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后煙花結(jié)束，方窗回歸寂靜。

    梁立棠上樓還相機，定在房門的第一眼很狹隘，只看見紅腫的眼睛和醒目的巴掌印，嚇得拿不穩(wěn)相機。所幸他還有謹小慎微的第二眼，向下目睹他們牽著的手，霎時間心石大落，舒一口氣。

    連串眼光使他這個旁觀者的心跳都七上八下。他從沒見過鄧仕朗挨那么多巴掌，更不相信姚伶能哭到眼紅。兩個人好似剛經(jīng)歷一場你死我活的世紀大戰(zhàn)，但縱使傷得體無完膚都沒有放過彼此，莫不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實在kam到爆燈，同荷里活thriller如出一轍。

    “好捻恐怖?！绷毫⑻哪康煽诖舻亟怀鱿鄼C，不禁感慨。

    姚伶恢復(fù)冷靜，伸手拿住，“現(xiàn)在不想聽你發(fā)表評論?！?/br>
    梁立棠撇嘴，“那我跟Hayden講話。”他略有脾氣地轉(zhuǎn)向鄧仕朗，還是被鮮紅的掌印震住，稱奇一句：“哇，近距離看下手有夠重，認識你這么久，沒見你被打成這樣?！?/br>
    鄧仕朗嗯一聲：“是很重，最開始一點都不心慈手軟。”

    姚伶聽后轉(zhuǎn)臉看他，想他在諱莫如深地索取她的撫慰，便拉他的手說道：“等一下跟我來?！?/br>
    她感受到他捏她手的回應(yīng)，讓他們兩個對話，把相機放回木柜，也將一雙高跟鞋擺放至衣櫥最下面那層，接著回到他們面前。

    梁立棠見人回來，對他們一并義正言辭，“全都關(guān)手機，別發(fā)ig，下樓玩Christmas  trivia  quiz。舅媽問你們剛剛沒參與放煙花是搞什么鬼，原來你們在這里打架。幸虧已經(jīng)和好，不然我還要繼續(xù)受罪?！?/br>
    鄧仕朗為他的監(jiān)督和抱怨輕笑，扯得傷口有些疼。

    聊天結(jié)束，他被姚伶帶去洗手間。她開藥箱替他處理臉和脖子的傷口，拿棉簽按壓的力道是暴烈過后的溫柔。他坐在馬桶板上面，讓她跨坐于大腿，手繞她脖頸輕輕一掐，仰著下巴給她捯飭。

    兩人的臉離那么近，有了爭吵后的安靜，溫?zé)岬暮粑诲e，眼神也發(fā)生細微變化。

    他能看見她臉上細細的絨毛，眼睛有哭后的潮潤與血絲，而她注意到他因疼痛隱忍的青筋，還有他望她時帶來一種不能移開的沉迷和眩暈，能牽引她主動親上他。

    親完，他們都輕喘，明明剛才為粗劣的情緒放縱得那么厲害，現(xiàn)在突然有壓抑流轉(zhuǎn)的情意，反而像一對笨拙稚嫩的情侶，以淺顯的親密來陶冶深情。他們不說話，安安靜靜地處理傷口，安安靜靜地離開洗手間，前往客廳。

    Christmas  trivia  quiz有一點無聊，大多是非常古老的圣誕問題，例如哪首圣誕頌歌是第一首從太空播出的歌曲，哪個國家被認為是圣誕樹傳統(tǒng)的起源。

    他們圍坐在紅格地毯上，背靠燃燒的火爐和掛滿禮物的圣誕樹，簡單參與圣誕最后一個睡前游戲。按照抽簽來定，正好叁個年輕人一組，四個長輩一組，抽紙條讀題目解答，就這么輪流來，度過圣誕剩余的一個小時。

    鄧仕朗頂著傷口出現(xiàn)在長輩面前，無從解釋事因，反正一眼就被發(fā)現(xiàn)是姚伶打的，姑且當作是情侶間的秘密。他把姚伶拉到身前坐著，雙手環(huán)她腰，下巴蹭她肩膀，可以從她側(cè)臉看到她抽中的題目。

    梁立棠和他們坐一排絕對是個超級電燈膽，不過他對此生起慰藉，做一盞明亮透頂?shù)碾姛裟懞眠^做不知所措的couple  dealer。

    姚伶開始抽紙條，抽到一個題目，歪一下腦袋，讓他一起看手上的紙條，“用熱紅酒或蘋果酒、橙子、rou桂和其他香料制成的傳統(tǒng)熱假日飲料叫什么名字？”

    “是wassail?！编囀死势鋵崨]有睜眼閱讀，他有些困倦，摟著她聽她復(fù)述，直接告訴答案。輪到他抽，他不想動了，啞著犯困的嗓音，“你幫我抽?！?/br>
    姚伶往紙簍里抽一張，打開后復(fù)述，“圣誕老人的哪只馴鹿與其他節(jié)日吉祥物同名?！彼郎\笑，眼睛沒那么濕，手肘往后輕壓，壓他胸膛，“你知不知道答案是什么?！?/br>
    “小精靈？”鄧仕朗問。

    “不對。”

    梁立棠知道答案，卻裝作不明白，“別問我，這方面我很笨，等你們拉高我的holiday  IQ水平?！?/br>
    姚伶只好往后看，鼻子碰到鄧仕朗的額頭，解答：“是丘比特?！?/br>
    鄧仕朗睜開眼，淡笑，“你想告訴我什么。”

    她開始作西方藝術(shù)的注釋，聲音少有的輕細，“羅馬神話里，他很頑劣放肆，喜歡亂射兩種箭，一支金一支鉛。被金箭射中的人會墜入愛河，被鉛箭射中會有產(chǎn)生憎恨，可能有人同時被兩支箭射中，愛恨交織。”她說完，才進入重點：“我在回應(yīng)你剛才對我說的話?！?/br>
    鄧仕朗微微一愣，有些清醒過來。她的意思是她明白他的表白，或許他們兩個人就是這樣，被兩支箭盲目射中，又愛又恨。這段話讓他更加清楚她的心，她在應(yīng)承，而不是晾著他的表白，她用她的方式回復(fù)他，至少他現(xiàn)在占據(jù)著一個重要的位置。

    梁立棠聽見，簡直震驚得不能動彈。這么迂回浪漫，竟是姚伶說的話。他那天在車里偷聽吵架，大概了解流言的來龍去脈，雖然她是個對感情不喜啟齒的人，但她若是愿意說出來，那就代表是真心實意的，絕不可能有虛偽一詞，完全是冤枉。

    一小時結(jié)束，鐘聲響起，圣誕徹底過去。這一日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好在鄧仕朗不用再想那天一樣睡沙發(fā)，而是和姚伶同床共枕。直到入睡前，他們都沒有看手機，沉浸在清凈的二人世界里。

    再次打開手機那刻，是他們早上在露臺看日出拍selfie。當時云霧繚繞，天湖合一，在日出面前，她高舉手機，翻轉(zhuǎn)鏡頭，把嘴唇湊到他還有一點印子的臉遮住，而他剛好為她的體貼笑了笑，無論怎樣隨意拍攝都非常好看。

    姚伶打開手機是為了拍幾張照片而已，順帶點進很久沒看的社交媒體。小郁擔心整整一天一夜，就算有時差都給她發(fā)來問候，幫她爭辯。她表達幾句感謝，再讀那些言論已經(jīng)沒有反應(yīng)，退出聊天框，鎖屏，往鄧仕朗的懷里靠，擁進去。

    “我已經(jīng)對這些話沒感覺。”姚伶因他的坦誠和共同面對在短時間內(nèi)得到療愈。

    早晨的科莫格外冷，鄧仕朗敞開外套裹住她，給她溫暖，“那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