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節(jié)
“聽聞南疆人擅蠱,四舅舅先前進(jìn)獻(xiàn)了那一株玄冰草也是出自南疆,莫非,四舅舅是在那時給外祖父下的蠱?”陸湛瞇著眼睛終于開口了。 這話一出,端王尚未做出回應(yīng),但正宣帝臉色卻已難看到了極點。 當(dāng)時他不是沒有疑心過那藥有問題,可是,太醫(yī)院那么多太醫(yī)都沒有驗出什么,可他也確確實實因為那藥的緣故醒了過來。 他還以為自己誤解了這個兒子心里愧疚。 也正因為這一點愧疚,所以,皇太孫中毒一事,他才更傾向于太子是幕后主使,可沒想到…… 他竟是借這個機(jī)會給他下了蠱毒! “沒錯?!倍送跻渤姓J(rèn)得十分干脆,他勾唇一笑,隨即接著又道,“阿湛,你的確聰明,可今日這一局,你贏不了?!?/br> “是嗎?”陸湛垂眸一笑,他道,“噬心蠱的確難解,但這世上也不是找不到解它的人,四舅舅何以這般自信自己贏定了!” “你竟知道噬心蠱?”端王擰了擰眉,他終于收起了心里的那點輕視。 陸湛劍眉一挑,他看著端王,但笑不語。 端王冷哼一聲,他道,“就算你知道噬心蠱,也能找到解它之人!但今日,此時此刻,只要我愿意,本王便能瞬間取他性命,你信不信?” “你個孽障,你,你,你弒父殺君,朕要將你碎尸萬段!”正宣帝終于抑制不住胸中壓抑的怒火,他伸手指著端王的鼻尖,雙眼突起,眸中的怨毒噴涌而出,恨不得當(dāng)場將端王撕成碎片,可下一秒,他心口忽地傳來一陣劇痛,頃刻間他便受不住捂著胸口哀嚎了起來。 “父皇,您千萬別動怒。您越動怒,您體內(nèi)的那只蠱蟲就會越興奮,它越興奮就會越發(fā)加速啃食您的心臟,您看看,您現(xiàn)在痛得受不了吧!”端王嗤笑地看著正宣帝道。 “啊,痛,痛……快,快傳太醫(yī),快傳太醫(yī)……”正宣帝終于疼得受不住了,他捂著胸口不停地在床上打滾,一邊滾一邊不停地痛呼道。 陸湛淡淡地瞥了床上打滾的正宣帝一眼,他眉尖微微一挑,隨即手一揚,案幾上的香爐便‘咻’地一下飛到了他的手中,他將香爐往正宣帝跟前一遞,淺淡的香味從爐里飄出,不多會,正宣帝的呼疼聲便止了下來。 端王沉著臉冷冷地看著這一幕,他攏在袖中的手緊了又緊,可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這藥粉原本是他怕正宣帝激蕩之下氣血翻涌抵不住蠱蟲的啃噬才故意燃的,旁人根本不會注意這些,也不會知道藥粉的秘密,可陸湛…… 他怎么會知道! 見正宣帝漸漸緩過氣來,陸湛這才重新將目光投向了端王,他面色平淡的看著他開口道,“四舅舅,外祖父年紀(jì)大經(jīng)不起折騰,您還是替他將蠱毒解了吧!” “當(dāng)然可以,只要他下詔立本王為太子,并擇日禪位于本王,本王便立刻會他解了這蠱毒,但若他不答應(yīng)……” “不答應(yīng)又如何?” “那便只能魚死網(wǎng)破了!”端王咬牙道。 “你,你……”正宣帝抬手顫抖地指向端王,可剛剛劇痛讓他渾身無力,他才指了一會,右手便頹然地落了下去。 這個孽畜! 就一刻前,他還在想著,今日這事該如何收場,他該如何才能將這事揭過保住他的性命,可,可沒想到,他想保他的命,而他卻自始至終都只想要他的命! 他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這些個兒子一個一個都要來取他的性命! 他對他們難道還不夠好么?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愿意寬恕旁人的人,他都做到了這一步,他們還想要他怎么樣! 陸湛垂眸輕嘆了一口氣,他沉默了一會,片刻后,唇角終于漸漸噙起了一絲淺笑,他抬眸注視著端王道,“四舅舅,您就一點也不給自己留后路??!” 端王冷哼一聲,正欲開口說話,不想,陸湛卻忽地?fù)P聲喚了一個名字。 “蕭大世子。” 端王怔了一下,可這么會功夫,他便見鎮(zhèn)南王世子蕭慕北領(lǐng)著一個苗人打扮的老者走了進(jìn)來。 “陸二,你可算喊我了,我在外邊站的腿都有些麻了!”一進(jìn)屋,蕭慕北便迫不及待地向陸湛抱怨道。 可麻歸麻,能親眼見證端王被陸湛誘入陷阱,不斷亮出自己的底牌卻不斷被陸湛絕殺也是一件極其讓他興奮的事。 總算不枉他千辛萬苦將人從南疆弄過來。 看著蕭慕北身后那老者的裝扮,正宣帝一下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朝陸湛看了過去,“阿湛,這,這是……” “這是南疆的神醫(yī),是孫兒特意請來為您解身上蠱毒的?!标懻课⑿χ鴮φ鄣馈?/br> 心中的猜想被證實,正宣帝心里忽地涌出一股無比炙熱的暖流,頃刻間,他渾濁的眼眶里便蓄滿了淚水。 他終于得救了! 也終于不用受制于那個孽畜了! 想到這里,正宣帝望向端王的眼神越發(fā)凜冽狠毒了起來。 他不想再留他性命了! 反正他還有一個兒子,就算誠王不行,誠王的兒子也總能挑出一個,再不行,他就多給他們挑幾個輔政大臣! 反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將自己的江山交到這個孽障手里! 他一定要將他五馬分尸以泄自己的心頭之恨! 觸到正宣帝眼中凌冽的殺意,端王終于從怔懵中醒過了神來,他慘白著臉不停地往后退,一邊退一邊嘴里嘟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陸湛一定是騙他的! 那人說過,玄冰草極其稀少,噬心蠱更是極其少見,即便是南疆的巫醫(yī)也未必能養(yǎng)出一只,更別說還能解這蠱毒! 陸湛,陸湛該不會是虛張聲勢想嚇?biāo)桑?/br> 對!他就是虛張聲勢! 陸湛這廝一貫jian詐,他一定不能上當(dāng)! 就在端王努力想要說服自己的時候,陸湛低沉的輕笑聲忽地又在他耳畔響了起來,“四舅舅不會到了這個時候還心存僥幸吧?” 看著陸湛唇角那抹輕蔑又涼薄笑意,端王心里那根弦終于徹底繃斷。 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的血液全都凝固了,陸湛的臉不斷地在他面前放大,周遭的一切忽然間全都失去了顏色,聲音,剎那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有一道笑聲穿透了屏障震動了他的耳膜,端王艱難地抿了一下唇角,卻發(fā)現(xiàn)這笑聲竟然出自他的父皇。 難道陸湛真的沒有在騙他,那老者真的解父皇體內(nèi)的噬心蠱? 在被巫醫(yī)施過針,感覺身體好許多的正宣帝終于放下了心里重重?fù)?dān)憂,可喜悅過后,他對端王的怨怒又再度涌上了心頭。 他無論如何也忘不掉,這個孽畜是如何一步一步算計逼迫自己的! 就在正宣帝怨憤間,滿身血跡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夏鈺也抬腳走了進(jìn)來,“陛下,外邊的余孽已全部清掃干凈,與端王有關(guān)的官員也已全部被拿下!” “好!好!”正宣帝連連喚了兩個好字,他朝夏鈺擺了擺手,他一邊示意夏鈺起身,一邊指著端王怨毒地道,“你來得正好,快將這孽畜拿下關(guān)進(jìn)詔獄好好審問!朕要將他五馬分尸!” “是,微臣遵旨!”夏鈺抬手朝著宣帝一揖,隨后便起身大步朝端王走了過去。 端王一怔,他往后一退,正要閃身逃走,可不想,陸晏和陸深還有蕭慕北早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qū)⑺麌谥虚g。 他逃不掉了! 可其實,就算他真能逃走他又能去哪了? 從他走上這條路開始,他就沒有給自己留過后路! 可他明明計劃得這么周詳,他已經(jīng)把攔著他路的肖遠(yuǎn)、皇太孫全都扳倒了,就只差最后一步了,為什么,為什么陸湛這個時候要殺出來! “端王殿下,請吧!”夏鈺挑眉半是諷刺半是嘲笑的盯著端王道。 看著夏鈺的神情,電光火石之間,端王忽地意識到了什么,他猛地朝前邁了兩步道,“陸湛,你謀算得這般精準(zhǔn),本王每一步棋你都掌控其中,可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及早出手?你在謀劃什么?” 端王這話一出,正宣帝那雙被怨毒布滿的眼睛也難得地閃了兩下。 陸湛淺然一笑,他面不改色地望著端王道,“四舅舅,您在說什么?我怎么有些聽不懂啊?” “你會聽不懂?呵,呵呵呵……好,既然你聽不懂,那我便把話再說明白些!你其實早便知道我下蠱以及毒害皇太孫一事了吧!甚至就連太子……”說到太子,端王聲音忽地頓住了,他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再看向陸湛時,他眼里充滿了怨憤,“太子是你讓人射殺的!” “四舅舅您在胡說什么?三舅舅不是您命人用枕頭悶死,而后再讓賢妃娘娘將罪名扣到五舅舅頭上的么?”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在搞鬼!”端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想也不想便朝陸湛撲了過去,可還沒走一步,夏鈺抬手便抬腳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膝蓋上。 這一腳夏鈺用足了力道,且踢的還是端王殘疾的那條腿,剎那間只聽見端王痛呼一聲,隨即便見他整個人栽到了地上。 “端王殿下,有什么話您還是留到詔獄在說吧!”夏鈺冷冷一笑,隨即,他迅速出手扣住端王的肩膀,就在他要將端王拉出去的那一刻,端王忽地失聲尖叫了起來。 “父皇,中計了!我們都中計了!陸湛他圖謀不軌??!” 第456章 圖一個公道 陸湛他圖謀不軌! 這話如同陣陣驚雷,每一字都重重?fù)粼诹苏鄣男目谥稀?/br> “父皇,夏鈺,夏鈺也是他們一伙的!”似怕正宣帝不信似的,端王梗著脖子忙又喊了一句道。 剎那間,紫宸殿一片沉寂。 陸湛含笑望著端王,俊逸的臉上不見絲毫慌張,就好像…… 就好像這一切原本便在他預(yù)料之中似的。 “阿湛?!绷季玫某聊?,正宣帝終于開口了。 比起先前喚‘阿湛’時的激動,這會,他聲音冰冷得有些滲人。 先前他太驚惶了,所以才忽視了許多異常。就像端王說的,陸湛每一步棋都走得太精準(zhǔn)了,若不是他早便詳知了端王的每一個舉動,他不相信他會這般算無遺策! “外祖父?!标懻哭D(zhuǎn)身含笑喚了一聲正宣帝。 看著陸湛淡然淺笑的模樣,正宣帝渾濁著眸子閃了又閃,他沉吟了許久,最終還是啞著聲音問道,“阿湛,你四舅舅說的是真的么?” “外祖父指的是什么?”陸湛挑眉笑著問道。 看著陸湛挑眉輕笑的樣子,正宣帝眉心一下緊擰了起來,他張唇正要說話,卻聽陸湛的聲音忽地又響了起來。 “哦,我想起來了!是,四舅舅說得沒錯,我確實早便知道了他給您下蠱以及毒害皇太孫一事,甚至,就連他以迷、藥陷害三舅舅玷污李側(cè)妃的事我也知道!這么說,外祖父您滿意么?”陸湛微笑望著正宣帝道。 二十年了,他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你既已早知道,為何不同朕說!”正宣帝顯然沒想到陸湛會承認(rèn)得這么爽快,雖然心里早有了答案,可當(dāng)他真聽到陸湛承認(rèn)的那一刻,他心里還是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震驚和憤怒。 若他能早些告訴他端王的圖謀,那事情根本不會發(fā)展到這一步! 一想到如今的局面,正宣帝只覺得體內(nèi)的蠱蟲似乎又蘇醒了過來,那股噬心的疼痛疼得他幾欲發(fā)狂。 “那您覺得我為何不說呢?”陸湛笑著反問道。 這話一出,正宣帝一下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