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是又如何？”

    “你，你當(dāng)真看上了她……”即便陸深心里早有猜測，可此刻當(dāng)他真的從陸湛嘴里聽到，仍舊是驚得差點(diǎn)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他明明記得，以前他待謝嫵同別的姑娘沒什么兩樣，疏離又客氣，怎么地忽然間對她有了這般心思，還一點(diǎn)端倪也沒漏！

    “阿湛，你不是與我說笑吧？”陸深擰了擰眉，神色漸凝重起來。

    “你覺得我像是在與你說笑嗎？”陸湛說罷，笑著端起茶盞，悠閑的品起茶來。

    陸深瞠目結(jié)舌。

    他當(dāng)然知道陸湛不是一個喜歡隨意與人玩笑的人，可是謝嫵……

    他腦中閃過謝嫵那張臉，冶艷嫵麗，確實(shí)有讓人心動的資本，可陸湛若是貪圖顏色的人，那這些年試圖接近他的姑娘比謝嫵漂亮的也不是沒有，可也沒見他對誰上心。

    可如果不是因?yàn)槟?，那陸湛到底瞧上了她哪點(diǎn)？

    最重要的是，陸湛是什么時候瞧上謝嫵的？

    送走陸深，陸二公子心情甚好的將剛剛?cè)釉陂缴系臅局匦率傲似饋?，修長的指節(jié)又有規(guī)律的在桌幾上扣出清脆又歡快的音節(jié)來。

    他當(dāng)然知道他這位大堂哥心思細(xì)密，他原也沒想瞞著他，畢竟，比起自己，顯然是頂著表哥身份的陸深要與謝嫵更親近一些。

    最重要的是，自大嫂故去后，他那位大伯母便起了心思想將謝嫵嫁進(jìn)來給陸深做填房。

    若不是礙于謝嫵還未及笄，只怕謝敏早就跟候府透話了。

    所以，他少不得要替自己未雨綢繆一番。

    有了今天的話，即便謝敏有意撮合，那陸深也不敢同意不是。

    想到這里，陸二公子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又深了幾分。

    陸深自以為自己窺探到了陸湛的心思，不想，這一切全在陸湛算計(jì)之中，就等著他上門來盤問。

    畢竟，娶媳婦這件事任重道遠(yuǎn)，即便是兄弟，有時候也不得不稍加利用一下。

    當(dāng)然，身在候府的謝嫵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某人視作了‘媳婦’，并且暗地里還剪了她一枝桃花，她此刻正準(zhǔn)備著手清理?xiàng)钍习膊逶诖渲裨旱娜恕?/br>
    堂會過后，謝崢便要去左翊衛(wèi)上職，走之前少不得要去榮華院給老夫人請個安，順便也告訴老夫人他欲將翠竹院侍候的人全換了。

    雖然謝崢沒有說為何要換人，但候府的事又豈有老夫人不知道的。

    謝崢沒有挑破，已經(jīng)是給楊氏留了臉面，再者老夫人也確實(shí)惱極了楊氏，當(dāng)下略一思索就答應(yīng)了謝崢，連謝崢說選人的事全權(quán)交給謝嫵老夫人都沒出言反對。

    消息傳到汀蘭院的時候，氣得楊氏一甩手就將桌上的白瓷茶盞拂到地上。

    “不就是一個念月嗎？我都已經(jīng)將她打發(fā)了還要怎樣？竟要將翠竹院的人全換了，老夫人竟由著大房這般打我的臉！”楊氏氣急敗壞道，聲音尖銳竟蓋過了茶盞碎裂的聲音。

    “夫人，您這是做什么？小心再驚動老夫人?！毖垡姉钍嫌肿テ鹆瞬璞K，厲嬤嬤忙一扯拉住她的手慌忙勸道。

    “我失手砸碎幾個茶盞怎么了？難不成就為了這點(diǎn)事她還要罰我不成！”楊氏氣急敗壞的甩開厲嬤嬤的手，一抬手，又是一個茶盞碎在了地上。

    “哎喲我的好夫人！”厲嬤嬤忙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又伸手撫著她的胸口替她順氣，而后才接著道，“您今個兒是怎么了？怎么這么沉不住氣？大房要換人就讓他們換好了？大姑娘小小年紀(jì)能懂什么，到最后人選還不是由您說了算？”

    聽了厲嬤嬤的話，楊氏臉色總算稍稍緩和了些。

    “我只是沒想到謝崢會插手，昨個兒在翠竹院的時候他可是半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露！嬤嬤，你說，他是不是疑心我……”

    楊氏有些慌張的朝厲嬤嬤看了過去。

    昨日謝崢臉色實(shí)在陰沉的有些過了，可那時他什么也沒說，她還以為自己唬弄過去了……

    見楊氏慌的厲害，厲嬤嬤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沉著聲音對她道，“夫人，您別自亂陣腳！即便世子起了疑心又能如何？念月已經(jīng)死了，疑心終究只能是疑心罷了?！?/br>
    “可是……”

    “沒有可是。夫人，您想想，世子才剛回京城，又領(lǐng)了左翊衛(wèi)副將軍這么重要的職位，又能分出多長心思來管候府的庶務(wù)？況且，世子夫人您是知道的，她可是個扶不上墻的爛泥，最終候府還是握在夫人您的手中。”厲嬤嬤回握著楊氏的手仔細(xì)的與她分析道。

    聽厲嬤嬤這么說，楊氏心里總算好受多了。

    “話是這么說，可你忘了，榮華院里還坐著一個老夫人了。”楊氏撇了撇嘴道。

    這些年雖說候府的中饋是她在打理，可那不也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

    老夫人到底是對她不放心的。要不是陳氏太過蠢笨，但凡謝崢娶的是別人，老夫人指定不會將中饋交到她手里。

    “有世子夫人在，老夫人哪怕是閉著眼睛也知道自己該選誰？等過些日子老夫人氣消了，該怎么樣還怎樣?！币姉钍峡偹闫届o下來，厲嬤嬤也舒了一口氣，接著又說起謝媛，“倒是姑娘那里……夫人還得多勸勸，昨夜雖說老爺生氣多責(zé)罵了幾句，可也不能因此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出來?。考仁茄诀叩腻e，沒道理牽扯到姑娘身上?！?/br>
    “我倒是想，可那丫頭……”一提起謝媛，楊氏覺得自己的心口又抽抽的痛了起來，“都怪那陸二，咱們兩家怎么著也算是親家，他怎么就半點(diǎn)也不顧及兩家的顏面？”

    老夫人那邊惱了她不說，昨夜自家夫君也劈頭蓋臉將她罵了一頓，就連媛姐兒也怪她出錯了主意，指著她的鼻子好生把她埋怨了一通。

    她真是哪哪都沒落個好字！

    “姑娘年紀(jì)小，臉皮又薄，夫人多去勸勸，給姑娘一個臺階，姑娘想轉(zhuǎn)過來自然順勢就下了，哪能一直這么犟著，平白又添了許多閑話不是？姑娘是個聰明人，會聽勸的?！眳枊邒哂謩竦?。

    “她若真聰明，便該知道這會不是與我置氣的時候！”楊氏撅了撅嘴，有些委屈的朝厲嬤嬤看了過去。

    厲嬤嬤一下就笑了，“夫人可別光說姑娘，您現(xiàn)在不也與姑娘置氣么？”

    厲嬤嬤是楊氏的乳娘，對楊氏的小性子再清楚不過，楊氏嘴里雖然跟她埋怨二姑娘，實(shí)則已經(jīng)將她的話聽進(jìn)去了。

    所以，厲嬤嬤這會覺得心里輕快多了。

    “對了，夫人可知為何世子要將翠竹院選人的事交給大姑娘？”見楊氏完全放松下來，厲嬤嬤也就不怕再提起翠竹院換人的事。

    “不交給她難道還交給陳氏？”楊氏斜睨了厲嬤嬤一眼，忍不住輕笑出聲道。

    而且，昨日謝嫵就當(dāng)著謝崢的面說要自己挑選丫鬟，謝崢一想，左不過謝嫵要挑，干脆就將這事一股腦全扔給她，反正大房也沒個能當(dāng)事的。

    “就是昨日聽了夫人的話，覺得大姑娘有些不一樣了……”厲嬤嬤說著忍不住微微擰起了眉。

    楊氏也像是想起了什么，臉色也跟著凝重了起來，“嬤嬤，依你的意思……”

    “世子不是將這事交給大姑娘了么?夫人不妨先讓玉蘭去大姑娘那探探口風(fēng)，若是大姑娘不肯聽勸，那便讓咱好好瞧瞧這位大姑娘的本事！”厲嬤嬤咬著牙道。

    第024章 提拔和收服

    當(dāng)天夜里，玉蘭便奉了楊氏的命令拎著食盒去了謝嫵屋里，不想，卻撲了一個空。

    謝嫵去陳氏屋里陪她說話去了。

    玉蘭想著楊氏的吩咐，便在她屋里等著，茶都喝了好幾盞，可謝嫵卻半點(diǎn)沒有要回來的意思，最后她實(shí)在忍不住讓覓月去陳氏那邊瞧瞧，好不容易等覓月從那邊回來，帶來的消息卻是謝嫵歇在陳氏屋里了。

    玉蘭是沉著臉回的汀蘭院，而楊氏在聽了玉蘭的話后更是氣得又掃落了好幾個茶盞。

    謝嫵當(dāng)然知道楊氏打的什么主意，也知道她說服自己不成，少不得做些手腳膈應(yīng)膈應(yīng)她。

    武安候府的主子攏共就那么幾個，老太太和二房都不缺人，好不容易逮著謝崢被調(diào)回京城的機(jī)會，那些婆子才能有幸被選進(jìn)翠竹院當(dāng)差，這其中還有不少人是使了銀子走了門路才被安排進(jìn)翠竹院的，可沒想到這差事還沒做熱乎，謝崢一句就要將她們?nèi)珦Q了，這擱誰誰能愿意？

    所以，消息一傳出來，翠竹院瞬間便炸鍋了，有主意的婆子立時就想走世子夫人那邊的路子，可不想陳氏趕了一個大早帶著謝旭及跟前幾個得用的丫鬟去城外的朝安寺上香去了。

    陳氏這邊的路子走不了了，那就只剩下謝嫵這邊了。

    怎么說世子也是將此事全交托給了她，能不能留下也就是謝嫵一句話的事，所以，自然而然，這些人便將主意打到了謝嫵跟前伺候的人身上。

    羅mama就是其中之一。

    畢竟，前兩日她可是在謝嫵面前大大的露了個臉，又是跟著陳氏從寧夏那邊回來的，沖著這兩點(diǎn)，謝嫵怎么著也會給她幾分薄面。

    于是，待謝嫵一起床，羅mama便親自捧了粥送了進(jìn)來。

    平日里謝嫵的膳食都是覓月安排小丫鬟去拿，而這次卻是羅mama親自送過來，可謝嫵卻只是淡淡的看了羅mama一眼，隨后便盤坐到榻上，專心致志的喝起粥來。

    不得不說，羅mama不但江南菜做的好，就連這粥也熬的的恰到好處，軟糯綿稠，十分入味。

    見謝嫵神情愜意，羅mama知道今日這粥算是合了她的味口，于是便笑著上前道，“姑娘，咱們院里的那些人都要打發(fā)走嗎？”

    謝嫵擱了手里的白瓷調(diào)羹，鳳眸微微一掃便朝羅mama看了過去，“mama覺得呢？”

    羅mama笑著搓了搓自己的手。

    她跟著陳氏好些年了，知道這位世子夫人是個立不起來的，以前在寧夏，人口簡單，周遭伺候的全是自己人所以也不覺得有什么。

    可現(xiàn)在來到京城，羅mama只覺得處處受氣受掣肘。比說陳氏說想要吃個蟹粉獅子頭，她少不得便要跟廚房管采買的婆子讓將蟹買回來，可那婆子推三阻四不說，每次還少不得對她陰陽怪氣的嘲諷一番。

    雖才來沒幾日，可羅mama覺得自己把這一輩子該受的氣全在這受完了，偏自家夫人還是個軟糯沒主意的，只一味地勸她別計(jì)較。

    也正是因?yàn)檫@樣，謝嫵一說用得著她，她二話不說立刻便跑了過來。

    她總要為自己尋個靠山不是？

    況且，她丈夫兒子雖然被安排在外院，卻什么職也沒領(lǐng)著，還時不時被府里有些臉面的管事支使跑來跑去憋屈的很，這好不容易逮著大姑娘要用人，她若是能得了大姑娘青眼，說不定也能替丈夫兒子求一個好差事。

    “姑娘，請恕奴婢多嘴，外面那些人固然有偷jian?；?，可也有幾個是好的，姑娘若一桿子全打出去了，只怕到時候鬧起來難看?！绷_mama小心翼翼的道。

    “那mama覺得誰能用？”謝嫵笑道。

    羅mama抬眸看了謝嫵一眼，見她神色如常，唇角含笑，并不像是生氣的樣子，這才大著膽子繼續(xù)道，“旁的奴婢不知道，不過，廚房管柴火的那個牛mama和管咱們院鑰匙的王mama是個爽利的人，而且，她們的家人在外院也領(lǐng)了些得力的差事?！?/br>
    倒不是因?yàn)榕ama和王mama許了她好處，她才來給她們倆求情，只是這兩個人確實(shí)有些能力，兩人又有家人在外邊照應(yīng)，姑娘以后說不定能用得著。

    她既把自己當(dāng)成了謝嫵的人，自然要替她留意這些，而且，這一下將這么多人攆出去，她生怕到時候謝嫵一個人應(yīng)付不來。

    謝嫵抬手在榻上的小幾輕扣了幾下。

    清脆的聲音讓羅mama臉上一僵，她慌忙垂下頭去。

    姑娘這是怪她多話了嗎？

    謝嫵也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她眸底猛地竄過一絲暗流，隨后，她迅速的將擱在小幾上的手收了回來，而后，她神色迅速恢復(fù)如初。

    “既然mama說她們是好的，那便讓她們留下吧。”片刻后，謝嫵已淡然自若的看著羅mama開口道。

    她當(dāng)然沒想過要一桿子將翠竹院這些人全打發(fā)出去，雖然他們都是經(jīng)了楊氏的手安排進(jìn)來，但要說真正得楊氏信任的也就念月及幾個握著翠竹院實(shí)權(quán)、肥缺的婆子，那些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楊氏根本不會在她們身上費(fèi)心。

    既不是楊氏的親信，那用一用謝嫵也覺得無不可。

    她之所以向父親提議要將翠竹院怕人全換一遍，一來可以立威，二來也能借此將楊氏安插的人剔出去，但若因此引起眾怒卻也沒這個必要。

    而且，她也相信羅mama，不是隨便一個人便能讓她跑來找她討這個人情。

    必然是這人有些用處。

    不然，豈不浪費(fèi)羅mama好不容易才在她面前刷出的好感。

    羅mama原還以為謝嫵生氣了，不想轉(zhuǎn)頭謝嫵就應(yīng)了她這話，一時間她還有些反應(yīng)過來，“姑娘，您，您答應(yīng)了？”

    謝嫵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屋里還缺個管事嬤嬤，不如暫時就由mama管著吧?！?/br>
    “姑娘是說……多謝姑娘，奴婢以后一定會盡心盡力為姑娘做事的。”醒過神來的羅mama簡直喜不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