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著走到地鐵站，裘錦程說：“莊綸，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不想回憶以前的日子?！彼みM車廂，靠窗站立，怔怔地望著隧道里發(fā)光的廣告牌，“人都是要往前走的，隨著時間流逝，我終究會忘記那些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夜晚，你也會走向你夢想中的生活?！?/br>
    莊綸握緊裘錦程的手腕，緊繃的力道仿佛一條粗壯的鎖鏈，牢牢地拴住對方：“我夢想中的生活有你?！?/br>
    第21章 別哭了

    裘錦程死活不愿意返校，想來是心結(jié)難消，莊綸不敢過分逼迫，獨自拎著禮物去學校拜訪恩師。下午回來時，瞧見河渠旁的小路上，裘二寶跑來跑去地追球，裘錦程坐在樹下的長椅上，垂著眼皮打盹兒。

    “錦程哥。”莊綸徑直走過去挨著裘錦程坐下，他無師自通地找到了和裘錦程相處的方法，不要問可不可以，問就是不可以，先斬后奏最有效。

    “嗯？”裘錦程應一聲，勉強睜開眼睛，與莊綸對視，他嘆一口氣，“又是你啊?！?/br>
    “我剛從學校回來，導師挺好的，校園也沒什么變化。”莊綸說，“喜鵲更多了?！?/br>
    裘錦程揉揉眼睛，看見裘二寶叼著球端正地坐在面前，他指向水渠：“二寶，去把球洗一洗?！?/br>
    黑白邊牧搖搖尾巴，顛顛兒地朝河道跑去。

    “你記不記得有一年，喜鵲偷衣架搭了個巢，樹杈撐不住重量，掉下來砸中了院長的車?！鼻f綸說，“之后每年，我們院都要巡視一下樹上的鳥窩?！?/br>
    “那鳥記仇得很，誰搗它的窩，它就追著誰叨。”裘錦程說，“廖家貴搗過一次，嚇得不敢出門，我給你買飯的時候還得幫他買一份。”他語氣輕松，內(nèi)容卻驚出莊綸一身冷汗，“我那時候就在想，我這戀愛談得夠勁兒，買一送一?！?/br>
    “你別以為你把廖家貴收拾了這事兒就算過去?！濒缅\程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狗爪印，“二寶，洗完了沒，回家了?！?/br>
    河邊玩水的裘二寶耳朵豎起，搖著尾巴沖向裘錦程，把球放進塑料袋里，乖巧地坐在原地讓主人扣上牽引繩。

    “錦程哥，哥?！鼻f綸隱約想起了這段過往，從他的視角來看，只是一句不起眼的囑咐，【廖家貴招惹了喜鵲不敢出門，哥你幫忙多買一份飯吧】，他不明白為什么裘錦程記了這么久，“然后呢，廖家貴說了什么？”

    “他說，”裘錦程深吸一口氣，記憶中的細節(jié)刻入骨髓，是令人窒息的惡心和羞辱，“你不愿意莊綸給我花錢，還不是要乖乖給我送飯。”

    聽罷莊綸頓時慌亂，他瞪大眼睛，強調(diào)道：“我不知道！錦程哥，我真的不知道他這么過分?！?/br>
    “你有無數(shù)次機會遠離他，選擇相信我，但你沒有?！濒缅\程說，“你逐字逐句聽取他的建議，考驗我，考驗愛情。廖家貴愛錢且小心眼兒，你和他一丘之貉?！闭f到這里，裘錦程的眼眶泛紅，他不僅在罵莊綸，還在罵以前眼瞎心盲的自己，“說到底，你只是不相信我罷了?！?/br>
    “我不相信有人無條件對我這么好！”莊綸抬高聲音，“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無條件的包容我，我想知道你愛的是我還是愛我的錢?！?/br>
    “愛你的錢？我裘錦程在你眼里和廖家貴一個水平？！”裘錦程原本只是煩躁，現(xiàn)在著實被莊綸惹惱，“我爸是校長，我媽是老板，我跟廖家貴那個土里刨食的窮鬼不一樣，我家雖然沒有上億的資產(chǎn)，幾千萬還是拿得出來，我需要為了錢巴結(jié)你？你他媽腦子被狗吃了？”

    “你知道我的過去，我十一歲那年家里拆遷得了十幾套房產(chǎn)。我爸媽說我弟弟是福星，剛出生拆遷辦就來談拆遷款?！鼻f綸說，“拆遷之前，我白天上學，放學幫家里賣熟食，我經(jīng)歷過苦日子，把錢看得重。我爸媽忽視我，同學朋友也是靠錢維護關系，你不圖我的錢，又為什么愛我?！?/br>
    “我表白之前，你跟我講過你家有多少套房子嗎？”裘錦程問，“是廖家貴那個錢眼兒里鉆出來的王八蛋見人就吹你家有錢，獵德有房?！?/br>
    “我不在乎你的錢，你窮困潦倒也好，榮華富貴也罷，和我有毛線關系?！濒缅\程別過臉，將狗繩在手腕上繞了兩圈，邁步向前走，“反正我現(xiàn)在不愛你了?！?/br>
    “那你哭什么?！鼻f綸追上裘錦程，“裘錦程，你看著我再說一遍。”

    “滾開！”裘錦程推開莊綸想要抓他的手，濃密的睫毛潮濕打綹，氣勢陡然弱下三分，“別逼我揍你。”

    “要是揍我能讓你心里好受一點，那你打吧?！鼻f綸擋在裘錦程面前，“別打臉，遇上你爸不好解釋?！?/br>
    “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難纏。”裘錦程抹一把眼角的淚水，他特煩自己這個破毛病，情緒一激動淚腺就跟著造反，格外破壞他冷峻嚴肅的形象。他繞過莊綸，說：“揍你一次，能被你念叨半輩子，我才不上當?！?/br>
    裘二寶睜著葡萄似的黑眼珠，哼哼唧唧地蹭裘錦程的褲腳，做的一副乖巧的模樣，竭盡全力討主人歡心。

    莊綸沒追上來，站在原地看裘錦程離去的背影，腦海中反復放映那一雙水色淋漓的眸子，心中半是酸澀半是慶幸。裘錦程表面冷淡，實際仍困頓于兩年前的戀情，他們真切地相愛過，憤恨地爭吵過，半夜無人時，也曾擁抱親吻過。

    上學時的裘錦程不同于如今的冷靜自持，桀驁不馴的青年人宛若昭昭烈陽，幽默愛笑、人脈廣泛，走到哪都是呼朋喚友浩浩蕩蕩，氣勢如虹。他并非對莊綸百依百順，獨有自己的包容與浪漫，他會一邊嫌棄莊綸技術(shù)爛，一邊帶莊綸打游戲，整晚屢戰(zhàn)屢敗；他會在莊綸旁敲側(cè)擊問他奇怪問題確認地位的時候，吊兒郎當?shù)剞D(zhuǎn)移話題，提著午飯站在宿舍樓下，等莊綸一塊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