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初體檢，報告單第一頁趕得上小作文了。”裘錦程苦笑道，“我沒在西二旗猝死算我命大?！?/br>
    兩人踏出電梯，向著小公園走去，武娟牽著裘二寶，語氣輕快：“在單位猝死算工傷，你賺了。”

    “你能盼我點好不？”裘錦程說，“話說回來，要是蔓婷找你要復(fù)合，你答應(yīng)嗎？”

    武娟驟然安靜，陷入沉思。

    一條比格犬相隔兩個路口就開始朝裘二寶汪汪大叫，裘二寶縮縮脖子，仰頭可憐兮兮地望著裘錦程。

    “不想和它玩??？”裘錦程揉一把狗頭，調(diào)轉(zhuǎn)方向，刻意避開前方的大耳朵花驢。

    走了大半個公園，武娟說：“她能拋棄我一次，就能拋棄我第二次，我不敢賭?！彼c彭蔓婷談了三年，感情深厚，如膠似漆，不像裘錦程和莊綸吵吵鬧鬧，她們從未吵過架，武娟大大咧咧，彭蔓婷溫柔體貼，性格完美互補，是圈子里的模范情侶。

    “蔓婷和莊綸不一樣，她打定主意的事情，絕不反悔?！蔽渚暾f，“她不會回來了?！?/br>
    裘錦程拍拍武娟的肩膀，以示安慰，他說：“向前看，日子會越來越好的?！?/br>
    周一清晨，早讀朗朗，站在教室前門的裘錦程掃一眼座位，眉頭皺起，零零散散坐了不到三十個孩子，他說：“周升星?！?/br>
    “到。”班長站起身，等候裘錦程的吩咐。

    “點名?！濒缅\程說，“沒到的寫說明，大課間交給我?！?/br>
    “好的?！敝苌谴蜷_花名冊，一個一個叫名字，“林雪兒。”

    “到?！?/br>
    “劉奇承。”

    “到?！?/br>
    “史浩。”

    “到?！?/br>
    ……

    職校的學生難管，裘錦程早有心理準備，然而這群小孩開學一個月不到就忍不住逃課，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誰知沒等到大課間，第一節(jié)課下課，林雪兒連呼帶喘地跑進辦公室，對裘錦程說：“裘老師！班里打起來了！”

    裘錦程一臉莫名其妙地跟著林雪兒跑向教室，沒進門就聽到吵鬧叫罵，以及桌椅板凳的咣當聲。他一腳踹開后門，將堵在門口的男生懟個踉蹌。

    “誰他媽……老師？！”五大三粗的男生是后門專屬守門員，上課打盹下課打球，在刺頭里算得上和平的一掛，起碼不打擾老師上課。

    “怎么回事。”裘錦程冷著臉問，不怒自威的表情嚇得一眾學生不敢講話。

    “老師。”周升星扶著歪倒的凳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臉龐一抹青灰，形容狼狽，“我讓他們寫外出說明，他們不寫，罵我是狗腿子。”

    “誰罵的?！濒缅\程視線掃視全場，“站出來。”

    學生們噤若寒蟬，往日囂張跋扈的刺頭宛若被掐住脖子的鳥兒，個個兒臊眉耷眼，眼皮下垂緊盯地面，仿佛地上挖出了值錢的寶貝。

    “敢作敢當?shù)牡览磉€用我教你們嗎？”裘錦程問，“周升星，剛剛誰打你了？”

    “吳小帥，陳大偉，蘇立志，許洪光?！敝苌侵饌€點名。

    “給周升星道歉?！濒缅\程說。

    “對不起?！?/br>
    “對不起。”

    “對不起嘛?！?/br>
    稀稀落落的道歉聲漫不經(jīng)心，大抵是惹禍后習慣性道歉，敷衍了事。

    裘錦程抬高聲音，說：“你們不想上課，提前給我遞假條，我都會批。不允許出現(xiàn)無故曠課的情況，如果被我發(fā)現(xiàn)，卷鋪蓋滾蛋，聽懂沒？”

    學生們拖長聲音：“聽到了——”

    “你們四個，跟我去教務(wù)處。”裘錦程說，“其他人繼續(xù)上課?！彼D(zhuǎn)身走出教室，身后尾隨四個吊兒郎當?shù)拇髠€子。離教務(wù)處的門越近，四個學生逐漸收起不以為然的神態(tài)，轉(zhuǎn)為惶恐不安，吳小帥第一個頂不住壓力，說：“裘老師，打架而已，至于去教務(wù)處嗎？”

    “你覺得呢？”裘錦程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向四個大高個兒，“你當我是你親爹媽，一次又一次給你們機會，等你們幡然醒悟、改過自新呢？”

    “老師，我可以寫檢討，字數(shù)隨你定?！碧K立志說，“要是被退學，我爸會打死我的。”

    裘錦程充耳不聞，推開教務(wù)處的門，問：“劉飛鵬老師在嗎？”

    “裘老師，這里?！眲w鵬招手，瞧見裘錦程身后的一串學生，心領(lǐng)神會地說，“他們?nèi)堑溊?？?/br>
    “逃課，打架?！濒缅\程說，“麻煩劉老師按照規(guī)定處理，該處分處分，該勸退勸退?！彼皇菧厝岬氖ト耍瑳]那么多耐心苦口婆心地勸人迷途知返，以多欺少還不知錯，屬實沒有挽救的必要。他轉(zhuǎn)身就走，留四個小子在教務(wù)處罰站，回到辦公室，便看到周升星扒著門框探頭探腦。

    “去醫(yī)務(wù)室看了嗎？”裘錦程問。

    周升星搖頭，他問：“老師，他們四個人去哪了？”

    “教務(wù)處?！濒缅\程說，“你的傷給我看看?！?/br>
    周升星捋起袖子，露出左臂一處烏青，又彎腰挽起褲腿，左腳踝腫起一塊。他說：“被吳小帥推了一下，崴到腳，胳膊是被許洪光用凳子砸的。”

    “蘇立志和徐大偉做什么了？”裘錦程問。

    “蘇立志指揮他們做的，徐大偉罵我?！敝苌鞘莻€認真得有些木訥的孩子，一板一眼地回答問題，“蘇立志有錢，自稱是大哥。”

    “嗤?！北澈箜懫鹨宦暲湫?，莊綸靠著墻壁，問，“哪位同學如此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