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j uwe n wu4.c om
仙音閣一如往昔,秦疏桐以客人之姿入內(nèi),而后循著一條走過無數(shù)次的路線穿游廊進入隱秘的后堂,再令侍從去將代管事務的人叫來。略等片刻,便見當事人來回話,是秦疏桐熟悉的面孔——除了季白以外徐蓉最信任的人,名叫照雪。 秦疏桐直接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照雪卻道:“仙音閣無事,晚娘亦無事?!?/br> 這回答算是一種暗語,意思是這事連秦疏桐也不能過問。 秦疏桐心一沉,又道:“叫晚娘來見我?!?/br> “近來仙音閣事務晚娘已全權托付妾身打理,秦爺有什么吩咐,交托妾身便是?!?/br> 照雪姿態(tài)恭敬,反讓秦疏桐明白,徐蓉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徐蓉最有分寸,她不現(xiàn)面必然有她的道理,秦疏桐于是調(diào)轉矛頭:“既然如此,今日我要見另一個人,叫她在房中靜候?!?/br> “秦爺說的是?” “閣中名叫桑柔的女人?!?/br> 小廝領了秦疏桐來到桑柔房門前便退下。房門大敞,里面一個衣裝如常、容色鮮亮的女子正欠著身,見到來人便笑吟吟道:“見過秦爺。”自然有人先告知了桑柔秦疏桐要見她,她這恭迎的姿態(tài)全無錯漏??磿埖绞装l(fā)站:pinp inshu3. 仙音閣里的鶯鶯燕燕在秦疏桐眼中從來只是一些模糊的面孔,但今日這女人是簡之維的心上人,他不由仔細觀察那張臉,確有幾分姿色,卻算不上拔尖,且有幾分眼熟,可他一時也說不上她像誰,只是她那明顯討好的神態(tài)讓他立刻冷了臉。對比簡之維的傷心凄婉,這個叫女人滿面春風的模樣著實刺眼。 秦疏桐在桌邊坐下,桑柔近前來給他布茶,秦疏桐只冷眼而視,不接她的茶。 “秦爺這是怎么了?奴家哪里惹您不高興了么?” 秦疏桐睇著她:“觀你心情大好,是因為要去高就了么?” 桑柔微微驚訝,隨即又明白過來:“秦爺這火撒我身上是無妨,但這事奴家本就無權過問,想來蓉jiejie是要派人知會秦爺?shù)模皇堑R了,倒勞秦爺親自來問?!?/br> 秦疏桐根本不是在意有沒有人來通知他,他只是對桑柔這無所謂的姿態(tài)惱火,為簡之維憤憤不平,但桑柔卻以為他在生另一股氣,讓他頓覺郁結。往常仙音閣里的人對他恭順謙卑時他不覺得如何,如今卻厭煩起這種從屬之感來,他厭惡桑柔這副假惺惺的模樣,他要看到她被拆穿利用簡之維的感情之事后的真面目。 風塵里滾過的人,果然不會有什么真心。 秦疏桐順著她的話頭問:“那你自己說吧,是哪根高枝?” “奴家將去的是錢大人府上?!?/br> 桑柔話語中透出叁分得意,秦疏桐怎會聽不出,一個眼刀過去,她驚覺似的收斂神色。秦疏桐稍加思索,眸色一沉,朝中姓錢的官員本就不多,值得白汲關心的也就一個錢忠。難怪桑柔得意,能攀上尚書左仆射,確實值得任何一個娼妓自滿。 “簡之維是你的???。”秦疏桐忽道,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簡公子對我十分照顧,奴家銘感五內(nèi)?!?/br> “就只是銘感五內(nèi)?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他對你的用心?”秦疏桐冷冷道。 桑柔猶豫片刻,頃刻變臉,面露哀傷,發(fā)出一聲泣音:“我自然知道,可惜我身不由己,哪怕與簡郎兩情相悅又如何,終究有緣無分。奴家知道秦爺與簡郎是好友,只望秦爺替我向簡郎道聲珍重吧?!闭f著還提袖揩了揩根本沒見著影的眼淚。 秦疏桐見不得她這番賣弄,怒極反笑:“這么急著與他道別?如果我說他已經(jīng)湊夠了給你贖身的銀兩,你不必投入你不愛的錢大人的懷抱,而可以與之維遠走高飛,你應該會很高興吧?” 桑柔一愣,哀傷之色僵在臉上,顯得有些滑稽,但那表情又好像有點別的什么,秦疏桐沒來得及分辨,就見她回神,繼續(xù)拙劣地裝出那副一看便知真假的憂傷模樣:“秦爺莫騙我了,我早已不抱這種妄想了?!?/br> 房中一時靜默,而后秦疏桐冷笑一聲,拿出一錠金子扔在桌上:“你能斷情最好。這樣吧,今日你做我的生意,也是你最后一單生意,我就算你與之維正式分道揚鑣,明日開始你就安心等著去錢府享受榮華富貴,不用再接別的客人。這十兩金是你平日接一次客獲銀十倍有余了吧?我這單生意可是一個天大的便宜,你不會不要吧?” 語畢,秦疏桐直視桑柔雙眼,見她呆滯了一瞬,卻又很快堆起笑來,磕磕絆絆道:“秦爺不是……不喜歡女子么……” 秦疏桐走到床邊坐下:“我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是我的事,讓客人滿意是你的事,不是么?” 桑柔頗為遲疑地挪到秦疏桐面前:“奴家信期未過,恐怕不便服侍秦爺……” “你也知道我不碰女人,那就用不著你那處,難道你其他地方也用不了了?” “秦爺,您是簡郎的好友……我與簡郎又有情……這樣似乎……” “你都說各自珍重了,還有什么情?” “這……” 秦疏桐上前將桑柔一拽,桑柔驚慌之下猛地推開他,后退兩步跪了下來,惶惶然道:“秦、秦爺,實是……實是錢大人不喜奴家再接別的客人,奴家不能違逆,還請秦爺體諒……” 秦疏桐看了她一會兒,道:“罷了,興都被你掃完了,那金錠就當白送你了,我明日就會告訴之維,將你的薄情寡義好好說給他聽。” 桑柔低著頭:“……秦爺慢走。” 秦疏桐大步往房門處走,桑柔并不起身,也不回頭看他,任他氣沖沖地走了。 一陣開門和關門聲后,桑柔仍垂首而跪,在這一片死寂中,不知何處傳來滴水之聲……“啪嗒”一聲……而后又是“啪嗒”一聲……聲聲不絕……這聲音極細極小,若不凝神去聽,除了發(fā)出這聲響的源頭以外,恐怕無人能察覺…… “既然無情,你又哭什么呢?” 桑柔猛地轉身,只見門邊立著一個人,正是秦疏桐。 秦疏桐走回桌邊舉起金錠,俯視著呆坐在地上、滿臉淚痕的桑柔:“我第一次扔下后你不拿,方才‘離開’后你也不拿,既然不稀罕這東西,又為什么裝作貪戀?你演這一出逼真戲碼,難道就為了騙我去傷透之維的心?” 桑柔轉過頭去胡亂擦了眼淚,迅速起身走到秦疏桐對面也坐了下來,她目光如炬、嘴角緊繃,與先前諂媚示弱的樣子判若兩人。 “秦爺,有些話我說了就不怕得罪你,你也是聽命于人,對仙音閣其實做不了主。之維是個好人,我的身份原本與他不相配,是他說,他不在乎什么身份,甚至為了我想和家中斷絕關系。如果我有自己選擇的權力,我早就跟他走了,但我選不了。這種注定無果的感情,倒不如讓他早日忘了的好。你說我是為了騙你去傷他的心?沒錯,我就是要傷他的心,傷得越重越好,最好一次就讓他徹底死心……”說到最后,她聲音發(fā)顫,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感人肺腑的一番話,也的確是感人至深的一段情,恐怕連最鐵石心腸的人都會為之動搖。 “但你不能代替他做決定?!笨峙律H犷A想過秦疏桐的反應,大概覺得他會贊同并幫助她,但秦疏桐卻并不想這樣做。 秦疏桐承認他們的愛情很感人,但如果桑柔承認并接受簡之維的愛意,她就不能擅自替簡之維決定他能不能或應不應該繼續(xù)愛她。如果簡之維確實愛至愿意粉身碎骨,那也是他的選擇,而不應該是被蒙蔽后作出一個誤判。 “你是為了他好,并希望他將來沒有你也能過得好而欺騙他,但你是否想過,既然你們真心愛著對方,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他只會因為當初沒有發(fā)現(xiàn)真相而更痛苦。而在你成功欺騙之后,你怎知他會死心?就算他真的死心,你又怎么確定他不會就此絕望,沉淪在這份情傷里?” 是的,桑柔無法回答,甚至按簡之維的性格來說,這是極有可能的,但…… “難道有更好的辦法么?”桑柔沒忍住,任淚水再次滾落,語調(diào)中透出叁分控訴意味,“難道讓他親身經(jīng)歷這場有緣無分就更好么?之維是放不下情的人,不讓他死心他反而可能做出一些不可預料的事,這難道就是秦爺你所樂見的么?如果他因此陷入更悲慘的境地,你還能輕易說出‘告訴他真相更好’這樣的話么!” 這一句句質(zhì)問,秦疏桐同樣無法回答。 明明相愛卻不能相守,這并不是因為他們妨礙了他人,而是因為這盛朝的的天上有一只手,那只手輕輕落下,便可以翻覆數(shù)以萬計人的生死,而也是那只手,只一彈指,便將這兩人的緣分扯斷。 秦疏桐蹙眉沉思,在長久的相視無言后,他道:“解鈴還須系鈴人?!?/br> “秦爺,你……” “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找做得了主的人。” “不行!”桑柔忽然起身一把抓住秦疏桐的手臂。 不過是給錢忠送禮籠絡人心的一件事,秦疏桐尚有幾分自信能說動白汲改變主意,最少可以換一份禮送過去,他不明白桑柔為何這么緊張。 “如果那個人不愿意改變主意,再做打算也不遲,你擔心什么?你們兩人的安全?這一點你大可放心?!?/br> 桑柔仍是搖頭:“還請秦爺莫要插手此事?!?/br> “你是不是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 桑柔顯然不愿說,或者應該說是不能說。秦疏桐有些生氣,求救不如自救,桑柔不肯說明原委,一味自己逞強,那誰也幫不了他們。 “我本就不是為了幫你,而是幫之維,你攔我又不說理由,我不會聽從你的要求?!彼﹂_桑柔的手,起身就走。 桑柔卻身形更快,搶上兩步抬手一灑,秦疏桐眼前一陣白霧飄散,等他掩鼻已經(jīng)晚了,一個吐息之間就嗆了一鼻子不明粉末。只見桑柔自己吞下一粒藥丸,想來是那粉末的解藥,秦疏桐叱道:“你干什么!” “秦爺放心,只是迷藥。”桑柔說著,拔下頭上一根釵,握在手中。 “你……你想殺我?”那藥見效甚快,秦疏桐已開始覺得微微有些頭暈。 “我還沒那個膽?!鄙H崞骋谎凼种械闹殁O,那釵尖原本斜指著秦疏桐,她苦笑著慢慢將釵尖抵在自己頸上,“只是如果我這樣請求秦爺,秦爺會愿意罷手么?如果秦爺不愿罷手,那恐怕會不好解釋這房里一會兒后的樣子?!?/br> 這副姿態(tài),讓秦疏桐終于想起那張曾有一面之緣的面孔,小紅! 小紅現(xiàn)在是頤華殿的宮女,又是仙音閣秘密培養(yǎng)的殺手,自然受白汲擺布,桑柔和小紅容貌有幾分想象,是有親緣關系么?小紅很可能就是白汲掌握的桑柔的把柄。 “你是不是……有一個姐妹……親姐妹……”秦疏桐強撐著昏沉的神思問道。 桑柔一時驚愕:“你知道?” 秦疏桐趁她分神,一個箭步將她撲倒,連帶扯落了桌帷,一桌子雜物摔了個粉碎。桑柔吃痛間松了手,秦疏桐順勢將那掉落的珠釵扔遠,又緊緊扣住她雙手不讓她動作,以免她又行極端。他毫不懷疑這女人心腸極硬,真做得出自殘的事,姐妹倆一個脾氣。 兩人僵持不下間,秦疏桐身上藥力漸顯,手腳開始無力,就在他即將脫手時,有人破門而入。 “秦爺!桑柔!” 來人以紗巾覆面,正是本來不會現(xiàn)面的徐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