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叨叨我馬上去相親。”裘錦程以前沒發(fā)現莊綸這么啰嗦，給他個木魚能把佛祖煩到還俗。

    莊綸閉上嘴巴，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問：“裘老師，您叫我？”

    “童金金是吧，進來。”裘錦程招手，“坐?！?/br>
    男生依言坐下，手指局促地捏著校服寬大的袖子邊沿，咽一口唾沫。

    “班里有兩個助學金名額，我叫你過來了解一下家庭情況?！濒缅\程說，“學校的助學金制度是一個學期一千二百塊，打到你飯卡上?！?/br>
    童金金沉默地聽著，眼中閃過一絲喜悅，更多的是惶恐不安，他說：“老師，需要我做什么？”

    “填表，參與答辯，等發(fā)錢?！濒缅\程說，“答辯是小范圍的，只有學校領導和老師在場?！?/br>
    聽到答辯，童金金焦慮地咬嘴唇，屁股像長了釘子似的扭來扭去。

    “為防止名額給到不合適的學生，占用學校資源，答辯是必須的流程?！濒缅\程說，“你放心，校領導不會泄露信息?！?/br>
    “老師，我有錢。”童金金艱難地開口，“我不要助學金，您給別人吧。”他面色漲紅，瘦長的身體宛如河蝦彎腰鞠躬，“謝謝老師?！?/br>
    “你……”裘錦程滿眼不解，“你有什么困難，和我說說?！?/br>
    旁聽的莊綸上下打量童金金，視線定住，瘦弱的男生腳踩一雙洗刷干凈的耐克鞋，鞋子側面的對鉤logo怎么看怎么別扭，是一雙拙劣的仿品。

    “叮鈴鈴。”上課鈴打響，裘錦程見童金金沒有解釋的意思，遂擺手：“回去上課，記得仔細想想這個名額，這周五之前給我一個準確的答復?！?/br>
    “好的老師?！蓖鸾鹫f完，離開辦公室。

    莊綸起身關上門，隔絕走廊的聲音，說：“他不會要的?！?/br>
    “為什么？”裘錦程捏著助學金的表格翻來覆去地看，他自認學校的流程已經給足了貧困學生的面子，為何童金金還是不愿意。

    “要不給他父母打個電話問問？”莊綸說。

    “不急，我先找蘇立志聊一聊?！濒缅\程看一眼表，“你是不是該去上課了。”

    “哦?！鼻f綸悶悶不樂地應聲，不知從哪摸出一個粉藍色蝴蝶結，系在裘錦程的筆筒上，拿起書本，離開辦公室。

    裘錦程撥弄了一下蝴蝶結，估計是莊綸從學生那兒收來的小玩意兒。

    下午第二節(jié)課課間，高沛毅磨磨蹭蹭走進辦公室，說：“老師，我來請假。”他遞出一張假條，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難以辨認。

    裘錦程皺著眉頭瞅了半晌，逐字念道：“周二、周三請假？你干嘛去？”

    “想練練技術?！备吲嬉愕椭^說，“我看了好幾遍上周比賽的視頻，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打贏。”

    “你上課不能打？”裘錦程問題犀利，懟得高沛毅瞠目結舌：“這、這是能說的嗎？”

    裘錦程冷笑一聲：“我不瞎?！?/br>
    “上課玩干擾太多，老師講課吵，聽不見技能音效。”高沛毅說，“宿舍里安靜?！?/br>
    “所以你覺得努力就能追上尖子班？”裘錦程挑眉。

    “是的，我可以?！备吲嬉阈判氖愕攸c頭，“老師，你就給我一個機會吧?！?/br>
    裘錦程執(zhí)筆在請假條上批了個【準】，說：“那兩天后我驗收成果?！?/br>
    “怎么驗收？”高沛毅問。

    “上周是你們自己組建戰(zhàn)隊，水平參差不齊?！濒缅\程說，“周五我?guī)闳ゼ庾影啵瑓⑴c一場日常對戰(zhàn)，怎么樣？”

    “好啊好啊。”高沛毅連連點頭。

    “這次要是再輸了，你可要認命?！濒缅\程說。

    “我認?！备吲嬉阄站o拳頭，重重點頭，“謝謝老師?！?/br>
    “行了，去吧?！濒缅\程站起身，和高沛毅并肩踏進教室，招呼最后一排的刺兒頭們，“蘇立志，過來?！?/br>
    “哎老師?！碧K立志靠著墻壁昏昏欲睡，聽見班主任召喚，一個激靈坐起來，忙不迭朝裘錦程跑來，“什么事？”

    “出來說?！濒缅\程壓低聲音，問，“聽說你經常找童金金帶飯？”

    蘇立志以為裘錦程說他欺負同學，嚇得抬高聲音：“我沒欺負他，我給錢的！”

    “我沒說你欺負他，小點聲?！濒缅\程拍一下蘇立志的后背，“你為什么找他帶飯？”

    蘇立志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撓頭：“我看他一天只吃一頓飯，鞋也是假的。徐大偉有次讓他帶飯，多買了一個燒餅，送給他吃，他主動給徐大偉打熱水。后來我們就都找他帶飯，買多一點，勻給他一份。”

    “他家庭情況怎么樣，你知道嗎？”裘錦程問。

    蘇立志左看右看，確認周圍沒人，說：“聽說啊，我只是聽說，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br>
    裘錦程瞧他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腹誹這小子該橫的時候慫，該慫的時候瞎橫，他說：“快點講，賣什么關子。”

    “聽說他爸是強jian犯，他媽把他生下來扔給他奶奶就跑了?！碧K立志說，“他來這的學費是他打代練掙的錢，只攢夠了學費，沒有生活費?！?/br>
    裘錦程問：“他爸坐牢了嗎？”

    “肯定啊，出獄之后去南方打工了，沒管過他?！碧K立志說，“你別說是我說的啊，我什么都沒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