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爹,您是我親爹,怎的上來就要打折我的腿,人督公也還沒出價啊,你怎的就知道付不起?!?/br> 半大的少年躲在柱子后頭,嚷嚷出聲,“分明是在姨娘那吃了悶氣,扭頭倒把氣撒我這來了。” 本還是裝裝樣子,這會兒程知非是真的怒火中燒了,閨房之事也是能擺到面上說的嗎,?。俊俺碳竟?jié),你個逆子,這是要氣死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哎呦喂。”柔韌的藤條打在身上,少年疼的齜牙咧嘴,“打吧,打吧,打死我算了,大不了我回頭揮刀自宮,進宮服侍圣上去?!?/br> 話音剛落,全場寂靜。 就連氣的胡須亂翹,滿臉通紅的中年男人都呆愣在地,揚起的藤條懸在空中,反應過來,冷汗津津。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那人,噤若寒蟬。 令人聞風喪膽的宦者輕笑出聲,清泠如泉,聽在眾人耳中卻似厲鬼索命。料峭春寒,透徹心扉,憶起此人的種種手段,灌腦洗髓,剝皮實草,油炸烹煮!膽子小的已然兩股戰(zhàn)戰(zhàn),牙齒顫抖。 細長陰鷙的雙眼微瞇,“小公子,倒是快人快語,天真爛漫?!?/br> 分列兩側的護衛(wèi)齊刷刷地出刀,錚亮的寒光晃過父子二人的臉。 不急不緩的聲音落下,一片肅殺。 “沈言你!”程知非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童言無忌,這廝心胸狹隘,竟還公然動刀?! 荒唐至極! 顫巍巍的奴仆們勇敢地站了出來,活像面對兇狠的狼群,瑟縮抱團的羊。 沈言輕彈衣襟,神色淡淡。 左右兩側對峙僵持,劍拔弩張。 突然,一聲脆響,打破了僵局。 “督主救我!” 馬車微晃。見慣了避之不及,魂不附體的諸人,如此明目張膽,踩在他底線上蹦跶的,實屬罕見。 兩大檔頭隨行,其余人暗中保護。車廂里,便就只剩下四人。 禮部尚書庶子,程季節(jié),性子頗為活潑,十五歲的年紀,身量抽條,唇紅齒白,一張臉圓圓的,帶著些許蓬松的rou感,憨厚可掬。 不僅膽大,還自來熟,主動說起那風月樓之事。 “嗖嗖,切人如切瓜,好生厲害?!绷辆ЬУ难劬M是崇拜,臉上卻是沒什么起伏。 “可是,人的骨頭那么硬,又是隔了那么遠的距離,督主又是如何做到的呢?就不怕傷到旁人嗎?萬一有人沒來得及跪下怎么辦?” 一連串的問題,嘰嘰喳喳。 “無他,唯手熟爾?!鄙蜓园沧谙?,雙手置于膝,神色平淡。 “如庖丁解牛?!比梭w又非嚴絲密縫。 至于會不會傷及無辜。 “生死有命。” 人在危急關頭,會下意識聽取最簡潔有力且易達成的命令,非趨利避害,人本就偏向做容易的事情,此為一。二則,突厥人再熟悉大旻官話,聽懂反應也需要時間。 九成把握,便也夠了。 看出少年不過隨口一說,沒由得萍水相逢,便與人推心置腹。隨口應付了兩句。 程季節(jié)果然沒有較真,轉而又問起旁的事情,“這世上真有武功嗎?啊,我是代王兄問的?!?/br> 對方口中的王兄,正是當時在場的紈绔子之一,平柔公主之子,圣上外甥,慕游俠,好武藝。沈言側目,這孩子,倒不像他爹。 “那你得問陳檔頭,他是我們東廠第一高手?!?/br> 被督主一通夸贊迷昏了頭腦,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陳赦挺胸,正待那公子哥兒追著問,誰料那白面團似的臉又扭了回去,“算了,我也不是特別想知道?!?/br> “你小子……” “冷靜,冷靜?!?/br> 馬車一停。一行下車。 腳踩泥濘,小公子提了提衣擺,四處張望,地處深山腳下,人跡罕至,只一座別院佇立在前,又是好奇,“不是去凈身房?” “凈身房歸刑部管,選罪犯中少年幼童,人手不足,會向民間征召。所以,不是隨時隨地去都能看得到?!背潜匾?,他也沒有帶人觀刑的興致。 下了車,靴底便沾了泥濘,沈言眉頭微皺,本沒想帶人來,衣著也是按拜訪的禮節(jié),如此倒是不夠輕便了。 “督主?!眲e莊的管事殷勤地迎了上來,“舟車勞累,您是稍作休息,用些點心,還是……” “直接去。”沈言攏袖,徑直走了進去。 “是。可趕巧了不是,今個請了劁豬匠上門……”管事幾步追上,領在前頭,一邊看路,一邊側身陪笑。 “什么是劁豬匠?”程季節(jié)冷不丁地發(fā)問。 “這……”管事僵硬,下意識看向主家。 沈言輕瞥,微微頷首。 “就是將豬崽的……”當著督主的面說這事兒,管事結結巴巴,心驚膽戰(zhàn),不消一會兒,額頭便冒出冷汗來。 “同閹。”沈言自己就答了?!澳悴皇窍肟??劁豬也差不離。” 程季節(jié)繼續(xù)發(fā)問,“這豬為什么要閹了?” 懶得回答,沈言給了管事一個眼神,讓對方看著辦,邁步上前。 管事如釋重負,便也就給貴人仔細講來,“這豬啊,膘肥體壯,養(yǎng)在一道,吃飽喝足了,就容易逞兇斗狠,造成傷亡,趁其幼小就得……” “別看豬憨傻憊懶,吃的可多,甚至連rou啊也是吃的,餓狠了還吃小孩,有傳聞啊,有人醉酒回家,倒在豬圈里,不省人事,第二天就被發(fā)現(xiàn)啃的血rou模糊。所以,平日里喂食都得小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