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中飯后，王瑤華在家核算大廚房的買單，就從窗戶里看見三四位陳小姐拉長著臉進(jìn)院門，梅十五娘接著她們到廳里坐，沒一會功夫，廳里就傳來陳小姐們的罵聲。

    小姑子再不好也是自家人，王瑤華怕小姑子和人家爭執(zhí)吃虧，忙忙的轉(zhuǎn)到廳后窗下偷聽，倒是聽見她的小姑子柔柔勸說人家息怒，她就放心，正打轉(zhuǎn)回轉(zhuǎn)呢，就聽見不曉得哪位陳小姐說：“芳歌表妹真不要臉，明明曉得姑母有意把她許給我守義哥，還哭著喊著要嫁楊八郎，分明是貪慕虛榮！”

    楊家來替八郎向李家求親的事王瑤華是知道的，她前幾日還跟著英華去見過元帥夫人，英華路上什么都跟她說了，這事和梅家沒關(guān)系，所以她也沒放在心上。陳夫人有意把女兒嫁回娘家，只是有意而已，兩家又沒有締結(jié)婚約，芳歌要嫁自己喜歡的人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不嫁陳家就是貪慕虛榮，這幾位陳小姐說話可夠損的，瑤華覺得陳家未必是好親，就打消了把小姑子嫁到陳家的念頭，決定把這幾位陳小姐收拾一頓不來往，就堂堂正正從廳門進(jìn)去，笑道：“我路過聽見你們說什么嫁呀許呀的說得好快活，有什么熱鬧說與我聽聽？”

    幾位陳小姐都有點(diǎn)不好意思，沒結(jié)婚的女孩兒們私下里說說嫁娶沒什么的，當(dāng)著已婚的婦人面說這個(gè)，多少有點(diǎn)尷尬。

    梅小姐把面孔一板，正打算說她嫂嫂問的不合適。王瑤華已經(jīng)開嗆：“你們年紀(jì)也不小了，都說了說親的年紀(jì)。說不定你們未來的丈夫就在三省草堂里，你們沒事早上來晃一圈，晚上來晃一圈，是怕男方不肯央媒去說親呢，還是怕你們未來的丈夫面子太多太重扛不動，要幫人家多丟幾張臉？”

    這話連梅小姐都捎進(jìn)去一起罵了。梅小姐小臉漲的通紅。她嫂嫂自從嫁過來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她，今天這個(gè)話，太傷人了有沒有？

    “女孩兒就是再急著嫁人，也要自己尊重，沒有人家不表態(tài)，自家天天往男人面前湊的?！蓖醅幦A把嫂子的威風(fēng)擺到十成十，冷笑幾聲才道：“你們親戚李家的芳歌小姐聽說今天要定親了。楊家八郎是不錯，也算是她自家挑的女婿，她挑個(gè)皇后的jiejie做婆婆，還能讓婆婆親自上她家提親，這是她的本事。你們就該學(xué)一學(xué)她，學(xué)不到人家的本事就罵人家貪慕虛榮，還真不曉得害臊。”又指著梅小姐說：“你少和這種二百五一塊玩，有空把《女訓(xùn)》都抄幾遍?！?/br>
    臥槽，當(dāng)著面就罵人二百五，王家大娘子比二娘子還潑辣啊。陳家小姐們沒二話，一個(gè)接一個(gè)出去了。梅十五娘氣的渾身發(fā)抖，好半天才擠出詞兒來罵嫂子：“潑婦！”

    “能攔住你不跟那幾個(gè)傻乎乎的姑娘來往，你罵一百遍都成?！蓖跫掖竽镒蛹覀鞯牟缓蛣e扭人生氣，對著幾乎要哭出來的小姑子笑道：“她們是沒有陪妝找不到好婆家要自己出頭，你呢？我們梅家親戚遍地，你的嫁妝早就備好了，你跟著她們一塊混，是怕自己太早嫁出去嗎？”

    “我的親事，不用你cao心。”梅十五娘冷笑，“你還是叫你meimei管好她自己吧，她一個(gè)定了親的，沒羞沒臊跟著一群男人在外頭跑，她也是怕太早嫁出去嗎？”

    “王家的女兒輪不到你管?！蓖醅幦A也冷笑：“梅家的女兒，我樂意管你叫賢惠，我不樂意管你叫大度。前頭你跟我meimei說的那些話，我還沒跟你算帳呢。托王家給你說親，是我婆婆叮囑的，家書也是當(dāng)著她老人家的面寫的。你便是不肯讓親戚給你說親，你自家有心上人，你就該早跟婆婆說清楚，叫你心上人上咱們家提親?！蓖醅幦A狠狠啐她，“你半路上攔著英華和她說你的親事不消王家費(fèi)心是什么意思？你不和你親媽說，也不和我說，你冒冒然跑去和英華說，你的親事和英華有什么關(guān)系？”

    “關(guān)系大了。”梅十五娘聲音小的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梅十五我告訴你。”王瑤華笑道：“你的親事我不會讓王家沾手，曲池一府青年才俊三省草堂占了一半，就你這幾天跟著陳家女孩兒瞎胡鬧，看三省草堂有誰家敢招惹你。你想嫁誰，你自己慢慢去尋摸吧。”

    “誰笑到最后，誰才是真贏家。”梅十五娘也笑了，吸一口氣，斗志滿滿對著嫂嫂微微一笑，“我出門一趟?！?/br>
    王瑤華掉頭就走，搶在梅十五娘前面一步走到停在院子里的馬車邊吩咐：“這幾天我不用車了，你趕車回王家去罷?！?/br>
    那個(gè)車夫瞧了拉著牲口走了?，幦A笑嘻嘻對梅十五娘道：“慢慢走著去吧你。路上注意別被男人沖撞了?！?/br>
    128李大人才是真土豪

    梅家只有姑嫂兩個(gè),女孩兒到了年紀(jì)沒婆家都要吵架,陳家?guī)追吭谝粔K住著，更亂。到年紀(jì)還沒有婆家的女孩兒，舊年就能湊八個(gè)出來,今年算一算,除去嫁給張文才的淑琴,只有陳大舅的女兒淑惠春天的時(shí)候嫁給守義的一個(gè)同窗，剩下的，都在家里蹲呢。

    陳家的田產(chǎn)翻倍，挑親家的條件自然往上抬了抬,但是女孩兒們的嫁妝并沒有相應(yīng)增加，說親就更為難了。淑琴當(dāng)初是陳家最不出挑的一個(gè)，她嫁的男人長相很好,婆婆雖然跟公公和離了，但是婆婆娘家有個(gè)翰林舅舅拉扯她們家過日子。

    雖然淑琴奉著婆婆在府城租房住，但是王翰林家也沒少往她們家送東西，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是好的，嫡親兒三口吃用不完，只淑琴這一年捎回娘家的衣料，就替她親妹子淑蘋攢下兩箱子嫁衣。有翰林舅舅拉扯，張文才又是真用功讀書的，將來似李家姑丈那樣考進(jìn)士做官指日可待。淑琴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一塊過苦日子不難，一塊過苦日子的中間有一個(gè)突然過起好日子，剩下的再過苦日子就不好挨了。有淑琴這個(gè)最不出挑的襯著，就是偶有人家不挑陪嫁去那幾房說親，休說女孩兒，做丈母娘的拿淑琴的丈夫做尺子一卡，都看不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