而來。 我揚起濯日,舞出兩朵劍花,欲化解那勢如破竹的劍勢。 誰知,誰知竟是如此結果? 長劍雖被濯日削斷,但劍尖卻穿胸而過。 殷紅的鮮血如大片大片盛開的紅梅,瞬時將我的衣衫染透。 我,尚不能迎他一擊? 我凄然一笑,身子頹然倒地,目光卻緊鎖蘭博云那張堪比女人的妖媚容顏。 “我不是說了,你絕不是我的對手?!碧m博云緩緩走至我面前,欺身將我扶起,纖長的素指已劃過我汩汩流血的傷口。 “還是你的味道最為甜美?!彼p輕舔去指上的血滴道,“我真舍不得你就這樣便死了?!?/br> 胸口的劍傷痛得幾欲讓我昏厥,我緊咬牙關,滿腹的恨意全然寫在臉上。 “蘭相,你我曾有約定,不取她性命?!蹦呵б皳P聲道。 “成大事者,怎可感情用事?”蘭博云輕喝道,“我亦不舍得殺她,只是她太過阻礙我的計劃。” “倘若有來世,馨兒,我再好好彌補于你?!碧m博云已揚起右掌。 一切,便要這般結束了么? 我怔怔望著蘭博云緩緩舉起的右掌,突然之間,自己竟有了太多的眷戀。 我還沒有得報家仇,我還沒有向那些欠我債的人討清前債。 還有,我還沒有等到無情回來,我想做無情的妻,我還想與他隱居山林,過那神仙眷侶的日子…… 一顆清淚已順眼角輕輕滑落。 掌風頓起。 我貪婪的再次望了這世間一眼,靜等那生命的終止。 突然,一道金光疾疾奔蘭博云而來。 蘭博云一驚,騰身而起。 淡淡的冷香飄入鼻間。 “我,來帶你走?!笔煜さ穆曇糇灶^頂響起。(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