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沒等金鈿開口，袁氏望著她，若有所思道：“說起來，這兩日我在府里似乎沒看到你。”

    忽而，袁氏眸光一凝：“你們王爺在外頭有了人？是不是！”

    兒子離京前，多數(shù)時候都待在府里，哪里都懶得去。

    可回京之后，跟變了個人似的，日日往外跑，但凡有事找他，鮮少有找到的時候，也不知在忙什么。

    直到這一刻，袁氏才驚覺，兒子成日里忙的，只怕不全是朝政大事。

    對上袁氏質(zhì)問的目光，金鈿腿一軟，跪到地上：“這……太安人，不是奴婢不稟報，而是王爺不讓說呀?！?/br>
    行，這宸王府的主人畢竟是章鳴珂。

    下人們聽鳴珂的吩咐，也是情理之中。

    “好，我不問了，你下去吧?！痹蠑[擺手。

    待金鈿從院子里出去，袁氏便把范嬤嬤叫到跟前。

    她眼神再不是無精打采的，而是變得晶亮。

    “范嬤嬤，走，咱們悄悄跟著金鈿那丫頭?！痹嫌旨?，又有些生氣。

    激動她的兒子終于從梅泠香的打擊中走出來，身上多了些人氣兒。

    而讓她生氣的是，從前章鳴珂再不著調(diào)，也沒干過金屋藏嬌的事，如今眼見著行事沉穩(wěn)許多，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只要對方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直接領(lǐng)到她面前來，難道她會不答應(yīng)么？她又不是棒打鴛鴦的惡婆婆。

    跟到一半，袁氏坐在馬車內(nèi)，忽而脊背發(fā)寒。

    鳴珂故意把人藏著，不讓她知道，該不會對方的身份特殊，有悖世俗倫常，不能同他在一起吧？！

    袁氏越想越急，恨不得立馬找到章鳴珂，狠狠揍他一頓。

    可她不知道兒子在哪里，只能耐著性子，偷偷跟著金鈿。

    終于，馬車到了梅花巷外，袁氏不敢繼續(xù)往里跟，而是讓車夫停下，她撩起窗帷往外看。

    這一看，她疑惑不已：“范嬤嬤，你記不記得沈毅住在何處？是不是就在這梅花巷？”

    很早的時候，她聽鳴珂說起過，說沈毅在梅花巷置了一處宅院，打算找機(jī)會把他娘接過來養(yǎng)老。

    時間有些久，袁氏當(dāng)時也沒太在意，她怕自己記錯了。

    范嬤嬤想了想，點頭道：“奴婢也記得是，應(yīng)當(dāng)沒錯?！?/br>
    袁氏悄悄望著金鈿的背影，直到她叩開一道院門，進(jìn)到門里，袁氏打量了一番那古樸的院門，記下是哪一間。

    大抵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她親眼看到章鳴珂送太醫(yī)出來，之后又折身回到那院門里。

    隔得有些遠(yuǎn)，袁氏透過兒子的步幅，也能看出兒子有多著緊里面住著的小娘子。

    “范嬤嬤，你在車?yán)锏戎?，我自己過去?！痹险f著，便拂開車帷下去。

    章鳴珂如今好歹也是個王爺，若她待會兒氣不過，拿棍子打他，總不好當(dāng)著仆婢的面兒。

    這是她作為母親，最后留給兒子的顏面了。

    太醫(yī)開了藥，金鈿守著藥爐煎藥。

    梅泠香身上燙得很，汗水濕了里衣，人都燒迷糊了，章鳴珂坐在床邊守著她，時而替她更換搭在額頭的帕子。

    松云紅著眼圈，到灶房燒水，好給小姐擦身，讓小姐能舒服些。

    玉兒坐在廊廡下，面朝阿娘的屋子，任許氏怎么哄，她也不肯去玩具房。

    “外婆，玉兒想看看阿娘，就看一眼，也不行么？”玉兒揪著手指，悶悶不樂，“爹爹都能進(jìn)去，為何玉兒不能進(jìn)？”

    許氏又擔(dān)心女兒，又心疼玉兒，摸摸玉兒的小腦袋哄道：“玉兒還小，進(jìn)屋怕過了病氣，你爹爹是大人，身子強(qiáng)健，不容易生病。等你阿娘吃了藥，退了熱，外婆就領(lǐng)著玉兒去看你阿娘，好不好？”

    玉兒點點頭，眼中忍著淚光，小聲嘟囔：“玉兒會好好吃飯，變得強(qiáng)壯，下次就可以照顧阿娘了。”

    她們正說著話，忽然聽見院門處傳來敲門聲。

    “篤篤篤”，聲音還不小，敲個不停。

    許氏擰眉，眼神疑惑，這會子誰會來？難不成高泩也聽說馥馥病了？

    她想得多，反應(yīng)慢一些。

    家里每個人都有事忙，玉兒正想做些什么，便快步跑進(jìn)院子里：“玉兒去開門！”

    阿娘教過她，一個人的時候，不能給不認(rèn)識的人開門。

    不知道外頭是誰敲門，但外婆看著呢，她不是一個人，她只是想為大人們做些事。

    門扇打開，玉兒揚(yáng)起小臉，想看看是誰登門。

    看清袁氏的面容后，她烏亮如葡萄的大眼睛眨了眨，嗓音清脆喚：“奶奶！您是來看玉兒的嗎？”

    畫像上的人，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也是想了一瞬，才把眼前人和畫像上的奶奶對上號。

    阿娘叮囑過她，只有在自家院子里，才可以喚宸王為爹爹，那她站在自家院子里，看到奶奶，是不是可以這么喚？

    畢竟，阿娘沒有告訴她，除了奶奶，她還可以怎么稱呼？

    院門外，袁氏敲門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也忘了放下。

    門里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叫她什么來著？哦，叫她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