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云胡負手站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著細碎光影下二人嬉鬧的身影,勾起的唇角一直未曾落下。 “主夫,該是讓主君莫要帶著小公子玩鬧了,這一會兒濕了衣裳,怕是要生熱?!蓖鯆鹱硬环判牡叵鄤竦溃睦锇迪?,這踩水坑能有什么可玩的,主君就是太慣著孩子。 “無妨...”云胡聞之擺擺手。 他最是樂得看謝見君陪大福嬉戲,哪怕只是尋常的踩水逗樂,這人也耐心得很,從不見半點煩悶。 “王嬸,您去燒上些熱水,一等好讓主君和小公子梳洗下?!?/br> 王嬸子疑惑地看了眼云胡,雖是有些不理解,但主家發(fā)下來的話,從來就只有照搬的份兒,她攏了攏袖子告退。 云胡立在原地瞧了半晌,見二人興致正盛,院中石磚上滿是綻開的水花,他抿了抿嘴,輕手輕腳地退下,生怕驚擾了此刻的溫寧。 晌午一過,便有些涼意,風一過,謝見君冷不丁打了個激靈,垂首看著大福衣裳和鞋面都濡濕得厲害,便想著帶人回屋中換身干凈衣裳。 大福玩心未盡,抱著他的腿又是撒嬌,又是打滾,蹭了滿身的泥點子,活脫脫像個小泥猴,“阿爹,咱們等會兒回家,再玩一刻鐘!” 他豎起一根指頭,像模像樣地在謝見君跟前晃了晃,雖然不知道一刻鐘是多久,但尋常時候,他只要這般纏著云胡和王嬸子,便是一準能如愿。 然這招,對謝見君沒用。 就見他家阿爹半蹲下身子,眸光與他齊平,而后笑瞇瞇道,“謝瑭,咱們該回了?!?/br> 這話說得言簡意賅,但不動聲色地流露出些許的危險之意。 被喚作全名的“恐懼”,剎那間爬上了心頭,大福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衣裳上的泥灰,一本正經(jīng)咬字道, “阿爹說得對,這小水洼也不是非得踩了。” 第190章 青魚街上的老方家漢子, 下暴雨的時候沒了,前些日子剛抬回老家入葬。 原是熱熱鬧鬧,嬉笑聲連連的小宅, 如今已是頹朽破敗, 不見半點生氣。 宋婆子挎著小竹籃打門口經(jīng)過, 見兩扇斑駁掉漆的木門緊閉著, 泣泣啜啜的哭聲從院中傳來, 她駐足門前, 輕嘆了口氣。 “娘,怎么不走了?”身邊的兒媳疑惑問道。 “近些時日,這老方家的親戚又上門了?”宋婆子壓低聲音問道。 兒媳神色一怔,須臾,輕點了點頭, “昨日剛來過,不曉得堵著卓哥兒說了什么, 最后摔門走的?!?/br> “造孽吶!”宋婆子搖了搖頭, “這卓哥兒孩子才兩歲多, 家里就沒了頂梁柱, 這些黑心肝的親戚,不搭把手便罷了,還惦記人家這點祖產(chǎn)。” “娘....”兒媳拍了拍她的手背,朝著四下街巷望了一眼, “吃絕戶呢,這卓哥兒婆母和老公公早些年就過世了,如今能主事的漢子也走了, 偏偏他又生了個哥兒,可不讓人惦記?” “真是癩蛤蟆趴腳背, 純粹惡心人,你瞧瞧,攏共這一處破祖屋,和鄉(xiāng)下兩畝薄田...” 不等宋婆子抱怨完,兒媳猛地一扯她的衣袖,將她拉到一旁,“娘,又來了....” 宋婆子登時循聲望去,見一嬌俏小娘子捻著繡帕,扭著小細腰,從巷子里緩緩走出來。 “這是誰家的?” “聽說是方家漢子出五服的嬸娘。”兒媳撇嘴,“瞧這走路的狐媚子樣兒,胯都要扭到天上去了,不曉得擱外面勾搭多少漢子哩?!?/br> 宋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滿臉的厭嫌模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上門打秋風,欺負卓哥兒家里沒人呢,呸!” 榮娘子還未叩開門,乍一聽著這話,探究的眸光直勾勾地掃視過來。 兒媳立時拉上宋婆子,往石墻后一隱,“娘,樹苗還在家等著呢,咱們快回去吧?!?/br> 誰都曉得,卓哥兒的這檔子事兒,一沾就是一身腥,再有善心,再看不過眼如何?到末了,還得關上門來過自己的日子,至于旁人家的腌臜事,不過是茶余飯后的閑話罷了。 榮娘子叩了一刻鐘的門,眼見著失了耐性,才等來開門的沈卓。 兩三日不見,沈卓又瘦了一圈,兩頰向內(nèi)凹陷,眼底青灰遍布,走起路來,身子還踉踉蹌蹌,活脫脫就是個行走的骨頭架子。 榮娘子被他這副青白臉色驚得一怔,回過神來,手中的繡帕一揚,嬌嬌媚媚地嗔怪道:“哎呦,卓哥兒,你可要嚇死我了!” “榮嬸娘...”沈卓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側(cè)身讓開了進門的路。 榮嬸子也不同他客氣,徑直穿過他身邊往屋中去,途徑院子時,見滿地都是濁水退去殘留的污物,六月天散發(fā)著難聞作嘔的氣味。 她拿繡帕掩住口鼻,蹙了蹙眉頭,“卓哥兒,你這有手有腳的,合該收拾收拾屋子,瞧瞧這像是什么樣子!” 跟在她身后的沈卓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聽著話也不搭腔應聲,任榮娘子一路將他數(shù)落進屋里。 兩歲多的子春就睡在炕頭上,叩門聲都未能將他吵醒,沈卓輕手輕腳地把人搬到一旁,勉強騰出了能容下一人坐著的位置。 “榮嬸娘,您坐,我去燒些水來..”說著,他翻出一口小鍋,擱放在火灶上,又從窗戶下?lián)炝藥赘瘛?/br> 三間小屋被暴雨沖塌了兩間,他不得不帶著孩子,蝸居在這窄仄的東屋,連帶著吃喝拉撒也一并擱屋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