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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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暄一頭霧水,不顧陳勖的阻攔邁著小短腿拼命在后頭追,卻見那年輕的陛下好似識路一般,頭也不回地跑進了自己的文淵閣,然后對著一張空蕩蕩的竹床發(fā)呆。 ……咦?這個陛下怎么知道自己住在文淵閣呢? “奴兒三三呢?”鐘淳忽地開口。 “陛下怎地也知道奴兒三三?奴兒三三是我撿來的胖貓兒,它……” 張暄隨著他的目光望向竹床,只見平日里那只胖貓兒最喜歡賴著的墊子如今上頭空無一物,只剩下那只“御用”的水碗在床頭擱著。 ——里頭的水早就干涸見底了。 “……對、對……奴兒三三呢???!” 自從奴兒三三喜歡白日睡懶覺之后,張暄便越來越少地與之玩鬧了。 他白日里要去學(xué)堂念書,課業(yè)也隨著年紀(jì)增長而變得愈發(fā)繁重了,只能在夜里趁著胖貓兒偶爾醒來的時候抱著它親熱一番,這些日子里他的心思全放在音信全無的阿父身上,哪兒還顧得上奴兒三三呀! 鐘淳也呆呆地看著竹床,仿佛能看見床簾后正坐著一個高闊朦朧的側(cè)影。 那人手持著一卷書,紫檀佛珠從腕間蜿蜒而下,舉手抬足間涌起一股極淡的清苦香氣。 窗外是綠得發(fā)亮的酷暑蟬鳴,小魔頭正襟危坐著等著挨訓(xùn),而他則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地?fù)u著尾巴看熱鬧…… 那只有著棕紅皮毛的胖貓兒如同一陣風(fēng)一樣,打獵時不打一聲招呼就出現(xiàn)在他的眼皮底下,現(xiàn)在也是不打一聲招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嗎? “阿父和奴兒三三都不見了……” 張暄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頭臉上竟然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是不是阿父帶著奴兒三三打仗去了?” 鐘淳感覺好像有人在他心口狠狠擰了一把,要不然為什么那里一直鈍鈍地發(fā)著疼呢? 他低頭看著張暄,把眼淚憋回去,心里酸酸地想: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這么居高臨下地看小魔頭。 原來小混蛋也沒欺負(fù)他的時候那么威風(fēng)—— “……陛下?” 張暄忽地感覺面前的人緊緊地抱住了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他屏著呼吸,但卻仍能尷尬地聞見陛下身上那股獨特的氣息。 ……仿佛曬過日光的褥子一樣,散發(fā)著暖烘的味道,令人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暄兒,你阿父……去打仗了?!?/br> 他聽見陛下悶悶的聲音: “……不要怕,他不在的時候,朕來照顧你,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fù)你,但是你也不可以去欺負(fù)別人,在國子監(jiān)里要好好地念書,知道了嗎?” 張暄感覺很奇怪,分明這個小皇帝生得還是一副孩子氣的模樣,怎么說話的語氣和阿父一樣這般老氣橫秋? 他見陳勖在不遠處朝自己使眼色,連忙擦了擦眼淚,結(jié)巴地謝恩道:“多、多謝陛下!……” 鐘淳用力地將張暄摟進自己的懷里,感受著小魔頭的體溫,學(xué)著張鄜的模樣一下一下地?fù)徇^那瘦小的后背。 他擺足架勢,當(dāng)作給自己鼓氣,但心里頭卻仍有些落寞: “等那人回來了,朕再一一和他算總賬!” 第97章 曲終(二) 殊不知,這一等便是整整一個春夏秋冬。 “陛下,臣認(rèn)為郭滿與喬氏勾結(jié)一事乃是捕風(fēng)捉影的無稽之談!郭太尉兢兢業(yè)業(yè)輔佐先帝三十余載,乃是我大宛難得的良將忠臣啊??!” 鐘淳面色不虞地坐在龍椅上,看著庭下黑壓壓地跪了一片為郭滿求情的臣子。 長長的冕旒垂在他臉上,遮去大致神色,只有那緊抿的唇尤為清晰。 當(dāng)年氣焰囂張的金墉喬氏被一鍋端之后,在朝中還留下了不少與之同流合污的余黨,但之后隨著地方起義與謀反叛亂的爆發(fā),這些在朝中曾參與貪污的jian佞也便夾著尾巴銷聲匿跡了。 今年秋初時,鐘淳想要繼續(xù)推行張鄜先前未完成的“擴田租調(diào)”法令,未想到剛一提出想法,便有一群頑固的保守派舊臣提出了強烈的抗議。 這些舊臣多半出自各地豪門世族,在當(dāng)?shù)囟加幸欢〝?shù)量的私田,一看自家的老巢要著火,便立即擺出了“同身共命,同氣連枝”的架勢。 這幾日光是江左與淮東便有十幾個士族聯(lián)合上書,先前反對喬氏一家獨大的臣子紛紛臨陣倒戈,言辭激烈地懇請鐘淳三思。 鐘淳心想,朕推行法令推不動,那朕去收拾那些之前和喬敦一伙的貪官污吏總行吧! 正好這個郭滿就是反對他推行法令的舊臣頭頭,不如就拿他開刀好了。 ——結(jié)果也是可所預(yù)見的。 “當(dāng)年喬敦任大司馬時專橫無度,不服從他的人基本上都難逃一死,許多官員難免屈從于他的yin威之下,一時犯下錯誤……還望陛下看在先帝的顏面,給這些人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為郭滿求情的有些是他的門生,有些是與之世交的大臣,甚至連一位避世已久的老太傅都出山了。 年逾古稀的老太傅在雪中久跪不起,揚言要以自己這條老命去換郭滿的性命,驚得鐘淳趕緊大手一揮散了朝。 旁人也就算了,甚至連公孫覺都勸說:“郭滿出身于淮南的呂仙郭氏,在一眾世族中極具威嚴(yán),陛下剛將那群淮南叛軍收入麾下,想必南邊的世族也正在觀望朝廷的態(tài)度,處置郭滿一事應(yīng)當(dāng)謹(jǐn)慎為上,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