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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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yè)綏看過去,女子棄去匙,稍稍昂頭,修長的脖頸微微滾動,藥湯跑出來了些,順著流下:“怎么今日飲了這么多酒?” 她酒量在女眷中不算是差,少有醉的時候。 “許久未喝,又很少有這樣圍爐溫酒的日子,所以多貪了幾杯?!敝x寶因赧然一笑,將漆碗放回去,拉了拉滑落的衾被,又去找手帕來拭嘴和脖頸,“郎君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從倚著憑幾在坐席睡著到臥榻之上,身上的寬博襦裙也被換下,不用去想就知道是誰。 “日入?!?/br> “今日怎么這么早?” 林業(yè)綏想起今日的朝會,三大世族已經(jīng)被悄然放在砧板上,卻全然不知,低聲笑道:“官署沒有什么別的事情,所以早些歸家。” 謝寶因也想起在屋舍那邊與王氏所談起的事情,先跟男子說完自己與叔母王氏為林衛(wèi)鉚瞧中的兩個女郎,然后再提起林妙意的婚事,一共選中三個世家子弟,分別是清河崔氏、河內(nèi)魏氏以及平陽賈氏的兒郎。 她婚事沒有定的時候,也曾暗中處處留意著世家子弟如何,家風如何,這才能夠在心中定下人選。 林業(yè)綏安靜聽完,淡然道:“崔二郎便算了?!?/br> “為何?”謝寶因蹙眉不解,這是人選中的佼佼者,“他滿腹才華,人也算是清朗俊秀,出口便是錦繡文章,如此子弟,還有哪里不合適。” 崔安的文才曾被人比成星月蒼日,他還并非家中長子,過得逍遙自在。 林妙意的性格未必能管得來家事,她又常年悶在家中,要是嫁過去,能夠隨著去做山中名士,兩人游山玩水,談詩論曲就是文雅事。 林業(yè)綏沒了心思看書,把竹簡卷起,這炭火也是愈烤愈心燥,靜了片刻,他放緩語氣道:“崔二不喜歡三娘?!?/br> 謝寶因垂眸,不懂他為何如此說,世家通婚又哪里是兩情相悅才議的:“但相處久了,未必就不會喜歡?!?/br> 崔安不會喜歡上。 林業(yè)綏抬眼,瞧著女子,一字一句道:“若是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人呢?” 謝寶因沉默不言,這幾載來,的確聽聞他已追尋前人在高山隱居,家中不論如何催,都是一副不想婚娶的態(tài)度,要真是這樣,三娘即便嫁過去,心里也苦。 “若是有人就算了?!彼ㄐΦ?,“其他世家子弟也不差?!?/br> 林業(yè)綏不再言,雙手置于幾案旁的炭火上,一動未動,她今日忽然飲下這么多酒,無人知曉究竟是因開懷,還是憂郁。 謝寶因見男子緘默,手掌也攤平在火上烤著,眉眼浮上幾分擔憂,攏上木屐走過去,跪坐在一旁的席上,伸手去摸,他掌心已被烤的火熱,都有些燙人了。 “郎君在想什么?” 溫涼的觸感覆上,林業(yè)綏才覺炙燙,將手從炭火上移開,拿竹箸撥了下火,低聲問道:“幼??捎兴鶒郏俊?/br> 手掌忽然抽離,謝寶因怔住,而后從容自若的收回手,但面對男子的話卻是一時無言,她自幼時能夠識字讀書起,便知道對男子不可有愛,尋覓夫君也以家世品德為主,當年所留意的子弟,也是以此為標準。 成為世家夫人后,夫妻二人之間能夠相待如賓就是最好的。 她自然也會努力去盡到身為妻子與宗婦的職責,用心cao持家中與宗族事務,盡心侍奉舅姑,好好養(yǎng)育兒女,周旋于世家夫人之間為郎君謀利,要是日后夫君有側室,再用些手段來鞏固地位。 如同范氏那樣過一生。 待反應過來,她笑吟吟道:“自然是郎君?!?/br> 林業(yè)綏也隨著笑,她什么都能做到周全,便連騙人也是。 “幼福?!?/br> “嗯?!?/br> “湊過來些?!?/br> 謝寶因雖是疑惑,卻也溫順的靠近他。 林業(yè)綏瞧著女子不解的看著自己,他只要稍用力...便能吻上。 臥榻上,他順著前面藥湯所流下的痕跡吻去。 謝寶因中衣微敞,彎著食指咬住,男子自脖頸愈發(fā)往下,湯藥又沒流到那里去,她小聲提醒道:“我先去沐浴?!?/br> “飲酒后不能沐浴?!绷謽I(yè)綏吻完,用指腹拂掉女子鬢邊亂掉的發(fā)絲,伸手把她中衣拉好,遮住春光,擁在懷里,閉眼道,“睡吧。” 謝寶因從男子懷里出來,往臥榻里面躺去,蓋了自己的衾被。 “幼福?” “我熱?!?/br> 【作者有話說】 【1】《大戴禮記.本命》:“女有五不?。耗婕易硬蝗?,亂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惡疾不取,喪婦長子不取?!?/br> 【2】東漢何休的《公羊解詁》中就尖銳指出:喪婦長女不取,無教戒也…… 【3】《大戴禮記》是西漢中期戴德編著的禮制著作,關于“五不娶”的最早記載就在這里。 第39章 她非兒郎 黃昏將至時, 街鼓響起,共八百下。 一百零八個坊市接連關閉坊門,長極坊是最后閉門的。 范氏處理完家中的事情, 突然覺得很寂寥, 便拿起許久不曾碰過的針線坐在燈盞下,想著也親自給十娘做些貼身的衣物,以往幾個娘子的貼身衣物她都有做過,便連五娘幼時,她也給做了件抱腹, 只是生下十娘后,身體變差, 又要管著家中與宗族,竟然一件都沒有這個小女做過。 可剛下了幾針,只覺得眼花,到底還是老去了, 她擱下手里的東西,喊來仆婦詢問:“阿郎還沒回來?” 晡時,近身侍奉謝賢的奴仆就已經(jīng)先回來稟告過, 說是天子留了他們阿郎在宮內(nèi)用晚食。 仆婦還來不及回答, 李傅母已經(jīng)著急忙慌的走進內(nèi)室,嘴里還在著急的念著:“夫人, 阿郎將六郎叫去了書齋?!?/br> 李傅母本來是已經(jīng)準備睡下的,只是聽家中夫君說阿郎日入歸家后, 先是在書齋坐了許久, 然后命他去叫六郎, 不久就遣他離開。 這些時日, 六郎和阿郎為了入仕之事多有爭吵, 好幾次阿郎都想要動手打人,最后顧及著不體面才沒打,但今夜卻特地把所有奴仆都遣走。 范氏看了眼仆婦,好笑道:“喊就喊吧,父親要教訓自己的阿子有什么好稀奇的。” 天子突然留人,謝賢一回來便要見謝晉渠,父子兩人能夠聊的也就只有入仕一事,怕是天子親自定了。 李傅母知道這個夫人的心腸手段素來就硬,從前在范家做女郎就是如此,但還是勸了幾句:“要是打壞落下什么殘疾,六郎還要怎么入仕,夫人去管管吧?!?/br> 范氏嘆口氣,自己和這個保母就想是慈母嚴父。 保母只需照顧家中兒郎、女郎有沒有被磕碰到,其余的都不用去cao心,所以把兒郎女郎的健康開心放在第一位,覺得已如此風光,當要兒女快活才是,但是不知道像他們這樣的家里,還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顧及,比性命都重要。 既然出生在謝氏,就應該要想清楚,權勢與氏族輝煌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女郎要嫁人,兒郎要入仕,全都是為了支撐謝氏不倒。 舅氏謝德雖然有五個兒郎,可幼年夭折兩個,還有兩個也在盛年歸天,留下的女郎都已經(jīng)嫁出去,其子弟也在叔父謝賢的安排下入仕軍中。 將軍房目前只有排序最末的謝賢還能支撐,而謝氏早就已經(jīng)大不如前,那兩個侄子在軍中起不來。 當年,他們將軍房以軍功起勢,后繼子弟亦不遜前人,現(xiàn)今軍中卻早無謝氏風光。 “我管這些干什么?!狈妒侠淅涞?,“他父親心中自然有數(shù)?!?/br> 書齋燃著燈油,謝賢握著早年尋來的漢竹簡在瞧,視線卻沒有停留在上面,今日朝會有一件官職任免的事情,始終梗在他心里。 孫泰死后,監(jiān)察御史一職空缺。 監(jiān)察御史置于御史臺下屬的察院,品秩不過從七品下,諸御史中品秩最低,無出入朝堂正門的資格,只能由側門進出,非奏事更不得至殿廷,然為士林清選,多以新進為之。 因職掌分察百官,肅正朝儀,監(jiān)督祭祀、庫藏、軍旅等,頗為朝官所忌憚,卻也是專門得罪人的官職。 只是孫泰懂得左右逢源,利用此職,多為內(nèi)外官員交好,后獲得升遷機會,更是主動放棄,早已舍不得這個官位。 此職常從京畿道縣尉中選任,卻未曾想到是從八品下司法參事的裴爽繼任,還是天子親自說的。 謝賢沒法不多想幾分。 天子素來不管五品以下官員的任免,中間必定是有人舉薦,裴爽又出身河東裴氏最差的一支,嫡宗的人不會來管這些事情。 博陵林氏,林業(yè)綏。 林業(yè)綏推舉此人來擔任監(jiān)察御史,難不成是想要走他父親那條路,企圖用小小一個監(jiān)察御史便想撬動盤踞幾百年的世族? “大人。”謝晉渠像個耷拉耳朵的兔子,垂立在屋舍外面。 謝賢見人來了,不再去想那些事,不悅道:“怎么來得這么遲?” 謝晉渠知道父親是要與自己說什么事,所以這才慢吞吞來書齋,但他只敢說:“見大人不敢衣冠不整,穿衣束冠費了些時候。” 想訓斥一番的謝賢想到別的事,咽下作罷,開口告知一聲:“陛下命你擔任秘書郎中,踏春宴過后就進秘書省?!?/br> 秘書郎中為從六品上,隸屬秘書省,掌管圖書經(jīng)籍。 雖然秘書郎中與著作佐郎同為從六品上,但兩者之間差距卻很大,前者直接隸屬秘書省,秘書省下領著作局,還是天子親自開口讓謝晉渠以此職位入仕。 謝晉渠眉目瞬間沉下去,猶如被綁上了一塊石頭,他始終無法甩開,只有拱手:“大人正當盛年,家中還有七郎與九郎在...” 話未說完。 “豎子!”謝賢將手中的竹簡扔到地上,摔出清脆的聲音,然后怒斥,“你難道不知如今謝氏將軍房子弟凋零,到你曾祖已經(jīng)幾近絕嗣,就連你祖父都是從旁支過繼來的,我二十來歲才有你,八郎夭折,七郎與九郎年紀還小,你想逍遙四海,又把謝氏置于何處!不過是被那些文人哄騙幾句,便當真以為天底下有什么名士?不過都是憤世嫉俗的無能之輩罷了!家族式微,難以入仕,便搞出個寄情山水的名頭出來,讓世人以為他們不做官是不愿,而非不能?!?/br> “你所敬仰的那個名士,幾十年前又曾在多少世家門前求過入仕途徑。”謝賢站起身,積攢的忿恚再也無法隱忍,怒發(fā)而沖冠,“朝廷今日招他們?nèi)胧俗龈吖伲魅仗煜卤阍贌o名士?!?/br> 見謝晉渠不說話,他也緩下語氣:“瑯玡王氏以愛慕清談聞名,族內(nèi)多是文采斐然的子弟,老莊之說信手捏來,嘴上說著不重權勢,但是王氏子弟到了仕途年紀,全部入仕,又有哪個子弟是真的跑去名士的。” 謝晉渠不知為什么父親要去爭這些權勢,永遠不知道滿足手中已經(jīng)擁有的,爭到最后,再也沒有可以爭的時候,就只帝位、天下。 他咽下這些話,拱手道:“謝氏在朝中已有大人,已是司徒,難道還不夠?” “你從小到大都想要著要和五娘爭高低?!敝x賢眼中終是露出一絲嫌惡與譏諷,話亦說得毫不避諱,“但要是五娘是兒郎,她就必會入仕。” 五娘看著是出世之人,但從她代謝晉渠所寫的那些策論來看,就可以窺見她心中真正所想的是什么,那些策論論述了歷代政治得失,所給出的見解連他看到都要詫異。 直言掌權者,無論是治理天下的帝王,治理一方的仕官,或是治理家里的婦人,都應該要有狠辣的手段、仁愛的心,才堪稱合格。 她也更加知道世族要如何維存的道理,絕對不會說出這么愚蠢的話來。 可惜,五娘不是兒郎,更可惜,女郎無法入仕。 謝晉渠心中松動,他一直都知道這個阿姊是強過自己的,父親所夸的策論也全部都是她寫的,每次聽著父親那些夸贊自己的話,他心里就更加難受,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自己的言行竟然也開始學起她來,好像只要學好,就能夠成為她。 因為是她想要看那本野史,所以自己才提前去借來看,當日他問五娘會如何做,也不過是想學她。 她要是答會,自己大概已經(jīng)入仕了,但是五娘沒有給答案。 “踏春宴后,兒子會入秘書省?!?/br> 踏春宴這日會罷朝,所有人都要同去建鄴城外的圍春草場踏春,因相隔甚遠,所以從日出便要自家中出發(fā),晡時到那里用小食。 林業(yè)綏、謝賢等為官的,需隨著天子的車駕前來,散宴時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