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莊綸問。

    “我以前跟你說過，高考那陣子我也不知道填什么，選教育學(xué)純粹為了應(yīng)付我爸?！濒缅\程說，“越上我越覺得沒意思，但又不知道學(xué)什么有意思，一路讀到畢業(yè)?！?/br>
    “我始終沒覺得我適合當(dāng)老師，結(jié)果今天學(xué)生夸我教得好?！濒缅\程說。

    “我以前問你畢業(yè)后想做什么，你說做一個流浪詩人?！鼻f綸說，“在我眼里，你不應(yīng)該困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行業(yè)，你應(yīng)該是自由的?！?/br>
    “不上班喝西北風(fēng)啊?！濒缅\程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家有十幾套房?！?/br>
    “我現(xiàn)在一窮二白。”莊綸說，“你想做什么我都陪著你，你不必考慮自己適不適合當(dāng)老師，你盡力去做就很好了?！?/br>
    裘錦程望著天花板，久久不語，壓在胸膛沉郁的烏云消散些許，透出纖細溫暖的燦金色光芒。

    莊綸回來了，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入v三更。

    第28章 那些過去的小事

    裘棟梁加班，裘錦程和莊綸便選擇坐地鐵。下班時刻人潮擁擠，幸而僅有兩站路，尚能忍受。莊綸問：“你晚飯吃什么？”

    “沒想好?！濒缅\程說。

    “要不要來我家吃？”莊綸問，“我買的新鮮帶魚，煎一下很好吃?！?/br>
    “不了，我去吃碗拉面湊合一頓。”裘錦程腸胃空空，卻提不起食欲，興許是忙碌一整天，腦細胞消耗殆盡，他神情懨懨，仿佛頂著一蓬陰郁的蘑菇。

    “哪家拉面，好吃嗎？”莊綸問。

    “還可以。”許是莊綸的形象在裘錦程心里有所改觀，他不像前些日子那樣排斥莊綸的死纏爛打，“你嘗嘗嗎，我請客?！?/br>
    “好的?！鼻f綸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唯恐晚一秒裘錦程清醒過來收回邀約。

    【陳塘莊站 到了】

    車廂門“滴滴滴”地打開，裘錦程跟隨人群向出口走去，感覺衣擺被扽了一下，他回頭，莊綸克制地捏住他的一小片衣角，笑著說：“人太多，別把我們擠散了?！?/br>
    這句似曾相識的話語宛如一把鑰匙，將掩埋于心臟深處、被負面情緒封鎖的鐵箱擰開一道縫隙。他們初見那年，裘錦程大三，莊綸大二，猶記得十一放假，兩人約好乘坐京津城際去天安門游玩。事實證明十一去北京不是英明的選擇，城際列車?？勘本┠险荆瑒傁萝嚨膬蓚€男大學(xué)生就被摩肩擦踵的客流量震驚在原地，遲遲不敢挪動腳步。

    裘錦程自告奮勇走在前面開道，莊綸緊隨其后，主動捉住裘錦程的手腕，說：“學(xué)長，人太多，別把我們擠散了?！?/br>
    天安門廣場壯觀宏偉，故宮莊嚴肅穆，令裘錦程印象最深刻的，是莊綸以人多為借口牽了他一整天的手。

    裘錦程有些后悔邀請莊綸一塊兒吃飯，他以為自己永遠想不起曾經(jīng)那些朦朧美好的片段，面對莊綸，他只需要記得廖家貴的面目可憎、莊綸的搖擺不定和自己的失望落寞，仿佛這樣，他便能說服自己走出那段失敗的感情。

    當(dāng)怨恨減少一點，僅僅是指尖大小的一點，堆放愛意的黑盒子便奮力掙開一條細縫，放出幾段引人遐想的回憶，惹得裘錦程心浮氣躁，煩不勝煩。

    “錦程哥，你有推薦嗎？”莊綸捧著菜單，自上而下瀏覽，“要不要烤串？我好久沒吃燒烤了。”

    “烤串有辣椒。”裘錦程說。

    “我要一碗清湯拉面，烤串辣的話我用湯蘸一蘸。”莊綸說。

    “老板，兩碗拉面六個羊rou串，兩瓶豆奶。”裘錦程掏出手機，“多少錢？”

    “五十二?！崩习逭f。

    裘錦程掃碼支付，一轉(zhuǎn)身，莊綸坐在靠窗的位置向他揮手：“這里?！?/br>
    窗外夕陽西沉，霞光為云朵涂上一層金邊。裘錦程拉開椅子坐下，右手支著下巴，看著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來來往往。莊綸的目光停在裘錦程倦怠的眉眼，他仔細且貪婪地打量，從胸腔中層疊繁復(fù)的苦澀里品出一點陌生的甜，對他來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好得有些不真實。

    裘錦程開口請他吃飯。

    他們面對面坐在同一張餐桌。

    裘錦程允許他扯著衣擺走了一路，雖然沒有牽到手，但已經(jīng)是長足的進步。

    今天是個頂頂好的日子。

    “你傻笑什么?！濒缅\程短暫地放空了一會兒，莊綸灼灼的視線將他飄忽不定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他定睛一看，莊綸的嘴角快咧到耳根，周身莫名多了些粉色泡泡。

    “我們以后上下班都可以擠地鐵嗎？”莊綸問，“路上太堵了，坐車太慢?！?/br>
    “所以就讓我爸一個人堵在路上？”裘錦程說。

    莊綸愣住，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不、不是，我就是想……”他只是想多親近裘錦程一點。

    “雖然我也很想把老頭一個人扔路上，但他現(xiàn)在是我老板，多少給點面子?！濒缅\程說，“不過下周確實要坐地鐵，我爸他去南京出差?！?/br>
    “哦哦好?！鼻f綸趕忙點頭，他沒有詢問裘錦程會不會等他一起坐地鐵，每天早晨一睜眼他就會打開大門邊洗漱邊聆聽樓道里的動靜，絕不會錯過裘錦程的行蹤。

    兩碗熱騰騰的牛rou拉面端上桌，金屬盤中放著一把噴香的羊rou串。桌邊靠墻放置著辣椒和醋的調(diào)料罐。裘錦程掀開蓋子，舀一勺辣椒鋪在拉面湯里，攪合拌勻。他夾起一筷子面條，懸置半空，輕輕吹涼。他是天生的貓舌頭，吃不了guntang的食物，每次與莊綸吃飯，得等十幾分鐘才下筷子，莊綸從未抱怨過，耐心地等到食物放涼后與裘錦程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