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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刑偵大明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第137章 自告奮勇

    事實上,戚繼光雖然是武將,但論起讀書人舞文弄墨的那些東西來,只怕比大部分文人都要好的多。

    他不但打仗厲害,而且能把作戰(zhàn)心得給寫出來,著成兵書。當(dāng)然,戚繼光在文學(xué)方面的造詣可不僅僅是兵書,他的詩文是極好的,甚至后世清朝編著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里面提及戚繼光詩文的時候都是頗有贊譽之詞。

    而且書法也不錯,有黃山谷之風(fēng)。

    對于這樣一位允文允武的人物,聞安臣是極為佩服的,當(dāng)然,最佩服的,是他的為人。

    戚繼光為了支撐薊鎮(zhèn),為了這北地的安平,可謂是費盡了心思。在他治下,薊鎮(zhèn)有了十幾年的難得平安,甚至連仗都打的很少。這就和遼東的李成梁形成了顯明的對比,李成梁那邊,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捷報不斷的傳回,使得朝廷對他越來越看看重,朝野間的風(fēng)評也說他比戚繼光強。

    甚至有段時間朝廷都因為薊鎮(zhèn)沒有什么像樣的軍功而對戚繼光頗為猜忌和不滿。

    但那些人卻沒想想:戚繼光用各種手段,在某種程度上和某個時間段內(nèi),直接消弭了薊鎮(zhèn)外面的邊患,直接避免了開戰(zhàn),豈不是更加高明?

    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用來形容他在薊鎮(zhèn)做的這些事情,著實是很貼切的。

    戚繼光也貪污,但他貪污的那些銀錢,都用來賄賂張居正和其他朝廷官員,用來打點關(guān)節(jié)了——這是沒法子的事情,他這么做,也是為了薊鎮(zhèn)不至于在朝內(nèi)朝外受到為難。哪怕他有張居正的支持,如果不時時打點一番的話,也是寸步難行。他自已吃下去的,根本沒幾個錢兒,他的生活,非常簡樸,甚至有些清貧了。

    若是真貪污了許多的話,他晚年的生活,也不至于那么潦倒。

    戚繼光下了馬,走到牛昶畊身前,溫聲道:“這位老丈,我便是戚繼光,你要來我這兒告狀?!?/br>
    面對大名鼎鼎兼之名聲甚好的戚繼光,牛昶畊也是有些緊張,一時間,結(jié)結(jié)巴巴的,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但一想到死去的張家獨子和張家兒媳婦兒,他的心中又是涌起了無限的勇氣,高聲道:“沒錯兒,小老兒就是要告狀!”

    他把事情過程又說了一遍。

    這不是戚繼光第一次聽了,但卻是周圍那些百姓第一次聽。

    眾人聽完,盡皆嘩然。

    “打死他!”

    “打死這個jian人!”

    人群中甚至有聲音傳出來。

    “安靜,都安靜!”楊誠等幾個軍官在周圍大聲喊著維持著秩序。

    “照理說,該有訟書,這個案子官府才會接。而且,本官這里,也不是負責(zé)審案辦案的。”戚繼光瞧著牛昶畊,緩緩道:“只不過,你這個案子,本官接了。定然會給你個說法!”

    對于戚繼光,牛昶畊還是很信任的,但此時,他忽然想起來路上碰到的聞安臣和楊誠兩人,想到這倆人似乎是想把事情給壓下去。他頓時就摸不清楚戚繼光是怎么想的了,一時間很是擔(dān)心,生怕戚繼光表面答應(yīng)下來,回頭就不知道怎么樣了。

    一陣熱血上涌,牛昶畊指著那被打得半死的土卒高聲道:“這個人便是案犯,這已經(jīng)是很清楚的了,小人請大人,立刻將他明正典刑!不然我那張家侄子和侄媳婦兒,死不瞑目啊!”

    他這話一說出來,戚繼光頓時微微皺了皺眉頭。

    楊誠也低低道:“不知分寸,不識好歹!”

    牛昶畊這么做,確實是頗為過分,須知,此時這個案子還沒審理呢,更沒有水落石出,但牛昶畊竟然直接逼著戚繼光宣判,逼著戚繼光處死那個已經(jīng)給打得神志不清的軍兵!

    這太過分了!如果真這樣做的話,戚大帥的臉面何在?薊鎮(zhèn)的臉面何在?而且,那個人一定是兇手么?萬一是被冤枉的呢?

    豈能如此?

    但牛昶畊的這個說法,卻是得到了圍觀百姓的強烈支持,不少人都是紛紛大喊:“打殺了他!”

    一時之間,群情洶洶,竟有一種不殺此人不足以平民憤的感覺。

    戚繼光并非是那種兇狠嗜殺之人,他也素來很注重自已和薊鎮(zhèn)在百姓中,在民間的名聲,是以不可能直接以強橫的姿態(tài)駁斥這些百姓。但要殺那軍兵,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倒不是說他要包庇兇手,而是案子還沒查清呢!

    但他也不擅長破案,讓他短時間內(nèi)尋到對自已有利的說辭,也是困難。

    那些軍官,也都不擅長此道,一個個都是一籌莫展。

    正躊躇之時,忽然見人群中走出來一個高大俊朗的年輕人,向著他走來。

    出來的正是聞安臣,他昂然走到戚繼光面前,深深一躬,而后道:“大人,在下以為,此案其中,頗有蹊蹺!”

    戚繼光自然不知道他是誰,但聞安臣此時出來說話,無疑是為他解圍,他也是立刻順著聞安臣語氣,問道:“你是?”

    “在下聞安臣,忝為陜西布政使司鞏昌府秦州刑房司吏,此次是負責(zé)帶著民夫們來薊鎮(zhèn)的?!甭劙渤夹π?,不卑不亢道:“小人在秦州時候,也曾經(jīng)破獲了不少案子,眼前這案子,卻是有些疑點?!?/br>
    “哦,原來是個中行家。”戚繼光道:“那你說說,什么疑點?”

    聞安臣走到牛昶畊面前,指著那紅胖襖,道:“老丈,你說,這是從犯案的那jian人身上扒下來的是吧?并且由此認(rèn)定作案的理當(dāng)是附近的軍兵,是不是?”

    牛昶畊戒備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是!”

    “這就是疑點?!?/br>
    聞安臣的言辭極為銳利,一句話便指了出來:“現(xiàn)在是七月多了,白日還頗為炎熱,晚上雖說不那么熱,但也涼快兒不到哪里去。聽牛昶畊所言,那jian人顯然不是牛家灣本村的,那就只有可能是從外面過來的,而旁邊離著牛家灣最近的一個村子或是軍兵的駐地,都足有三里遠,這一路走過去,便是穿著單衣,也要出一身汗。那jian人外面套一層孝服,就已經(jīng)足夠熱了,他為什么里頭還要再套一件紅胖襖呢?為什么平白給自已找罪受呢?”

    他轉(zhuǎn)過頭來,面向總鎮(zhèn)衙署前面,瞧著面前那黑壓壓的數(shù)千人,神色從容,淡淡道:“滿城軍兵,大夏天的,還有幾個穿著紅胖襖的?”

    “對?。 逼堇^光重重的一擊掌:“聞先生說得有理!”

    一句先生,代表了對聞安臣很大的尊重。顯然,聞安臣靠著方才那短短時間內(nèi)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讓戚繼光對他另眼相看。

    “對啊!”

    第138章 絕非薊鎮(zhèn)軍兵

    讓聞安臣這么一說,圍觀的百姓軍兵,心里頓時也都如是想:“這大夏天的,誰會沒事兒穿著紅胖襖到處亂竄?這事兒可是有蹊蹺?!?/br>
    只是短短的一席話,立刻就扭轉(zhuǎn)了局面,百姓們不再是群情洶洶要求處置那軍兵,而是一個個的迫切想要搞清楚真相。

    就連牛昶畊都不得不承認(rèn)聞安臣說的極有道理,他心里猛地打了個哆嗦,暗道:難不成是咱們冤枉了人家?

    他之前一直認(rèn)為自已是對的,但此刻也發(fā)生了動搖。

    他瞧著聞安臣,有些猶猶豫豫道:“那你的意思是?”

    “大晚上的穿著紅胖襖,這恰恰說明此人,乃是早有預(yù)謀的,他穿著紅胖襖,就是為了在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及時把這個所謂的證據(jù)留下,然后栽贓陷害別人。而他能在被抓住衣服的情況下立刻就脫身,也說明他是有了準(zhǔn)備,恰恰佐證了我的觀點!”

    聞安臣斷然道:“無論做這事兒的jian人是誰,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他絕對不是薊鎮(zhèn)的軍兵!”

    他的話語中似乎充滿了力量,重若千鈞!

    聞安臣這一句斬釘截鐵的論斷說完之后,戚繼光立刻心中大喜,他現(xiàn)在心里最擔(dān)心的便是,有人會拿這件事來做文章。如果犯案的人真的是薊鎮(zhèn)的軍兵,而自已又包庇了這個軍兵的話,肯定會被人抓住把柄,掀起一番風(fēng)雨。

    但假如作案的人根本就不是薊鎮(zhèn)的軍兵呢,那那些人還怎么抓把柄?還怎么興風(fēng)作浪?聞安臣這一句,直接就從根子上,把這件事情給解決了,當(dāng)然前提是聞安臣說的是對的。

    而現(xiàn)在已知的這些證據(jù),都是在證明聞安臣是對的!

    他那堅定的眼神,方成說那句話是斬釘截鐵的,姿態(tài),也是最強大的自信告訴這種人我說的這句話就是事實。

    場中數(shù)千人,竟無一人能反駁他!他說的這一番話,在情在理,縝密嚴(yán)謹(jǐn),讓人不得不信服。

    而其實聞安臣之所以當(dāng)眾說出這么一番話來,也是因為他清楚薊鎮(zhèn)的處境和需要,所以才會說出那句話,一是為了輿論造勢二則是為了讓戚繼光安心。

    他終歸是來自后世之人,深悉這段歷史,戚繼光知道的,他也知道,甚至比戚繼光看的還清楚一些。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秦州的小小的刑房司吏,連正式官員都不是,想要改變薊鎮(zhèn)的處境,聞安臣自認(rèn)為無能為力,想都不敢想的。但如果能夠在這種時刻,能幫這位忠貞愛國,鎮(zhèn)守薊鎮(zhèn),守護北疆的戚大帥一把,聞安臣還是很愿意去做的。

    就拿現(xiàn)在來說,他不需要多大的官職,只要在這個要緊時刻用極認(rèn)真的語氣說出這么一句話,那就能結(jié)局很多問題。

    不但是戚繼光,戚金楊誠等頗有些見識的薊鎮(zhèn)官員,聽了之后都是心里長長的松了口氣。

    他們對聞安臣的觀感現(xiàn)在好的不得了,都是平添了幾分友善,而楊誠更是對聞安臣心存感激。

    只不過他們高興了,牛昶畊卻是怒聲道:“你咋就這么肯定不是薊鎮(zhèn)的軍兵干的?”

    他之前一口咬定是那個軍兵干的,但現(xiàn)在卻被聞安臣毫不留情的給駁斥了,而且理由非常充分,論斷很是明白,讓人根本無法反駁。這讓他有些惱羞成怒,感覺自已當(dāng)眾被掃了面子。

    聞安臣倒也不急,只是淡淡笑道:“若作案的是軍兵,還故意留下一件紅胖襖告訴別人作案的是軍兵,這不是給自已身上上套么?豈有這么傻的人?那jian人完全沒必要這么做。”

    此言一出,周圍人都是紛紛點頭,言道有理。

    牛昶畊正要反駁,忽然心里悚然一驚,暗道:“我這是怎么了?魔怔了不成?我這次過來,是為了給兩個死去的人,給張家嬸子爭一個公道出來,要給兩個死去的孩子一個結(jié)果,一個說法!這位聞先生說得有理啊,作案的很可能不是這個軍兵,為何我還要這么堅持已見,跟人家作對?難不成就是為了我的面子?”

    想到此處,到了嘴邊的話也吞了回來,他瞧著聞安臣,重重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那你說,俺現(xiàn)在該如何辦?”

    聞安臣沒料到他這次這么好說話了,竟然這就認(rèn)同了自已的意見。錯愕片刻之后,道:“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把尸體放下,衙門的仵作要檢驗尸體,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的事情。稍后,我們回去張家的宅院里看看,現(xiàn)場理當(dāng)還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留在這里瞧著,讓其他人先回去。”

    “好!我便留在此處瞧著!”

    牛昶畊點頭道,

    他確實是不大放心,聞安臣既然這么說,他也是求之不得。

    而后牛昶畊便是讓眾人回去,然后自已留了下來。

    眼見得這事兒已經(jīng)有了解決的辦法,也似乎沒什么熱鬧可瞧了,百姓們也紛紛散去。

    在這些圍觀的百姓中,有一些人,似乎若有所思,都是步履匆匆的往回走,似乎很著急的要回去做點兒什么。他們身份不一,有的是做貨郎打扮,有的是打扮成頗有些身份的生意人,還有的則是穿著短衣,看著家境貧寒的普通百姓。

    但無論他們是什么身份,其實他們真正的身份只有一個——其他勢力安插在薊鎮(zhèn)的探子。

    這些探子,少說也有十幾個,來自哪兒的都有,當(dāng)然,多半都是京城來的。

    這里頭,有張居正派來的,有張居正的政敵派來的,甚至還有內(nèi)廷馮保的人,連錦衣衛(wèi)的探子就夾雜其間。

    說白了,哪怕是很支持戚繼光的朝廷和對戚繼光極為信任的張居正,也不可能不對這位手握十幾萬雄兵而且鎮(zhèn)守的薊鎮(zhèn)距離京城不過百余里的大將心中存有這么一絲忌憚。那么派人盯著,就很有必要了。

    看看戚繼光是不是跋扈,是不是清廉,有沒有什么異樣的心思,這些從小事兒也都是能瞧出一二來的。

    目光在這些人身上掃了一圈兒,戚金眼中殺意涌現(xiàn),但接著就被他給強壓了下去。

    對于這些人的存在,薊鎮(zhèn)的高層也都知道,不過知道了又能如何?還不是得忍著?戚金恨不得殺光了這幫人,但卻不敢表露出來哪怕一絲一毫。

    圍觀的百姓散去,總鎮(zhèn)府門口又是恢復(fù)了平靜。

    薊鎮(zhèn)上下的官員都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第139章 禮遇

    方才那件事,他們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處置辦法,但是平時戚繼光經(jīng)常告訴他們,讓他們行事一定要謹(jǐn)慎,萬萬不可授人于柄,平白招惹禍端。是以方才他們都有些投鼠忌器。

    其實這件事的關(guān)鍵就在牛昶畊身上,只要是他被說服了,認(rèn)同了聞安臣的觀點,那這事兒就好辦了。反之,哪怕是圍觀的百姓都覺得聞安臣說的有理,但牛昶畊就是不服,就是堅持已見,那事情還是不好辦。

    當(dāng)然,說服圍觀的百姓,讓這些百姓信服也是很重要的。

    戚金讓親兵們把尸體抬進總鎮(zhèn)府,放在一個偏院中,牛昶畊也跟著去。聞安臣沖牛昶畊道:“你先過去,我待會兒就去。”

    牛昶畊覺得聞安臣這人不偏不倚,只是根據(jù)事情本身講話,是很公允的,也相信他,便點點頭,跟著那些親兵去了。

    審案斷案本來是民政官員的事情,但在薊鎮(zhèn),很多時候戚繼光是軍政一把抓,是以倒也是審過一些案子的,總鎮(zhèn)府中也有這種場所可以安放尸體,可以審案,不過戚繼光擅長的是打仗,這等事實非他之所長。

    “聞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