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她對黃老師愛慕純粹，且建立在尊重之上，從來沒做過什么逾矩的事，而衛(wèi)柏呢？他悄悄用杜老師的杯子喝水、他在學校以種種理由纏著杜老師不放、他在深夜捧著水杯語氣曖昧。從他把杜老師和“女王大人”混為一談的那一刻起，他對于“老師”這個字眼就已經(jīng)失去了應有的尊重，也逾越了“師生”該有的距離感。

    而自己呢？卻勸杜若瑤回應那份曖昧。

    杜若瑤為衛(wèi)柏講解了五分鐘。

    這五分鐘長得要命，格外難熬。

    待杜若瑤頷首和衛(wèi)柏告別，再顧及車內另一人之時，敏感如她立即感受到了婁夏周身不知何時堆積了的低氣壓，她不明所以地抿了抿唇，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切中要害，于是干脆沉默。

    一秒，兩秒，三秒。

    婁夏終是不忍好不容易兩個人的時間被詭異的氣氛一點點擠干占凈，喃喃抱怨道：“問那么弱智的問題，你還答得那么用心?！?/br>
    杜若瑤搖搖頭：“別這么說。”

    婁夏：“為什么？”

    “我是老師，”杜若瑤解釋，“更何況你以前……”

    婁夏呼吸一滯，心臟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杜若瑤卻好像沒察覺她的緊張，微微笑道：

    “你以前問的更弱智?！?/br>
    心臟恢復了跳動，一下、兩下，沉重有力，婁夏感覺方才冰冷的指尖瞬間熱得發(fā)漲，她是忘了嗎？還是她已經(jīng)失望到不愿提起呢？她有些著急：“那天晚上，我看見衛(wèi)柏給你送水，勸你不要那么冷淡……”

    冰涼的手敷上她放在擋位上的手背，婁夏這才看見路口懸掛著的紅燈，忙不迭踩了剎車，側臉去看杜若瑤：“其實、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

    杜若瑤的指尖劃過她的小臂，用溫和的眼神阻止她說下去。

    她是再也不想聽她的解釋了嗎？

    也是，都這么久過去了，

    綠燈，該走了。

    婁夏渾渾噩噩將車開到杜若瑤家，尋了車位停下，杜若瑤道了謝，卻不下車。

    婁夏扯出笑：“杜老師，到了?！?/br>
    杜若瑤不動如山：“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接我下班么。”

    “哦，原本是有事情想和你說的?！眾湎穆曇粼絹碓降?，“但現(xiàn)在感覺也沒那么重要了?！?/br>
    杜若瑤淡聲道：“說說看才知道重不重要。”

    “重不重要是由我主觀決定的。”

    “哦？”

    婁夏對上杜若瑤清澈的眸子，終是敗下陣來：

    “方思莘和狐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杜若瑤點頭。

    于是婁夏事無巨細地講起來，從曖昧到地下戀說到方思莘催著見家長，再到狐姐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姚總拿方思莘去換，最后說到她去接狐姐時她腕處觸目驚心的傷口。

    杜若瑤聽得若有所思：“你覺得是方思莘的錯？”

    “不，我覺得其實狐姐的家庭比較病態(tài)吧，她遲早需要一個突破口?！眾湎囊活D，“否則就只有永遠被束縛在家庭中，按照他們所想，嫁人生子?！?/br>
    “嗯，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杜若瑤稍稍一思量，“不過如果狐姐她并非只能喜歡女人，而她的家人又僅僅是刻板糾結于此，那或許嫁人生子也不是一條太差的路，這個社會也更能接受一些，未來活得可能也會更加輕松?！?/br>
    這婁夏倒是沒想過，自從方思莘傾心狐姐，她似乎就默認了狐姐的性取向，這回被杜若瑤一點，她就想起其實狐姐此前還挺喜歡帥哥，無論是“失控世界”中的男角色，還是什么男團明星，狐姐好像都跟著后面關注了不少，這么一想，倒是覺得方思莘確實有些cao之過急，不擇手段了。

    “不過感情的事也沒有什么對錯，我們都是看客罷了，真正可以得知全貌并且從中尋找到平衡的，還該是當事人?！倍湃衄幍穆曇艉芎寐?，說起此類話題像是深夜的感情電臺一般引人入勝，“起碼從現(xiàn)實來看，狐姐為了方小姐可以開始嘗試和家人坦白，而方小姐也可以為了狐姐放棄穩(wěn)定的工作?！?/br>
    婁夏聽得入迷，不禁喃喃道：“還是杜老師想得周全?！?/br>
    “比你多活了幾年而已。”杜若瑤謙遜道。

    卻不想，她說起這句話時婁夏舒展開的臉突然皺成一團，沒頭沒尾就來了一句：

    “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了。”

    杜若瑤挑起眉毛，遞一個疑問的眼神。

    “杜老師分析得又中肯又清晰，也確確實實比我想得全面多了。但其實，我本來不是來聽兩性感情分析的，”婁夏嗓子有些干，“突然之間方思莘離職，又看見狐姐她半死不活的慘樣，而且我的那個創(chuàng)新項目也被姚總一刀子斬了，我……有些難過。”

    什么項目被斬了？杜若瑤本想問一問她的工作，但婁夏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落在眼里，又讓她覺得有些好笑，不由得翹起嘴角，選擇不去打斷她的思路：“把我當樹洞來了？”

    “倒也不是，”婁夏急切地說，搜腸刮肚地表達自己的心情，“看見你我好像就不難過了?！?/br>
    杜若瑤的笑容斂起，靜靜看著婁夏，并不說話。

    “因為衛(wèi)柏，我又想起那天我對你在cao場說的話，可你根本不聽我說，我就想你是不是也自那天起就對我失望透頂，所以根本就不想聽我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