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背著手哎聲嘆氣出去。楊小八就道：“平常他們也吵的，怎么單今日要請先生去，咱們?nèi)タ纯?？?/br>
    趙恒這些日子足不出戶，也正悶的發(fā)慌，就依他，兩個悄悄兒跟在王翰林后頭去看熱鬧。

    王翰林到時，黃氏已是摟著小孩兒，牽著大孩兒，站在院中，叫她陪嫁的幾個人收拾箱籠要回娘家，想起來又要罵幾句王耀祖。王耀祖坐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張小板凳上，英華捧著一盆清水，與他洗傷口。

    玉薇低頭站在墻外，又不能進(jìn)去，又不好就走?？匆娡鹾擦郑^來萬福，低眉順眼道：“奴和二小姐經(jīng)過門前，和大少爺說了幾句話，不曉得怎么惱了大少奶奶?！?/br>
    王翰林揮手，道：“他兩口兒哪一日不吵幾回，卻是和你無干，你自便罷?！?/br>
    王耀祖聽見父親說話的聲音，忙忙的要站起來，才起身，搖了兩搖，一頭栽倒。

    英華唬了一跳，那盆水差點(diǎn)潑翻，她退后兩步把盆擱在小桌上，驚叫：“爹爹，哥哥暈倒了?！?/br>
    趙恒反應(yīng)最快，一聽見英華驚喊爹爹，就似脫了韁的野馬，幾步越過王翰林，邁進(jìn)院子把英華拉過一邊，問她：“你可有事？”至于王耀祖，他眼里壓根就沒有人家，連腳踏著王耀祖的衣襟都不曉得。

    英華指指他的腳下，道：“我沒事，我大哥有事。”

    趙恒因英華和他講話，笑意藏都藏不住，讓開幾步，咳了一聲，道：“來人，把王大哥扶起來?！?/br>
    楊八郎慢了兩步，搶在王翰林前頭把王耀祖扶起來，只看了一眼，就喊：“還有氣，喊郎中來呀?！?/br>
    黃氏先還當(dāng)王耀祖耍花槍，哭罵不止，聽得他是真暈了，卻是慌了，放下孩兒要過來瞧。誰知屋里翩翩飛出兩只花蝴蝶，一左一右把王耀祖攙在中間。黃氏看見她們，又惱了，索性不管，照舊摟著孩子哭泣。

    少時郎中來了，只看房外坐在一個哭哭啼啼的黃臉婆，房里有兩個香噴噴、嬌滴滴的美婢妾，不用號脈，也曉得王耀祖為什么會暈倒了。

    王翰林看郎中閉目摸胡子半日不言語，卻是嚇著了，忙問：“我兒如何？”

    郎中慢慢道：“無大礙，不過是體虛。開幾個溫補(bǔ)的方子，慢慢調(diào)理也罷了。只是……”

    “只是什么？”王翰林才消下去的汗又爭先恐后冒出來。

    郎中的眼睛在那兩個美婢身上梭了幾梭，搖搖頭，長長嘆息，道：“令郎房里服侍的人卻是多了些，將來還是靜養(yǎng)為要?！?/br>
    這話說的曲折，然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王翰林點(diǎn)點(diǎn)頭，便請郎中移步到前頭書房去寫藥方。郎中走了兩步，恰好一個使女外頭進(jìn)來，帶來一陣香風(fēng)，那郎中鼻子抽氣，突然道：“不對！這香味有古怪！”

    楊八郎聽得這話，忙將那使女按住，問：“你帶的什么香？”

    那使女嚇得變了臉色，哆哆嗦嗦從懷里摸出一個異樣精致的香囊，道：“是香蝶jiejie給的，不是奴偷的?！?/br>
    郎中討了那香囊，取小刀刺破，把里頭的藥料都倒了出來，在日頭底下細(xì)看細(xì)聞半日，才道：“翰林老爺，借一步說話。”

    香蝶便是那兩只花蝴蝶里的一只，那香囊也不只她一個有。趙恒的幾個侍婢也都有。郎中這話，是香囊有問題，趙恒的臉色也變了。他沖楊八郎使了個眼色，楊八郎會意，悄悄兒先走了。

    趙恒跟在王翰林后頭出來，看英華還在黃氏身邊，替她嫂子哄孩子，便扯了扯她的衣衫，道：“英華meimei，把大嫂和孩子們帶到師母那里去?！?/br>
    英華本待不理，看趙恒臉色鐵青神情不對，情知有異，便小聲勸黃氏：“嫂嫂莫惱，咱們到母親那里說說話?！?/br>
    黃氏原是梗著一口氣才吵鬧要和離的，那口氣過了正在后悔，，小姑子與她臺階下，便順?biāo)浦?，帶著孩子跟著英華到正院去。

    柳氏正和玉薇在窗下說話，看見英華來了正要問她耀祖兩口兒怎么樣，就見黃氏拖兒帶女的進(jìn)來，卻是愣著了。

    英華不等母親問，就道：“大哥無事，倒是郎中說咱們家使女帶的那香不對?！?/br>
    “香？什么香？”柳氏皺眉。

    “就是那幾個唱小曲兒的，送了一個香囊給咱們家使女，剛好郎中出門聞見，說不對?！庇⑷A一邊擠熱手巾給小侄兒擦臉，一邊道：“趙恒臉色也不好看，叫咱們過來?！?/br>
    柳氏沉吟半日，道：“不該咱們知道的事，不要問?！笨聪螯S氏，正色道：“咱們雖是分了家，然血脈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什么該說，什么不該打聽，你若是不明白，不妨問問你妹子?！?/br>
    黃氏一沒得婆婆管束的，乍一聽婆婆放狠話，眼圈兒又紅了。她轉(zhuǎn)念一想，丈夫靠不住，她守著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如何過活？還要靠這個后婆婆！黃氏想得明白，便把眼淚都吞到肚里，點(diǎn)點(diǎn)頭，道：“媳婦曉得了?！?/br>
    母親一向不講重話，今日這樣嚇嫂嫂，便是方才趙恒也有些大驚小怪，難道……真出事了？哥哥暈倒又是個什么緣故？和趙恒又有什么關(guān)系？英華想了半日，想得頭都疼了。

    柳氏這里坐著大兒媳母子四人，再加上幾個伺候的使女婆子，屋子里人就有些多。天冷門窗關(guān)的緊，甚是氣悶。英華在房里站了一會，走到后院透氣，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奔大哥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