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之意
四月的春光灑在長安路樹成蔭的大道上,也灑在冷清肅靜的段家院落之中。 段老夫人居住的壽安堂中,奴仆肅然侍立,丫鬟婢子行動井然有序,行走沒有發(fā)出一絲半點的聲音。遠(yuǎn)在旁側(cè)的南廳里,就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藥香,其中還混合著安神香那甜甜的氣息。 內(nèi)堂光線昏暗,陳設(shè)考究,北面擺著一張寬大的沉香木寢床,鋪著厚褥,紗帳掛起,段老夫人就臥在其中。 丹菲穿著素錦高裙,縐紗小衣,外面罩著一件麻白訶子,頭發(fā)挽成規(guī)矩的雙鬟,用白絲帕束著,插著兩只素銀簪子。她原本豐潤的鵝蛋臉已因為數(shù)月的勞苦奔波,而瘦成了嫵媚的尖尖瓜子臉,但是因為神態(tài)端莊,舉止穩(wěn)重,依舊不失一副大家閨秀之態(tài)。 如今她正端著藥碗,跪在床榻邊,極有耐心,又極細(xì)致地服侍著段老夫人用藥。 段老夫人年近古稀,白發(fā)蒼蒼,衰老的五官還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秀麗。她自得知段氏父子殉國后就臥病在床,神智是一日比一日昏沉,眼看時日無多了。直到段寧江被尋回來的消息傳來,老夫人的精神又才好了一些,每日可以醒兩、三個時辰,進(jìn)些粥水。 大夫人李氏看著老人似乎還能拖延幾日,又馬不停蹄地開始給兩個女兒張羅起婚事來。姚氏暫時沒有女兒要嫁,便作出一副孝順兒媳的樣子,每日帶著丹菲她們來服侍老夫人。 段老夫人難得腦子清醒,拉著丹菲的手,昏花的老眼努力打量著她,道:“你離開長安的時候,還不會走路,卻已經(jīng)會叫阿婆了。你爹和你阿兄都極疼愛你,抱著你就舍不得放下。本來我說蘄州那地方太苦寒,你一個小孩子過去太辛苦,想要留你在身邊。你阿兄哭了好幾天,舍不得和你分開。這才讓你跟著一起北上了?!?/br> 丹菲貪婪地聽著段義云童年的瑣事。雖然被段義云疼愛呵護(hù)的人并不是她,但是她依舊感覺到胸口涌出一股融融的暖意來。她安撫著老人,道:“阿兄平日也很想念阿婆的,也常和我說起長安風(fēng)光。明明他自己也記不住多少,只會胡編了來哄我。” 段老夫人笑了起來,又道:“你好不容易回來,又已及笄了,也留不了多久了。你父兄都不在了,我們更要給你尋戶門風(fēng)好的人家,風(fēng)光嫁出去。崔家四郎是個鐘靈俊秀的,我看他長大,極是喜歡。只可惜你崔姑丈覺得血緣太近了些,不便結(jié)親?!?/br> 丹菲淡淡道:“孫女不嫁,孫女一輩子伺候阿婆?!?/br> “傻孩子,我這老婆子還能活幾年?”段老夫人緊握了一下丹菲的手,“你自幼沒有母親在身邊教導(dǎo),還能如此恭謹(jǐn)知禮,可見是個自己知上進(jìn)的。阿婆這就放心了?!?/br> 姚氏在一旁笑道:“母親放心,兒媳也看五娘是個好孩子,比八娘這丫頭要端莊嫻淑多了?!?/br> 段老夫人對姚氏道:“你這個繼母不好做,我都知道。五娘吃了這么多苦,你要好好疼愛她一些?!?/br> 姚氏抹了抹眼角,道:“母親放心,兒媳定會給五娘尋一門好親事。您可要早日好起來,吃五娘的喜酒呢。只是,唉……我們五娘命苦,文氏jiejie的嫁妝丟折在蘄州了。不過您放心,我就算砸鍋賣鐵,也給她重新辦一副厚厚的嫁妝?!?/br> 段老夫人了然,道:“你且放心吧,我也不會虧待了五丫頭的。我老婆子的那些東西,兩房平均分。你們是孤兒寡母的,定不會叫你們二房吃虧。” 姚氏一聽是按房分,不是按人頭分,頓時喜上眉梢,帶著丹菲給婆母磕頭謝恩。 等回了院子后,姚氏都還沒從這陣歡喜勁兒里緩過神來,笑容滿面地對丹菲道:“這下可好了!老夫人系出名門郭家,當(dāng)年出嫁也是十里紅妝的排場,如今手中私產(chǎn)也有數(shù)萬貫之多。原來一直說著,等老夫人過身后,這份家產(chǎn)平均開來,每個孩子都有一份,出嫁的也都有。大房別的不多,就孩子生了一大堆,光嫡出庶出的就有五、六個,婢生子也還有幾個。” 姚氏說到此,鄙夷地哼了一聲,道:“若是按照原來的分法,大房就要占大分,到你們姊妹手中就沒幾個錢了。如今老夫人開了口,說要平均分。你們姊妹三人可拿得就要翻倍多了!” 這筆賬很簡單,連劉玉錦都會算。當(dāng)然她也知道自己這個義女是分不到錢的,只是說:“母親,大伯他們必定是不愿意的,將來恐怕會要鬧事呢。我記得我阿翁故世的時候,也鬧過這么一出。兩個叔叔和我阿爹為分家的事差點鬧到打官司,起因就是我二叔說阿翁臨終前人已經(jīng)糊涂了,說的話不算數(shù),非要把家里的幾個鋪子重新分過。” 姚氏問:“那后來呢?” 劉玉錦道:“我阿爹是家里老大,讓了兩個弟弟,多分了幾間鋪子給他們?!?/br> 姚氏哼道:“你生父想必是個為人厚道的,才會謙讓弟弟。我們這大伯,可不是這樣的人。等著瞧好了。老夫人這話,恐怕已經(jīng)傳到了大房耳朵里,沒準(zhǔn)下午就要鬧起來?!?/br> 丹菲道:“母親何不提議先把家分了?” “先分家?”姚氏驚訝,“老夫人還在世呢……” “就是因為阿婆還在,才要先分家。”丹菲道,“尤其是今天阿婆開了口,家產(chǎn)上有了糾紛,分家就勢在必行了。與其等阿婆過世后,為著這份家產(chǎn)和大伯一家起糾紛,不如趁阿婆還能發(fā)話主事,就把事情先辦妥了?!?/br> 姚氏猶豫道:“段家本就不待見我,更是嫌二房是個累贅。如此一來,我們二房的名聲上……” “母親,您之前與我說過,原本阿翁去世的時候,就該分家。是因為大伯一家要占我們的好處,才拖著不肯的。如今我們提分家,也是理所當(dāng)然?!?/br> “話是這么說??扇缃裎乙惶岱旨?,大房定要拿老夫人的嫁妝來做文章?!?/br> “阿婆的嫁妝是阿婆自己拿主意,母親只管說要分家就行了。再說……”丹菲想到段員外郎看過那些書信后驚恐慌張的樣子,“我估計著大伯為了不受我們二房牽連,也愿意舍了這點錢財,早日和我們撇清關(guān)系。只是因為怕落個欺負(fù)孤兒寡母的名聲,一直不便開口罷了?!?/br> 姚氏不安,道:“我的兒,你可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丹菲安撫地朝她笑了笑,“女兒是考慮了一下事情的最壞一面。如今北地戰(zhàn)況不明,瓦茨人還沒趕走。若圣上再聽了哪個小人讒言,又怪罪到阿爹頭上……” 姚氏驚慌,“你這孩子,凈說喪氣話!你爹都已經(jīng)死了,還被圣上奪了功名和殊榮,我們家連撫恤都無。難道還會三天兩頭尋個死人的麻煩?” “母親別慌?!钡し频?,“女兒也是胡思亂想的。但是大伯若是個膽小怕事的,只要外面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足夠嚇唬住他,讓他斷臂自保呢。” 姚氏想明白了,撫著丹菲笑道:“你果真是個聰慧的,真像你阿爹!這事我還需回去和你幾個舅舅商量一下。你們兩個孩子只管伺候好老夫人就是了。倒是分給你們的院子已經(jīng)收拾好了,你們姊妹倆選個日子搬過去吧。那邊挨著小姐妹們,平日也方便串門說話。等安頓下來,你們就可以去閨學(xué)里,和姐妹們一起念書做女紅了?!?/br> 劉玉錦就最煩念書和做女紅,一聽大老遠(yuǎn)跑來京城,還逃不脫,就不免苦著個臉。 丹菲道:“家中姊妹雖然都見過了,但是還不清楚性情如何,要向母親請教?!?/br> 姚氏道:“我也多年未在京中住了,也不清楚這幾個孩子。你八妹平日都去閨學(xué),等下可以問問她?!?/br> 正說著,外面的婆子就通報說七郎和八娘回來了。姚氏便要婆子張羅擺晚飯。 七郎像個小圓球似的先沖進(jìn)屋來,給姚氏請過安后,站在一旁好奇又膽怯地打量著兩個新jiejie。這個七郎是個嬌氣憨傻的小胖子。姚氏只有這一根獨苗,不免嬌慣了些,舍不得他受風(fēng)吹雨打,養(yǎng)得他有些嬌弱。 八娘今年十三歲,已有了少女之姿,同她母親一樣,都有些爭強好勝。她在姚家那十來年里,德言容功一直都是女孩子中最拔尖的,不免有些有些高傲自滿。沒想來了京城后,才發(fā)現(xiàn)京城貴女們?nèi)瞬艥鷿?,光是在段家堂姊妹中,她就被比得暗淡無光。況且八娘模樣有幾分像姚氏,在姚家里雖然出挑,可是到了段家,卻是倒著數(shù)。 就說二房這兩個新jiejie,義姐劉氏面如滿月,柳眉杏目,膚若凝脂,是個時下標(biāo)準(zhǔn)的豐潤小美人。五姐則是鵝蛋臉,長眉鳳目,高挑窈窕,英姿颯爽,令人眼前一亮。 小女孩本就沒適應(yīng)這個落差,又突然多了兩個落落大方的jiejie,更加自憐自哀,羨慕又嫉妒。她雖然禮儀上一絲不茍,但是對劉曹兩人,始終有些生疏冷淡。 八娘給母親見了禮后,道:“方才回來的時候先去給阿婆請了安,見大伯帶著崔家四表兄過來看望阿婆?!?/br> “崔四郎回京了?”姚氏有些意外,對丹菲道,“這就是先前你阿婆跟你提過的那個崔家表兄,那是你三姑母家的四郎君,生得可是極好的?!?/br> “阿娘,五姐見過四表兄的?!卑四锏?,“四表兄年前才去過蘄州的呀?!?/br> “我都差點忘了?!币κ闲Φ?。 丹菲自從進(jìn)了段家門,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聽人提到崔熙俊的名字了,心里其實很好奇。不過這個崔表兄肯定認(rèn)得段寧江的,只消一眼就能認(rèn)出她是假貨。如何費口舌去解釋是其一,要不要將段寧江托付給她的東西交給這個表兄,也是丹菲在猶豫著的問題。 在不能確定崔家表兄值得托付前,她不能輕舉妄動。 “四表兄是長安城里的玉面四公子之一呢。”八娘忽然大聲說,“我方才見了一面,果真面若潘安,就像是畫中走下來似的。滿長安不知道多少娘子都當(dāng)她是春閨夢中人?!?/br> 姚氏板著臉道:“這種輕浮的話,是你一個堂堂女郎說的嗎?怎么上了幾天閨學(xué),反而越發(fā)沒教養(yǎng)了?!?/br> 八娘撇嘴道:“這可是四堂姐的原話呢?!?/br> 姚氏鄙夷道:“四娘不過是個小婦養(yǎng)的庶女,你一個嫡女,怎么和她比?明知道你那幾個堂姐都在打崔四郎的主意,你就該躲遠(yuǎn)點,少去參合。莫非你也對他……” “阿娘!”八娘嗔道,“我才不喜歡他這種郎君呢?!?/br> “不喜歡最好?!币κ蠏吡说し埔谎郏?,“崔家喜歡高門結(jié)親,看不上我們段家。你們這四表兄,怕是要尚主的。” “可是長寧公主?”八娘知道一些流言,好奇地問。 “現(xiàn)在誰說得準(zhǔn)?”姚氏道,“崔四郎還說了什么?” “啊,他提到五姐。”八娘道,“他說想見一見五姐呢?!?/br> 丹菲呼吸一緊,道:“這么說,是要叫我過去?” “不,不用。”八娘道,“大伯說你回來后就一直病著,不便見客。我看四表兄挺失望的呢?!?/br> 丹菲松了口氣。 姚氏忍不住多打量了丹菲幾眼,道:“阿江,當(dāng)初在蘄州,你與崔四郎相處得可好?” 丹菲哪里知道段寧江和她表哥有什么情愫恩怨,便撿著最保險的話道:“表兄成日和阿兄出去騎馬射獵,其實也難得見一面。不過表兄人是極好的,溫文有禮,風(fēng)度翩翩,阿爹很是稱贊?!?/br> 姚氏點頭微笑,道:“這崔四郎評價一直極好,難怪皇后想招他做女婿。” 丹菲再傻也聽得出姚氏話里的意思,笑道:“那感情好,咱們將來能有個公主做表嫂,出門走動起來,都要氣派許多呢?!?/br> 姚氏滿意而笑,又叮囑八娘道:“你多學(xué)學(xué)你五姐,別跟著那幾個堂姐學(xué)。她們腦子是糊涂的,盡奢望輪不到自己的東西。” 八娘也不笨,嘟嘴道:“女兒清楚的很,只不過看笑話罷了。阿娘不知道,平日在閨學(xué)里,幾個堂姐每日里斗得和烏眼雞似的。五姐和阿錦jiejie何時去閨學(xué),好和我一起去看熱鬧?!?/br> 姚氏道:“你這孩子,沒個輕重。自家姐妹不合,說出去連著你的名聲都不好。你不勸著,還看什么熱鬧?” “jiejie們爭斗,哪里有我這做meimei置喙的份?”八娘大大咧咧的盤腿坐著,“況且她們平日里傲慢得很,誰都看不起。對了五姐,這幾日她們都還常說到你,向我打聽你書讀得如何,女紅如何,到時候怕是要給你一個下馬威呢。” “那我可得準(zhǔn)備著了。”丹菲不以為然地一笑,“刀槍火海都過來了,總不能給咱們二房丟臉?!?/br> 八娘眼睛一亮,忽然覺得這個五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有趣許多。 說話間,奴仆們魚貫而入,把晚膳擺上了案幾。 當(dāng)初劉家飯菜已很是豐盛,又因地處邊關(guān),多山珍野味。段家的飯食不但品種豐富,更勝利在精細(xì)。水晶蒸餃,蜜醬羊排,鮮香烏魚褒,翡翠素丸……各色點心,各種涼熱菜,每碟量都不多,卻林林總總地擺了一大桌子。 因為要守孝,黑紅嵌金的碧波蓮紋漆器收了起來,用的是一套雪里青的白瓷餐具,看著不起眼,拿在手里仔細(xì)端詳,就能做工極精細(xì),看出價值不菲。 詩禮人家,食不語,就連十歲的小段七郎也遵循規(guī)矩,伸著肥肥的小手自己吃菜。 昔日在蘄州,女學(xué)里都有教禮儀女紅,女先生十分嚴(yán)厲。丹菲自然認(rèn)真,劉玉錦挨過幾次板子后,也老實用功了。于是如今兩人雖然都有些拘束,但是舉止都優(yōu)雅有度。不說八娘條不出錯,姚氏看了,也很滿意。 用過晚飯后,姚氏留親生兒女說話,丹菲她們便很識趣地主動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前面挑燈開路的婢子和后面墊后的婆子都隔得遠(yuǎn),丹菲這才抓緊時間與劉玉錦商議崔家四郎的事。 劉玉錦也想起廟子里的事,道:“那日我們并未見著他。萬一碰到,認(rèn)不出來可怎么好?” “不論我認(rèn)不認(rèn)得他,反正他是不認(rèn)得我的。真見了面,他自然就知道我是假的?!钡し频溃拔沂前筒坏糜肋h(yuǎn)不見他的好,但是手里的東西又需要交給他。而且,沒親眼見過他,我也摸不準(zhǔn)他是否可信。” “要不,我?guī)湍闳タ纯矗俊?/br> “你能看得出好人壞人?”丹菲嗤笑,“聽說是個極俊美的郎君呢,你小心別多看了兩眼,把心丟了,被騙得團團轉(zhuǎn)?!?/br> 劉玉錦的臉?biāo)⒌丶t了,揪著衣角扭捏道:“我沒那么傻啦。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是分辨得出來的?!?/br> “別說你,就是我,要學(xué)的還多著呢?!钡し茡u了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 星光漫天,樹影搖曳,兩個女孩低聲細(xì)語地慢慢走遠(yuǎn)。 與此同時的永興侯府崔家,崔熙俊正大步穿過中門,朝自己的院子而去。 “四郎。”家中奴仆打著燈,崔中丞慢慢地從長廊一頭走了過來。 “父親還沒歇息?”崔熙俊停下了腳步,朝父親走了過去。 崔中丞擺了擺手,示意奴仆退遠(yuǎn)一些,問兒子道:“你外婆的病如何了?” 崔熙俊面色凝重地?fù)u了搖頭,“怕是不大好了。大舅已在籌辦后事了?!?/br> 崔中丞嘆了一口氣,“那你可見到了五娘?” 崔熙俊的嘴角挑起一抹戲謔的笑意,還是搖頭,“大舅說五娘生了病,沒請她出來?!?/br> “你與他說了衛(wèi)家女郎同你說過的事了?” “兒子之前就在信中寫過。今日去問大舅,他只是笑呵呵地說我一定聽錯了,說五娘沒死。還說這女子長得酷似故世的文氏二舅娘,玉牌也是真的,外婆和兩個舅娘都已把她認(rèn)了下來。” 崔中丞眉頭深鎖,道:“那依你看,究竟是認(rèn)錯了人,還是五娘確實沒死?” “兒子沒有見著五娘本人,沒法下定論。但是從段家奴仆口中打聽到,說一起來投奔的,還有一位劉氏娘子,也已經(jīng)給二舅娘認(rèn)作了義女。這倒確實符合衛(wèi)女郎的描述。” “還是要盡早和五娘見一面的好。”崔中丞果斷道,“且不論她是不是真的,那份東西,八成是在她身上。就不知她是否已經(jīng)交給了你大舅。” 崔熙俊眉頭輕鎖,搖頭道:“大舅今日絲毫沒提二舅之事,有點怪。我才從北地回來,他于情于理都該詢問一番才對。” “你是覺得,那份東西,他已經(jīng)拿到手了?” “兒子覺得,大舅不會是那么輕信于人的人。光憑一枚玉牌,他怎么會就把人認(rèn)下了?假如他真的已經(jīng)拿到了東西,看到了內(nèi)容,受了驚嚇,才絕口不提此事。那么今日他的異常,也就解釋得過去了。” “這便說得通了!”崔中丞捶掌道,“你大舅素來是個貪生怕死之人,完全比不得你二舅?,F(xiàn)在就怕的是,他膽怯之下,萬一把東西銷毀了……” “父親先別擔(dān)心?!贝尬蹩捨康溃靶l(wèi)女郎說這個曹娘子精通算計,兒子估計她是個心思縝密之人。且不論她冒充五娘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也定然知道這份東西的貴重,才會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不惜利用臨淄郡王來擺脫韋家入了段府。兒子想見到她后,再好好詢問?!?/br> 崔中丞素來對自己這個少年老成的四子很是放心,“說到那衛(wèi)家女郎。你昨日送她回了衛(wèi)家,今日衛(wèi)家就送來拜帖,想要登門拜訪致謝。你母親有些不放心,怕衛(wèi)家是上門來提親的?!?/br> 崔熙俊表情一僵,咳了咳道:“父親和母親都無需擔(dān)心。到了秦關(guān)后,我就和楊校尉一家一同返京,那衛(wèi)女郎一直同楊夫人呆在一處?!?/br> 崔中丞笑道:“你是我的兒子,我還不了解你的品性?若這衛(wèi)女郎真是品貌俱佳的,又是中書舍人的親女,這門親事也是做得的。只你母親怕得罪了公主……” “讓母親擔(dān)憂,是兒子不孝。”崔熙俊無奈地輕嘆了一聲,沐浴著星光的俊美面龐籠著一層薄薄的清愁,“兒子尚未建功立業(yè),還不想考慮成家之事?!?/br> 崔中丞慈愛的拍了拍兒子的肩,“便是你祖母,自己是公主,也不愿你尚主的。你且放心,家人都與你站在一邊。時辰不早,你明日就要回千牛衛(wèi)當(dāng)值,早點歇息了吧。”(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