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青年的臉色陡然變了。 再不見半點方才調(diào)侃獄卒的輕松自在。 梁渙自是注意到了對方那轉瞬間的情緒變化,不由瞇了瞇眼,像是很有興趣的問:“你認識我?” 幽幽的聲音從上首飄來,青年狠狠咬了下舌尖才恢復鎮(zhèn)定,他斂下了外露的神情,盡力平穩(wěn)了語氣開口,“七殿下這些年厲行新政,名聲遍及朝野,如今天下何人不知?” 就是這“名聲”是什么樣的名就不好說了。 梁渙低低笑了一聲,下一瞬卻神色轉厲。 那雙幽碧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視過去,他沉著聲道:“我看不止吧?!?/br> 肅州都督劉安饒私藏甲胄,被人揭到御前,告發(fā)他有謀反之意。后者得知消息便畏罪自殺,罪魁禍首是死了,但這事卻并不算完,這些盔甲到底是從哪里來,謀反之事又有是否還有別的同黨,都要一一查明。 梁渙正是負責查這事的人。 他心知肚明,自己這些年都在玉京,就算干了什么,“名聲”也都在玉京朝堂之上,劉安饒統(tǒng)兵在外,他的門客,上哪去對皇子這么熟悉?除非對方本來就和玉京又聯(lián)系。 這邊,盧皎月也來了大理寺。 劉安饒和先皇后是堂親——當然,關系并不親近——對方的謀反肯定牽扯不到已經(jīng)去世多年的先皇后身上,盧皎月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更不用擔心被波及而避嫌。 只是對于原身來說,先皇后和親娘也差不多了,后者的親屬出來這種事,她于情于理都該關注一下調(diào)查進展。而且按照原主記憶里,先皇后對對方的評價,這實在不是個會造反的人。 盧皎月腦子里轉著這些想法,到了大理寺,卻在這里遇到了一個沒想到的人——太子。 盧皎月面露意外,太子的表情也很明顯地一僵。 他停頓了一下,才開口道:“高平meimei。” 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尷尬。 前幾年的時候,不知道怎么突然傳出了“高平郡主乃是鳳命”的流言。當然,這種小道消息一直都有,不過都是眾人私底下嚼舌根的議論,沒人敢拿到臺面上說,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真信。可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三人成虎,流言到了這種人盡皆知的地步,便不能等閑視之了。 在這樣甚囂塵上的流言之中,盧皎月不可能嫁人。 非皇家之人絕不敢娶她,皇子們倒是有這個想法,但是這會兒先冒頭的絕對會被群起而攻之,盧皎月能名正言順嫁的只有太子了。 但是太子不愿意。 他對這件事簡直表露了十二萬分的抗拒。 原因也很簡單,就是這句“高平meimei”。 對方從前都是直接叫“高平”的,這會兒這么強調(diào)“meimei”二字,可見其心態(tài)。因為先皇后的那層關系,太子是諸位皇子中唯一把原身當成親妹子來對待的。 在他的那套自我道德標準里,這種行為簡直亂了綱常倫理。 太過難以接受,以至于這么多年下來,太子第一次那么直白地忤逆君父。 但是這么一來,盧皎月就陷入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境地。 她要嫁只能嫁太子,但是太子堅決不娶。好在后者找成帝抗旨的時候還知道屏退左右,不然盧皎月這會兒面臨的流言蜚語可不是“鳳命”這么簡單又偏向正面的形容了。 不過這種“嫁不了”的狀態(tài)也正和盧皎月的意,她對在這個小世界發(fā)展一段新感情沒什么興趣,這會兒也自然而然順著太子的稱呼見禮道:“高平見過兄長。” 這一聲“兄長”讓太子的神情一下子軟化了下來。 但再一轉念,他面上又顯出憂色:如今流言沸騰至此,高平的婚事可怎么辦? 父皇糊涂?。?/br> 這些事實在不好當著高平的面提起,太子勉力壓下那些思緒,對著盧皎月笑了笑,“高平此遭是為了劉安饒事來?” 盧皎月點點頭,“確是如此,打擾兄長了。” 劉安饒謀反一案,按成帝的命令是“太子主理,老七協(xié)辦”。但儲君事務繁多,只負責統(tǒng)攝大局,具體查案的事其實是梁渙在辦,所以盧皎月先前見到太子才這么驚訝。 另一邊,刑堂。 太子到來的事第一時間稟報到了梁渙這里,梁渙不自覺地擰了擰眉,用詞謙恭,但語氣極其冷淡地開口,“你去回稟太子,說‘容太子見諒,渙正在訊問要犯,一時脫不開身,等問訊結果出來,渙必親去東宮奏報’。” 盼喜領命而去,簡直是迫不及待地從這陰森森的刑堂走出去。 但是還沒走出幾步,就看到有隨從急急趕過來。 盼喜面露疑惑,“出什么事了,這么急?” 對方喘著氣快速道了句話,盼喜聽罷一愣,也是忙不迭地回身折返。 那邊,梁渙剛剛走到那犯人身邊,還沒來得及問呢,就看見折返回來的盼喜。 他露出了些許冷淡不耐的神色,但還未及開口,就聽對方道:“稟殿下,高平郡主過來了!” 梁渙一怔:“阿姊?” 這微微出神間,那個一直跪在原地的囚犯卻有了動作。 一點凌厲的寒芒自余光中閃過,梁渙自從開府在外,這些年遇到的刺殺不知凡幾,對于這些利器再熟悉不過,他條件反射地一腳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