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乎輕輕笑了一下：“好吧。”

    門關(guān)上了，陳越也帶著笑意走回客廳，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坐著的梁路時，這才后知后覺地有點臉紅：“我好朋友，跟我一起合租?！?/br>
    梁路點點頭，這世間有三樣?xùn)|西藏不住，貧窮、咳嗽，和愛。在同一個空間里，陳越藏不住的愛，簡單、純凈、很明亮，而梁路藏不住的貧窮，羞恥、丑陋、灰暗至極。

    “哥，”梁路張了張嘴，“我想問你借點錢?！?/br>
    “出什么事了，要多少？”

    陳越還不知道老家小村鎮(zhèn)上發(fā)生的變故，梁路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李秀琴借高利貸的事情，欠了四百萬債的事情，還有陳越母親已經(jīng)借了他們?nèi)f的事情，全都一一坦白。他們兩個人畢竟是兩兄弟，血管里相近的血液傳導(dǎo)著微妙的信任，梁路對唐昀州難以啟齒的隱衷，面對陳越到底是完整說了出來。陳越已經(jīng)工作了多年，手頭存下了一筆積蓄，他登錄了一個個手機銀行，拿筆記錄了幾個數(shù)字，最后說，小路，五十萬可以嗎。

    光是三姨一家，就要借給梁路家八十萬，而李秀琴在三姨大病初愈的時候，卻連一萬塊的紅包都舍不得拿出來。這八十萬，也許在借出的人眼里，會回報的可能性很小了，梁路的眼眶有點熱，他難堪、羞愧、感激、自卑，喧囂著的復(fù)雜情緒讓他拼命眨了兩下眼睛，可是guntang的眼淚卻逼不回去，顫顫巍巍地砸落了下來。

    “……謝謝哥，十年之內(nèi)我還你。”

    陳越看著這個一向沉默寡言，卻在他面前無聲落淚的弟弟，忍不住拍拍對方清瘦的肩膀，一聲嘆息。

    不知不覺，時間已過去許久，陳越的好友白渝然也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他手上拎了只蛋糕盒子，還另攜著一束新鮮清麗的洋桔梗。梁路已經(jīng)隱隱有了預(yù)感，果然聽到陳越在對面說：“今天我生日，幾個朋友聚聚，小路你也一起吧?！?/br>
    梁路這才順著話頭，把視線移向背后的開放式餐廳，遠處的餐桌上早已擺放著碗碟和香檳，原來這本是一個歡快慶祝的日子，而自己帶著一屁股麻煩，煞風(fēng)景地做了個不速之客。他當(dāng)然多一分鐘都不敢再待，梁路忙起身，羞愧萬分地告辭了。

    快步走出樓下的玻璃門，有三個人正穿過花園朝這邊過來。那是唐林凡、周嘉，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周嘉，你送什么啊？”

    “手表，怎么了?！?/br>
    “我也送手表啊，你這樣會顯得我的表很寒酸的?！?/br>
    “那你把唐林凡手上那只脫下來不就行了?！?/br>
    “有道理。”

    唐林凡罵了回去：“周嘉你缺不缺德??？”

    “啊呀唐林凡你別這么摳，快給我給我。”

    “不給?！?/br>
    ……

    四月的一天，陽光明媚，有溫柔送花的愛人，有嬉笑相聚的朋友，如果沒有梁路的這段插曲，這一定是一個格外美好的生日吧。

    第35章

    負荷著四百萬的巨額債務(wù)，梁路的日子過得顛三倒四，手頭勉強湊了一百五十多萬，離最終的數(shù)字還遠遠不夠，他像一條被打破魚缸的金魚，費盡力氣地努力躍跳著，但水卻越流越干，使窒息的結(jié)局近在眼前。李秀琴說債主天天來家里逼債，讓梁路先把湊到的錢匯過來，可梁路對自己的母親實在不放心，又聯(lián)系不上梁偉成，無奈之下只得決定向公司請假回趟老家?？傻人搅斯静虐l(fā)現(xiàn)，明明是懶散的周五，所有人卻一反常態(tài)地到得格外早，會議室有人在打掃，有人在準備茶葉，齊曉霞看見梁路，忙朝他招了招手。

    “小梁，你怎么這么遲啊，老大都到了呢。”

    他們平江區(qū)的王總一般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能在大早上看到。梁路問：“小齊姐，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老天，你不要告訴我你把周總要來參觀科技展廳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吧？”

    除了錢，梁路的腦子里就只剩渾渾噩噩的一灘死水，經(jīng)齊曉霞提醒，他才恍惚記起來，老劉的確說起過周嘉受邀來參觀“云騰”展廳的事情。

    “……對不起小齊姐，我忘記了?！?/br>
    齊曉霞瞇了瞇鏡片后的眼睛：“小梁，你狀態(tài)不對呀，仔細看胡子都沒刮，沒事吧？”

    梁路搖了搖頭：“小齊姐，師父呢。”

    “他今天不在，所以才讓我和你待會兒跟一下參觀的流程?！?/br>
    這樣就請不了假了，回老家的時間又不得不延后。梁路的肺腑在燒，多拖一天又不知道會多上多少利息，他也很擔(dān)心在老家的李秀琴和梁小云，梁偉成不在家，她們兩個女人萬一出了事怎么辦。梁路魂不守舍的，要顧慮的問題越來越多，一個個擔(dān)子似乎都重重壓了下來，在這個恍惚的瞬間，他莫名地想著，其實根本湊不齊這四百萬的，過了這些天，也許四百萬已經(jīng)變成了五百萬、六百萬，就像掉進一個巨大的無底洞，他的所有努力都如此微小，被這無底洞毫不留情地吞噬。

    “時間差不多啦，走，一起下去迎一迎?！?/br>
    耳邊的話仿佛隔著屏障，聽上去又悶又模糊，梁路的胳膊被齊曉霞扯走，于是腳步也終于能夠往前面邁。他們好像擠進了電梯，接著很快又出來走向了大門口，穿著深色正裝的人們站成一排，梁路也在里面，只是胡子青著，運動褲也有點扎眼，導(dǎo)致格格不入地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