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這話說的王氏心里又活動(dòng)了。王氏上回求親被拒之后，早死了給兒子娶英華的心。二嫂這般說話，她便覺得二嫂極是貼心，和柳氏就親近許多，道：“你妹夫也是這樣說，上回有人說了一位汪小姐甚好，汪家要一百二十兩聘禮，只肯陪六十兩的嫁妝。你妹夫說人家是賣女兒，把媒人罵了一頓?！?/br>
    “六十兩實(shí)是少了些?！绷蛉说溃骸罢f到嫁妝我也愁的很。不曉得富春這邊，像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孩兒，嫁妝都是怎么樣的。滿府都傳說我家英華沒嫁妝呢?！?/br>
    “英華許人家了？”王氏很心痛，壓低聲音問嫂子。

    “差不多就是那幾家里頭挑?！绷虾卣f，也壓低了聲音，道：“姑娘與我們說說，府里和我們家差不多的人家，女孩兒都是怎么備嫁妝的?！?/br>
    王氏想了想，道：“我出嫁那會(huì)兒，妝奩田有幾頃，家具尺頭什么的，再加上半匣首飾也值六百來兩，說起來，在富春也算是不少了。如今比著從前奢侈，前日我們本家張知縣的女兒出嫁，妝奩田有十頃，衣飾聽講置了有一千兩銀子，聽講這個(gè)在曲池只算得中等。”

    柳氏聽完心里有數(shù)，便笑道：“京城有一千兩就是厚嫁?！闭f完站起來走出去，吩咐在廳上看帳的英華，小聲道：“把你姑母帶來的盒子騰出來，你自去撿回禮，再有什么，撿實(shí)惠的再配一盒，叫人捧著，一會(huì)給你姑母送回去?！?/br>
    英華連忙答應(yīng)，把帳本收拾收拾，帶著小海棠去了。

    柳氏回來嘆了一口氣，才道：“原來在京城時(shí)給瑤華挑女婿，就覺得難挑，又要樣樣都好，還要老家離咱們富春不能太遠(yuǎn)的。如今你二哥就急著給耀宗說媳婦兒，打聽?zhēng)讉€(gè)都覺得不合適?！?/br>
    正說著話，就聽見耀宗在外頭笑喊：“母親，你又背地里說兒子什么？”曬的漆黑的耀宗進(jìn)來，露出一口白牙，含笑對(duì)姑母行了禮，又給柳氏行禮。

    柳氏問：“見過你父親了？”

    耀宗笑道：“看他給三個(gè)學(xué)生說文章呢，我在窗外站了一站就過來了?！庇謫柾跏?，“姑母，文才表弟在哪個(gè)書院念書？”

    王氏尷尬的笑道：“你姑丈嫌書院的先生們教的不好，親自教你表弟的?！?/br>
    這個(gè)姑丈，實(shí)是……耀宗機(jī)靈，就笑道：“兒子這次來家，就不走了。母親，我去瞧瞧meimei去?！?/br>
    柳氏遲疑了一會(huì)，喊住他道：“你九姨來了，在你大哥院里住著。前些日子你大哥填虧空買賣田地，你爹爹怕他賠光你們的錢，把你和瑤華的兩份都要出來了，就是你九姨當(dāng)?shù)闹腥?，你?dāng)去謝一謝她?！?/br>
    耀宗答應(yīng)一聲，仍舊去了英華的院子，把梨蕊拉到屋里，掩上門問清楚，搖頭道：“我大哥這人……和張姑丈有的一比啊?！?/br>
    梨蕊摸他下巴上的骨頭，心疼的問：“又瘦了，做什么去了？”

    耀宗把她摟到懷里，笑道：“賺銀子去了。回頭我使銀給你弄個(gè)親叔叔來認(rèn)親，再給你配上嫁妝，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回來，可使得？”

    梨蕊漲紅臉，啐道：“又胡說，你還是去見九姨媽罷?！?/br>
    耀宗用力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笑道：“你既然跟了我，我自然要想法子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你娶回來。”

    梨蕊回掐他，咬著牙笑罵：“你慣會(huì)甜言蜜語哄人。”推開他，又道：“和你說正經(jīng)的，隔壁李公子好像看上咱們二小姐了……”

    “就是上回帶著妹子和英華一起逛縣城的那個(gè)？”耀宗想了一想，道：“那廝看著怪斯文的，居然敢打我妹子主意，必要好好治治他?！?/br>
    梨蕊原意是想和耀宗說知二小姐也看上人家了，要叫耀宗去和老爺吹吹風(fēng)，看老爺可中意李知遠(yuǎn)做女婿。誰知耀宗一開口就要收拾人家。她悔說錯(cuò)了話，不敢多說，把耀宗推出門，道：“快去見九姨媽?！?/br>
    耀宗便繞到后頭大哥的屋里。王耀祖不在家，黃家三個(gè)女人俱坐在廳里，看見耀宗，黃九姑愣了一下，伸手?jǐn)堊∷?，流淚道：“這是小二？”

    耀宗在黃家長(zhǎng)到三四歲，原是黃九姑帶大的，對(duì)她甚有感情，看黃九姑這般，也傷心，反手摟住黃九姑，喊道：“九姨?！?/br>
    黃氏拉開他兩個(gè)，笑道：“見面原該是歡喜的，怎么就哭上了？”指著懷翠道：“這是你懷翠meimei，你可還記得。我就記得我嫁到你們家頭幾日，你聽說我是外婆家的表姐，鎮(zhèn)日纏著我，問我要懷翠meimei，你還記不記得？”

    耀宗笑道：“忘了。”重與懷翠見禮。懷翠細(xì)細(xì)打量耀宗，全身上下黑的和野人似的，臉上還有幾處曬脫了皮。衣裳破舊，衣帶上還沾著泥，隔得老遠(yuǎn)就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子汗臭。

    這個(gè)表哥休說和趙公子比，就是比隔壁李公子也差遠(yuǎn)了。拾翠幽怨的看了一眼母親，下定決心要掙脫命運(yùn)的安排，打死也不要嫁給這個(gè)表哥。她退后一步萬福，就淡淡的說：“我有些兒頭暈，回房歇一會(huì)。”

    懷翠一走，黃氏和黃九姑就一人一邊抓住耀宗，問他：“咱家那個(gè)小王爺學(xué)生，一年給咱們送多錢束修？”

    小王爺……莫不是說趙恒？耀宗想了想，趙恒不是小王爺這事說來話長(zhǎng)，還不如不和她兩個(gè)說，只笑道：“一年三節(jié)送禮，一共也有六七百兩吧。九姨問這個(gè)做什么？”

    “才這么點(diǎn)？”黃氏先xiele氣。去年她施舍給幾個(gè)大師的錢都不止這些，如今她手里無錢，聽得公公收入不多，不免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