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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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是百官同往,但那些沒有世族之列或是五品之下的小官吏都去了旁邊另一塊草地,另設宴席,不能與世家郡望高的同席。 林氏的車駕抵達時,翠綠的草場上已經(jīng)搭起各家的帷帳,因為那些年輕的世家子弟會提前到這里來狩獵,要是有心儀之人,就可以將獵物所做的小食贈送到哪家的帷帳里去,能夠出現(xiàn)在宴席上的人,基本都是能夠互相通婚的世家,各家夫人都不再設防。 如今帷帳還在搭,謝寶因與林妙意同坐在兩駕的車輿內(nèi),林卻意與王氏在另一輛車駕。 謝寶因看了看外面的成片綠茵,眼中泛起笑意,可目光落在車內(nèi)時,心里帶起一聲嘆息,今日來踏春宴,早起就開始忙碌,忘記了一件事。 她從腰帶中拿出一塊手帕遞過去:“看看這紋樣可喜歡?” “長嫂...?” 林妙意看著遞來的手帕,所用絲絹是水綠的,旁邊有小朵成簇的鮮花,摸去竟像是自墻垣后面盛開而溢出來的一樣,還有一個女郎站在下面。 “你與六娘都是林氏的女郎,郎君的家妹?!敝x寶因知道她心中所想,紓解其心,“我對待你們怎么會不同,只是六娘的手帕太久,又沒有合適的,一下忘記顧及六娘你的感受了?!?/br> 林妙意聽到這些話,低頭抽噎起來,手帕一事,她的確是擔心長嫂喜歡六娘勝過自己,但她也知道六娘和長嫂都待她很好,眼下更加覺得自己狹隘。 謝寶因伸手拍著她背,像從前哄謝珍果那般哄道:“以后我都會好好記住的,千萬別再胡思亂想了,那樣不是會更讓我擔心?!?/br> 林妙意想用手帕擦淚,又想起這是長嫂送的,所以拿自己的舊手帕擦了擦,泣不成聲:“長嫂...長嫂這次跟我說完后,我心里知道,以后絕對不會再這樣。” 謝寶因笑著為她拭淚。 車駕里剛哄好,家里帶來的仆婦也剛好監(jiān)督完奴仆把帷帳搭好,趕來車駕旁回稟:“女君,我們的帷帳都已經(jīng)弄好了?!?/br> 車輿內(nèi)還未應,便聽林卻意的聲音在外頭高興喊道:“阿姊,長嫂和叔母等下還有事,你現(xiàn)在要與我去踏春嗎?” 【作者有話說】 [1]監(jiān)察御史資料來源商務印書館出版的修訂版《中國歷代官職大辭典》 第40章 以命相搏 林妙意心中所積攢的憂思在被紓解后, 人也變得輕松起來,下車被林卻意看見她哭過,上前好意關(guān)懷, 她也不像從前那樣會變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反還笑著拉六娘踏草去水邊,浣洗拭過淚水的手帕。 姊妹間說說笑笑。 片刻后,謝寶因也由仆婦扶著從車駕下來,落足在柔軟的草地上,有些不放心的朝水邊看去, 只看見有幾位世家女郎也結(jié)伴同往那里去,她們坐著閑聊沒多久, 便開始互相澆水嬉戲。 這些世家娘子都是林妙意、林卻意在花朝節(jié)結(jié)識的好友。 謝寶因安下心來,偏頭囑咐侍奉她們的仆婦先去各自的帷帳中備好干衣,可以讓兩位娘子嬉鬧過后,能趕緊換下濕透的衣裳。 隨后她才往東面而去, 那里搭有林氏的大帳。 小帳與大帳的規(guī)格相當,皆是由木頭所支撐起來的白色葛布搭建,唯一不同的便是小帳為保護隱秘, 四面設有圍, 以供小娘子和郎君游玩流汗過后,前來換衣。 大帳則是四面不設防, 可席地而坐,欣賞春色, 又因嫁人后不能再似做娘子那般肆意玩鬧取樂, 故那些不宜失了莊重的世家夫人多在此帳歇息閑談。 各家都設有自己的大小帷帳。 鞋履邁踏, 女子下著破裙, 裙擺被堆砌在翹頭履上, 走過連綿綠茵,似草上蝶。 林氏的大帳內(nèi),淹足的草被文彩大毯所壓彎,毯上擺設著食案坐席,食案上則擺有正應節(jié)氣的時令糕點果子以及加了鹽的煎茶。 謝寶因面北而坐,眸中映著萬千景色,思緒亦是萬千。 三月晚春的時節(jié),經(jīng)過數(shù)月的休養(yǎng)生息和近二十日的雨水,江東水畔的草木也迅速拔高起來,矮可淹沒足腕,高可齊腰,那些自長江以南而吹來的清風輕拂過綠茵,猶如江浪翻涌浮白。 雜花生在草木間,群鶯振翅翻飛天際。 小娘子紛紛攜手踏春,穿過肥沃綠茵,摘花簪髻,鋪席支帳,共飲春酒,吃春餅春盤。 世家子弟則狩獵,或靶場射箭,縱馬馳騁,盡是意氣風發(fā),年紀稍大的便會遙望隔江遙望,憑吊往昔,永記當年祖上正是在立春之際北渡長江,隨著霸主來到建鄴,建功立業(yè)。 他們來這里,也是為此。 最初的踏春宴,便是太.祖以踏春之名,吊懷故鄉(xiāng)所設,才有百官同往,猶如當年世族隨他一同離開故土。 因而文帝在深覺此等千人宴席實在鋪張浪費,又有鼓勵內(nèi)外百官不事朝政之嫌后,主張取消,可也只取消了用來湊數(shù)的其余三節(jié)氣,踏春宴則始終不曾取消過。 謝寶因低飲一口茶,大棗、桂皮的甜香直鉆入鼻腔與嗓子。 她不禁想起,前面來時,謝晉渠又再次發(fā)問歸寧宴那日的話,要是她被家主逼著入仕,可會答應。 她答,我會。 要是兒郎,她就要建功立業(yè)、留名青史;要是女郎,她也要借夫君的勢去瞧瞧青云之上有何風景。 踏春,所踏的不是春色,踏就是這些子弟的宏圖霸業(yè)。 這時,王氏也從遠處自己的帷帳走過來,而后坐在面西的坐席上,瞧見女子隱有哀思的相貌,以為她是因為踏春而傷感,也頗憶歲月的感概道:“七八載沒有來這里了,陵江的水看著都變清澈起來,策令剛下發(fā)時,還有不少人反對,現(xiàn)在看來,陛下所做的決定是對的?!?/br> 建鄴城周圍水流極多,流經(jīng)京畿道各郡。 陵江流經(jīng)的圍春草場則是建鄴城水草最盛足的地,往年不屬皇室的園林田地,任由百姓放牧生養(yǎng),只是前些年的一次踏春宴使得眾人敗興而歸,太仆寺上報是因放牧過度,才致草矮半寸之下,黑土盡露。 水流上漲,沖刷黑土入江,又使得江水渾濁。 于是中央下達禁止牧馬的政令,歸入皇室,為護草場與陵江,規(guī)定一年之中,百姓只能來此牧牛羊四月,便連這七八載來,也是另外尋到草場踏春。 上書反對的人都是隨霸主北渡來建鄴的世家,他們所踏的不是春,所以于他們而言,終究是失去了其中所含的意趣與緬懷。 “叔母說的正是?!敝x寶因擱下手中的漆碗,他們這些世家都并非是北渡的,沒有南方世家的傷意,“這春色我看著也的確是比往年更盛?!?/br> 說完,又怕眼前婦人與她客氣,親自遞去加有蔥姜及花椒的咸茶。 王氏嗅聞出辛辣味,眉毛都彎起來,咸茶味千百種,她卻最喜歡這種,生津又暖脾胃,等喝下一口,突然看到漆碗的紋樣,好奇的看起來,拿遠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摩羯紋樣的。 這種紋樣款式是從外域流進來的,摩羯紋是其中最受歡迎的,多為皇室用,今天竟然是拿了天子所賜的妝奩器物出來。 謝寶因掃了圈食案,想要吃些蒸卷,又怕臟手,仆婦瞧見,聰明的用干凈手帕裹了一塊遞給女子,她贊賞抬頭,復又用微張嘴,用齒貝輕咬一口,里頭的蟹黃蟹rou便在嘴中爆開而來。 王氏又看見女子正在吃的金銀夾花平截,這需要把面皮搟到似絲絹那樣薄,再將蟹rou蟹膏鋪上去,卷起來蒸熟,因截面為黃白交織,才取出這樣一個雅名。 這種面食很常見,尤其是八月至十一月,那時膏蟹正肥,但現(xiàn)在的時節(jié),膏蟹都還沒有成熟,能夠做出這樣的蒸卷,螃蟹品質(zhì)必定是很好。 聽說前幾日天子也只賜給三品官員各一籠,難道也賞給了林氏? 她再想到今日要為二郎林衛(wèi)鉚看新婦人選,了然一笑:“說起來,陳留袁氏與清河崔氏的那兩位娘子都已經(jīng)來了?!?/br> 長頸微動,喉嚨吞咽。 謝寶因用手帕輕拭嘴角油污,瞥見王氏還只是喝下幾口咸茶,亦笑道:“叔母怎么不先趕緊吃些,要是餓壞了,叔父怕是要怪罪于我?!?/br> 踏春宴要日昳才散,何必著急。 圍春草場直到宣帝朝,每次來踏春都必須要用數(shù)丈紅葛布所用,每五步一甲士,后在武帝手中,長驅(qū)直擊外敵,又以狠辣手段內(nèi)治,晚年自認天下在他手中已是海晏河清,開始不設圍帳,甲士也僅在四方守衛(wèi)。 在東南西北四方中,又以西面居高,可俯瞰江面浩浩,故于此處設天子帷帳,設宴席酬百官。 宴席過后,七大王李毓聽著遠處傳來世家子弟的喝呼聲,魂魄早就已經(jīng)飛了過去,顯然是已經(jīng)生出縱馬的興致,在場眾人都知道這位大王沒有什么別的愛好,心中只有縱馬二字能引起他的注目觀望,但也只在廣闊的草場上,從來都不去百姓安居的地方擾亂民生,他是幾位大王中最有天子仁愛的一位,所以才最得圣心。 眼下宴席已經(jīng)盡到侍奉之道,侍奉寵愛此子的天子也就點頭準允他起身離席。 七大王疾速大步的走下高坡,常年侍奉在他身邊的王邸舍人早已經(jīng)從馬廄中牽出這位大王近日最愛的那匹高馬,這匹馬因毛色在日光下會泛出天虹,燦爛炳耀,得名“逾輝”。 他翻身上馬,從舍人手中拿過馬鞭,抬起揮下間,他已經(jīng)馳騁于草長鶯飛的春色中,不時發(fā)出幾聲痛快的喝聲。 人雖然歡暢,但鳥卻受了驚。 飛累的黃鶯正要停歇,卻又被這一人一馬嚇得立即騰飛,成群的徑直往北邊飛去,似乎要飛回故鄉(xiāng)去,可飛了沒有多久,便停在男子身側(cè)不遠處的地上,垂食草籽。 林業(yè)綏站在翻騰的江邊,陵江之水發(fā)源于長江,這里是陵江在建鄴城江面最寬的地方,雖然隱隱有長江水的氣勢,但終究還是比不上長江,當年博陵林氏正是由此處隨霸主進入的建鄴城,從此遠離故鄉(xiāng)。 林氏第一任家主在亂世中積累起來巨財,世人只知道博陵林氏是用錢財相助霸主爭得天下,但不知道那時林氏家主早就已經(jīng)決定孤注一擲,除了自己外,還讓族中子弟全部從軍、入仕助霸主奪取天下。 博陵林氏是把子弟和錢財都壓在了這場亂世爭霸中,不給自己留后路。 因為當時三足鼎立的局面雖然才剛形成,但也意味著這樣的亂世終有一日是會結(jié)束的,并且就在不久的將來,博陵林氏要想從商末之流變成士族,就需要盡早在亂世建功立業(yè),成為未來的開國功臣,只是在三位霸主中,其中兩位早已經(jīng)形成屬于自己的勢力,他們自己更是一方財主,南北兩邊的無數(shù)世族都趨之若鶩,根本布需要一個商賈之家的助力。 于是林氏家主選中了庶族出身的本朝太.祖,最終位列三公九卿,五代列侯,家族顯赫一時。 江聲滔滔下,吃完食的黃鶯接連撲騰飛走。 昨日接到監(jiān)察御史任命文書的裴爽循著黃鶯的痕跡走來,瞧見男子佇立江邊,一言不發(fā),便知是在緬懷北渡的先祖,可裴氏與王謝等大族皆是建鄴的北方世族,踏春就是迎春,不會像博陵林氏等南方士族一樣,生出這些多余的感傷。 他走上前,隨著沉默片刻后,才直言道:“不知林內(nèi)史推舉我做監(jiān)察御史,可是要我做些什么?” 音落,江浪翻滾,吞沒水面浮萍。 林業(yè)綏將落于江面的目光收回,瞥視一眼身側(cè)之人后,伸手拍去衣袍上所沾染的水滴,轉(zhuǎn)身往草場走去,戲謔道:“裴監(jiān)察不是有自己的赤子之心嗎?入仕多年,既已升遷,不去做心中想做,竟還要來問我這個蠅營狗茍之輩?” 裴爽面露窘態(tài),去年孫酆找人打傷眼前的人,他前去報信,因天色已晚,無法出坊,便宿在林氏外邸,次日在得知男子用私刑處置家中奴仆后,前去質(zhì)問,蠅營狗茍之輩就是他當面罵男子的話。 “大直不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訥。”他急忙清嗓道,“這是林內(nèi)史曾在天臺觀與我說過的話?!?/br> 往日他太過直,不懂委曲隨和,所以才一直無法實現(xiàn)心中抱負,被掌權(quán)者輕易折斷,但那些名士所追求的竹子,用火一烤,卻是最能彎曲的東西。 孫酆之案與他的升遷也都是這個男子運籌而成,赤子心和權(quán)勢竟得兩全。 林業(yè)綏會心一笑,他道:“我要你公正廉直,抱誠守真,為芒寒色正者。” 凡有抱負者,皆想入仕,入仕者,皆想往上走,無關(guān)jian忠,此乃人欲,裴爽又怎么能夠例外。 兩人走至草場以東時,忽聽一陣取笑聲,只見一群世家子弟不在射箭,反而圍繞起來哄笑。 仔細一聽,才知道原來是其中一個小郎君拉著七斗弓被鄙夷,后來又不服氣的要去拉兩石弓,但是因為臂力不足而拉不開,射出去的箭全部落在原地。 射箭是世家子弟必須要學會的,所以經(jīng)常有攀比之風,以所拉的弓力為豪,這里臂力最好的少年郎君也只敢拉一石弓,兩石弓是專門射箭之人常拉的。 帶頭取笑的子弟看著不過十五六歲,他舉起長弓,炫耀揚眉:“昆侖瘦猴瞧好了?!?/br> 昆侖瘦猴最初是北方世族罵南方世族的話,因為他們剛北渡而來,騎射都落后,昭國鄭氏便有人用這樣的名號來喊南方世家的子弟,昆侖奴為黑奴仆,價格十分便宜,這是諷刺南方世族低賤,瘦猴則是笑譏其瘦弱無力。 如今這個帶頭的好像就是鄭氏的子弟。 裴爽搖頭,太過驕傲自負,必會挫敗。 那邊羽箭搭弓,即將要拉開時。 林業(yè)綏緩步走過去,從小郎君手上拿過兩石弓,而后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飛虻箭,削瘦的手指將箭搭在弦上,慢慢拉滿全弓,在鄭氏子弟射出羽箭的同時,他緊隨其后射出,手指松開的瞬間,利箭劃破空氣,直追那一箭。 在羽箭快要擊中靶心時,飛虻箭追上,于空中破開羽箭后,穩(wěn)穩(wěn)釘入三十丈之外的草靶。 羽箭則裂為兩半,落在地上。 裴爽不敢置信的朝男子所射中的草靶望去,卻只見到模糊的黑點。 三十丈為最遠。 前面鄭氏子弟那箭也不過是想要射中十五丈外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