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嘴?！避蛏植幌脒^多刺激她，直入主題。

    這一命令比抬頭更加可怖，白狐下唇顫動著，始終沒能張開，茯芍直接將拇指卡進(jìn)她的嘴角，強(qiáng)硬頂開了她的嘴巴，不容抗拒。

    她旋即俯身，貼著白狐的雙唇，從蛇丹剝下了本源氣息送入對方口中。

    白狐驚懼地嗚咽起來，她不知道茯芍喂她的是什么，想也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扭頭掙扎，然而卡著她嘴巴的那只手鐵鉗一般，任她如何使勁都無法逃離半寸。

    直到氣息進(jìn)入體內(nèi)，流轉(zhuǎn)一周后匯去了她的右臉傷處。

    一陣溫?zé)崛缛呐庑扪a(bǔ)著她的骨rou，白狐愣住，不再掙扎，呆呆地怔在原地，迷惘無措。

    雙唇相貼，她嗅到了雌蛇身上的氣息。

    奇特的氣息。

    沒有蛇妖慣有的陰冷潮濕，也沒有毒蛇特有的腐甜糜爛，干干凈凈，像是春日暖陽曬過的草坡，溫暖馥郁。

    在久違的療愈之中，白狐恍惚想著，原來臭名昭著的蛇王陌奚，伴侶居然是一條無毒蛇。

    頃刻之間，白狐的臉已恢復(fù)如初。

    雌蛇退開，拇指從白狐口中抽離，順勢撫過她的唇畔，由此施展清潔術(shù)，替她處理了臉上的血污。

    她恢復(fù)了整潔，唯有唇角留下了蛇后指腹帶出的一道晶瑩水色。

    “是我的東西了，那就還是由我來取名。”

    茯芍指尖碾過白狐額間的紅痕，那孤零的一束，像是凌傲雪上的紅梅，她對掌下的白狐道，“就叫雪妍吧?！?/br>
    白狐仰首，銀灰色的瞳孔渾濁茫然地望著座上的蛇后。

    窗外的斜陽射來，在蛇后的臉上留下半邊暖意。

    她聽懂了這名字，顰蹙而問：“您會愛惜奴么？”

    茯芍點(diǎn)頭，“我愛惜一切我擁有的東西。”

    白狐沉默，僵硬的身體慢慢柔軟下來，像是蒲草拂風(fēng)，無力于風(fēng)相抗，只能順從地折腰，伏在茯芍尾上。

    三條蓬松的白尾從地上悄然涌起，水草一般柔媚綿軟地緩動著。

    她用光潔的面頰磨蹭著下方的黃玉鱗尾，呢喃低吟，說：“主人，雪妍無家無萍，只有主人可以依靠了?！?/br>
    「她又不是雄性，你這樣侮辱她有什么意思?！?/br>
    彼時(shí)丹櫻沒有回答，她忘了告訴茯芍，狐貍精不論雌雄，皆精于媚術(shù)。

    每一條蛇破殼之后，所做第一件事就是獨(dú)自狩獵；

    而每一只狐貍出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同兄弟姐妹爭寵。

    只有最討父母喜愛的狐貍，才能得到食物和庇護(hù)，順利活到成年。

    雪妍至今，已活過了六百個(gè)春秋。

    第八十三章

    茯芍領(lǐng)著雪妍回到宮中， 上了臺階就嗅到了殿中陌奚的氣息。

    “帶了什么回來？”他擱下書，笑吟吟地望著茯芍。

    茯芍解下披肩交給酪杏，“你還說你不是躲丹櫻呢， 她不來以后， 你再沒有出過宮?！?/br>
    酪杏接過披肩， 掃了眼跟著茯芍進(jìn)來的女妖， 在看見對方身后三條白狐尾巴后， 登時(shí)皺了眉。

    陌奚笑著，沒有否認(rèn)，只是對茯芍伸了手。

    茯芍意會，順勢坐去他身上，二妖吐信廝磨， 交換著彼此今天的氣味訊息。

    “好重的雌狐味。”陌奚訝然，“雄性已經(jīng)滿足不了丹櫻了？”

    “不是一般的雌狐?！避蛏峙ゎ^， 看向局促站著的雪妍， 招她過來，“你看， 她是誰?！?/br>
    陌奚抬眸，和雌狐四目相對之際，瞇了瞇眼。

    有貓眼石般的綠意自陌奚瞳中劃過，雪妍呆滯著， 剎那之間， 她瞳中亦恍惚劃過了一絲綠意。

    她隨即垂首，不敢多看蛇王一眼。

    “看著有些面熟?！蹦稗傻馈?/br>
    “是衾雪的表妹！”茯芍宣布了答案， “丹櫻不知從哪聽說了她， 把她買了過來。我見她一個(gè)千年大妖淪落風(fēng)塵實(shí)在可惜，不如把她練成傀儡留在身邊， 多少能做點(diǎn)貢獻(xiàn)。”

    陌奚失笑，“芍兒還真是物盡其用，凌熔秘境才見我用了一回，這就惦記上了？”

    茯芍坦然承認(rèn)，“這么好的技能，干嘛不用。”

    陌奚環(huán)住她的腰肢，沉吟開口：“毒技芍兒是無緣了，控制術(shù)，想學(xué)么？”

    他說完，就見茯芍目光锃亮。

    那里的眸光熾熱得令陌奚毒腺酸脹發(fā)癢。他舌尖抵著毒牙上的注射孔，斂眸壓抑住沖動。

    最近一段時(shí)間，分明還未立秋，他卻有些控制不住。

    “夫君，我也是這么想的！”茯芍欣喜道，“你愿意教我，那就太好了?！?/br>
    她還擔(dān)心陌奚敷衍她，沒想到陌奚居然一下子言中了她的想法。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

    陌奚勾唇，溫柔道，“我何曾對芍兒藏過私？”

    “那給我蛇毒?！?/br>
    “以芍兒的修為，控制一千年修為的妖不算太難，”陌奚望向茯芍身后的白狐，“拿她練手，正好?！?/br>
    茯芍幽怨地盯著他，陌奚認(rèn)真地盯著雪妍。

    雪妍噗通跪下，梨花帶雨地哭求道，“主人若是不信雪妍，雪妍愿意向主人獻(xiàn)上內(nèi)丹，還請主人饒過奴，奴必銜草結(jié)環(huán)，永生永世報(bào)答主人恩情?！?/br>
    茯芍這才想起，其實(shí)不必非得練成傀儡，只要拿捏住對方命脈就夠了。

    她正要說話，一旁的酪杏突然開口：“芍jiejie，她是玖偣舊王一脈，又是衾雪的表妹。狐貍和我們不同，極其看重家族。若不控制全部心神，留在身邊必有后患?！?/br>
    經(jīng)過衾雪一事，酪杏對白狐沒什么好印象。

    她和大多蛇一樣，膽小、怕光、喜靜，并且記仇，還記著上一頭白狐做了些什么好事。

    “這話倒是沒錯。”陌奚道，“何況還是丹櫻送來的，更要小心?！?/br>
    茯芍不解，“丹櫻怎么了？”

    陌奚于她耳畔輕聲道，“芍兒，你以為，丹櫻是喜歡你，還是喜歡你的鱗皮血rou？”

    茯芍一頓。

    這件事她從一開始便明白，但隨著和丹櫻交往深入，她漸漸沉溺在那一聲聲甜甜的“芍jiejie”當(dāng)中，早就忘記了最開始的隔閡，真心把丹櫻當(dāng)做meimei看待了。

    但丹櫻又是如何看待她的呢……

    茯芍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食指戳著陌奚的肩膀，“我才不上當(dāng)，這是離間計(jì)?！?/br>
    陌奚輕笑出聲，“這就被芍兒識破了？”

    茯芍再度看向雪妍，雪妍抬眸，期艾地望著她，眸中含淚，眉心一束孤立的紅痕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奴剛到淮溢不過一日，此前從沒有見過丹櫻，請主人明鑒?！?/br>
    見茯芍不說話，她急忙膝行上前，懇切道，“主人，衾雪從前便獨(dú)來獨(dú)往，我和他沒有半點(diǎn)牽扯，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雪妍若真那么在乎玖偣一族，又怎肯留在教坊當(dāng)妓、四處與妖為婢？”

    茯芍覺得這話有點(diǎn)道理。

    雪妍要真的想報(bào)仇，早像衾雪那樣行動起來了，怎么會甘心當(dāng)個(gè)供妖取笑的妓女。

    察覺到她的動搖，白狐當(dāng)即重重磕頭，啞著嗓子哭道，“雪妍沒有野心宏圖，只想活下去。主人要用奴，可知奴最擅長的是媚術(shù)，若被練成沒有意志的傀儡，媚術(shù)便無法使出，那奴又有何用？”

    茯芍一驚，轉(zhuǎn)頭看向陌奚，“傀儡不能使用媚術(shù)么？”

    陌奚道，“倒不是不能，只是效果大打折扣，形同雞肋了?！?/br>
    茯芍蹙眉，“那可不行?！边@是她花大價(jià)錢買來的。

    “芍jiejie…”見茯芍改變心意，酪杏有些著急，她剛一開口，地上的雪妍的哭聲便愈悲婉了起來，她抱著茯芍的一截蛇尾，迭聲哀求，“主人，主人求求您了，雪妍記主人一輩子恩德，求您留奴一條賤命吧?！?/br>
    不等茯芍回話，她便吐出自己的內(nèi)丹，雙手顫抖地奉去茯芍面前，“奴一定聽話，絕不讓主人后悔失望！”

    茯芍遲疑著看向陌奚，陌奚笑著，示意茯芍自己決定。

    在聽見要被練成傀儡之前，這頭白狐一直是安安靜靜的，哪怕是被丹毒蝕骨時(shí)，依舊咬著牙一聲不吭。而今卻如此激動地哭喊，這巨大的反差讓茯芍有些意外。

    她考慮再三，抬手將那顆內(nèi)丹接了過來。

    “好吧，”茯芍答應(yīng)了，“那傀儡的事就之后再看。”

    雪妍當(dāng)即叩首，忙不迭是地謝恩。

    酪杏有些隱隱不安；她瞄向蛇王，見陌奚面不改色，并無任何意見。

    茯芍已拿著內(nèi)丹向陌奚討教控制術(shù)，“夫君，怎么做？”

    “兩種?！蹦稗蓮乃种薪舆^內(nèi)丹，那千年才孕育出來的狐丹在二妖手上如顆玻璃珠子似的隨意把玩。

    “一種，為她設(shè)下限制。但有噬主的想法就會焚心暴斃?！?/br>
    “第二種，往里面融入你的神絲，此后便能監(jiān)控她的一舉一動，不如意時(shí)，可引動神絲摧毀內(nèi)丹?！?/br>
    他介紹完后，又替茯芍分析起利弊，“前者容易，芍兒現(xiàn)在就能學(xué)會；后者大概需要練習(xí)一段時(shí)日?！?/br>
    茯芍從他手中將狐丹摘回，“當(dāng)然都要學(xué)了?！奔级嗖粔荷?，要學(xué)就都學(xué)。

    “好?！蹦稗深ы鲋蛏拄W發(fā)，與她眉心相貼，自識海中傳授茯芍技法。

    茯芍放開丹田，被他帶動著運(yùn)轉(zhuǎn)周天，記錄下妖氣流動的軌跡。

    少許，當(dāng)她睜開眼時(shí)，便見手中狐丹上殘光涌現(xiàn)，有一抹黃暈注入了其中。

    “我記住了?！彼龥_著陌奚莞爾，“多謝王上賜教?！?/br>
    看著懷中巧笑倩兮的蛇姬，陌奚意識到，茯芍正和他越來越親昵。

    一趟凌熔秘境，拋除招惹上了沈枋庭這個(gè)隱患外，去得委實(shí)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