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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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直身體,等他走出一段距離,才從駕駛座上下去。 烤了一整天的水泥路面,現(xiàn)在踩上去腳底板還熱烘烘的。池易暄似乎也被尚未褪去的熱浪撞到了,他將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掛在手臂上。 新公司真如hr承諾的,不用996。池易暄每天六點多下班,他的路線很固定,從家到公司、再從公司到家。之前我們曾說,不用加班的話,我們就租個有露臺的小房子,回家以后烤牛排、喝紅酒。我們要去過幻想中的生活,攢出機票錢以后,每年出去旅游。 “我們夏天去巴黎鐵塔下野餐,冬天就去逛維也納的圣誕集市?!彼f。 哥,現(xiàn)在誰來陪你填充下班以后的每分每秒? 起碼對我來說,一直都很難捱。 我們不住在一起,不再見面、說話。我變成了啞巴,一條沉默的魚,只能在夜晚吐出空心的泡泡。 哥,為什么你也不說話? 為什么你總是獨自走回家? 為什么來新公司這么久,都沒見你交到朋友? 別人都三五成群,怎么你一個人撐傘。 今天是我送我哥回家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明天真的不會送你了。 第113章 太陽升起來了,陽光從玻璃窗上照片與照片之間的縫隙透進來。枕頭下的手機震了起來,家庭群發(fā)來了視頻通話請求。前幾天才打過電話,不知道是不是爸媽誤觸,我還是接通了。 “房間里這么暗啊,你還在睡覺嗎?”mama問我。 “嗯?!?/br> 從地板上起身,走到飄窗前將窗戶推開,乍現(xiàn)的熱浪與光線打得我猝不及防,不得不又將窗戶合上一半。 推拉間窗戶與另一扇重疊,將一張照片掀起來大半,折去了池易暄的半張臉。 “嘖?!?/br> 我關閉手機攝像頭,打開免提放到身側,拿起墻根的膠水桶坐回來,先將掀起來的一面涂上膠水,再用掌心壓回玻璃上。 無奈剛才推窗戶時太使勁,照片雖被粘回原位,中央仍舊被折出了一道印子。 mama說了什么我其實沒有仔細去聽,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指尖沿著印子壓了壓。 “白志強說想要見你一面……你想要見他嗎?” 好似有人在我耳邊按了聲喇叭,我收回按在照片上的手指,發(fā)現(xiàn)池易暄不知何時加入了通話。 他那邊顯示靜音,也沒開攝像頭。 “白志強?” 太多年沒有聽人提起過我的親生父親,他的名字光是念出口都感到陌生。 mama顯得很為難:“爸爸讓我不要告訴你,其實我本來也不想說……但是我想,還是應該要讓你來決定。你不用現(xiàn)在告訴我,你想一想,好嗎?” 她安撫著我,但我看出來其實她很慌張。我不認為她對白志強有留戀,可相愛過是真的,我長得像mama,然而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讓她想起過他。 我對親生父親的印象不算清晰,印象中他帶著我抓過蜻蜓、給我買過汽水。對他的記憶停留在我很小的時候——mama與他離婚時,我可能還沒有上小學。 白志強的犯罪手法不算高明,被抓捕以后判了死緩,緩刑期內積極配合治療,沒有故意犯罪,減為無期徒刑。就這么安靜地坐了快二十年的牢,大家都認為他已治愈。 到現(xiàn)在mama都沒有明確告訴過我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可我不傻,她一向用“失心瘋”來指代他的精神疾病。 “今年又犯病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真是無法治愈吧?”——這是她的原話。 不久前白志強襲擊獄警導致對方重傷,因手段惡劣,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 過去這么多年,沒聽他說過想要見我,現(xiàn)在又為什么要見? mama讓我好好想一想,無論見不見她都支持我的決定。我低聲說“好”,她讓我安靜思考,很快退出了通話。 池易暄很快也退出了,好像從未來過。我捧著手機坐在飄窗上想了一會兒,依然沒想起來太多與白志強相關的過往,于是往聊天框內輸入了四個字: 我不想見。 還未發(fā)送,手機震動一下,池易暄發(fā)來了一條新消息: 你要見他嗎?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陪你去。 我嗆他:你能有空? 他說:有。 難得他愿意和我說話,盡管是因為發(fā)生了這樣的事。開口是出于同情。 我盯著那個“有”字看了一會兒,將那條尚未發(fā)送給mama的消息改為:那就見一面吧。 · 死刑的執(zhí)行期限為七日。接到mama電話的當日,我就買好了第二天的票。當我向池易暄發(fā)去行程截圖,詢問他想想買幾點的高鐵時,得到的答復是:你買你自己的就好,我后天再回去。 他想要與我錯開。 為什么? 我呆坐在電腦前,內心涌出的情緒叫后悔。 我突然后悔要去見白志強。池易暄說要陪我,連高鐵上幾個小時都無法忍耐。哥,對你來說就這么煎熬嗎?那你為什么又假惺惺地說要陪我? 沒有觀眾的場合,他一點都不屑于浪費表情。等回到家里,站到爸媽面前,他又要怎樣表演? 我回了兩個字:隨你。從衣柜里隨手拿了幾件衣服裝進書包。 第二日便和黃渝請了假,他聽說我家里有事,爽快地批了我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