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跳，手中的牙簽都忘了放回果盤里。本以為他只是來試探我的想法，沒想到他連路都給我鋪好了。這實在是不像他，簡直就像是……

    黃鼠狼給雞拜年。

    我將牙簽彈進垃圾桶里，“說吧，為什么？”

    池易暄重新拾起那根香煙，送到嘴邊，沒有吸，細窄白皙的手腕停在空中。

    “這一行傷身體，mama知道了會傷心。我不想她傷心，你也不想吧？”

    這倒是真的，我沒有在夜店里陪喝一輩子的打算。

    “上次我不該潑你水。是我喝多了。”他難得好聲好氣地和我說話。

    “哦。”

    池易暄瞥了我一眼，前傾身體，兩只長腿不再交疊，將煙頭在煙灰缸里摁滅。

    “我認輸了，行嗎？”

    第12章

    這本來就不是一場競賽，但我聽到池易暄說我贏了，忍不住笑了一聲，難免有些得意。

    “別吧，又不是在比賽，怎么說得跟我欺負你似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br>
    “那你是什么意思？別把我當傻子騙，你不是突然改變想法的人?！?/br>
    池易暄抿緊嘴唇，喉結(jié)像顆調(diào)皮亂滾的石子，“mama又打電話給我了。”

    “她那邊我早就說好了，不會把你牽扯進來?！?/br>
    “我不想一直欺騙她?！?/br>
    “是嗎？還是不想下次你們公司來cici慶祝時，被同事發(fā)現(xiàn)我是你弟？”

    池易暄的臉色不太好看?？磥硎潜晃艺f中了。

    “你不說話，我怎么相信你？”

    他的眼皮垂得低，目光也是，“……兩個原因都有?！?/br>
    “所以你不想我來這里上班？”

    “嗯。”

    “還是舍不得我來這里上班？”

    池易暄掀起眼皮看我，手指骨節(jié)忽然壓出咔噠兩聲。

    好了，不能再逗他了，要是真把我哥惹毛了，他氣急了給我一拳，到時候我丟了工作，臉上又掛彩，得不償失。

    我這輩子就沒贏過他幾次。從小到大，無論是期中、期末，還是學校里誰都能參與的聯(lián)歡晚會，他都是焦點。我聽出他承認自己輸了時的語氣，多少帶有一點謙讓的成分，但我是個好哄的人。

    池易暄讓我早點開始準備面試。時間緊迫，我確實不能再在cici呆著，工作這幾個月來，我作息日夜顛倒，現(xiàn)在得趕緊把生物鐘調(diào)整得和正常人一樣，不然面試官看著我的大黑眼圈，還以為我腎虛。

    我不腎虛，我能加班。

    池易暄還讓我今晚就和老板攤牌，他說老板會理解我，畢竟這一行是青春飯。我哥這話說得不差，我有不少同事都是周末才來上兩天班。我曾經(jīng)打聽過，除了個別家庭條件不好，許多同行都是仗著年輕漂亮，來賺個零花錢。

    就連韓曉昀也是，我曾經(jīng)問他為什么做這一行，他說他不愛讀書，但他弟能讀，所以早些出來打拼，給弟弟賺學費。現(xiàn)在他就等著他弟畢業(yè)找工作。我問他辭職之后打算做什么去，他說想重新?lián)炱饡?，去念個成人大學。

    我說你不是不愛讀書嗎？

    他說：那時候不懂事，現(xiàn)在還是想做個文化人。

    我聽了說不出話來，敢情周圍除了我，都是事業(yè)逼。

    黃渝將辦公室設置在舞池背面、靠近后門的角落，辦公室兩面靠墻，兩面有窗簾。韓曉昀背地里說他脫了褲子放屁，明明開的是夜店，還整個正兒八經(jīng)的辦公室用來面試。后來我們才發(fā)現(xiàn)這是黃渝和他老婆吵架后睡覺的地方。

    平時他不是坐在里面看電影，就是背著手站在魚缸前觀賞他的突眼金魚。

    來到辦公室門口，我抬起手，半天敲不下去，主要是沒想好如何開口。

    猶豫不決時，面前的門突然從里向外打開了。

    黃渝一臉意外，“你傷好了？”

    我怕池易暄聽見，悄悄豎起食指，比在唇前，“嗯，沒事了。”

    我還在思索自己應該如何提辭職，卻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不斷越過我，投向后方。

    黃渝悄悄打量著我身后的男人，最后按捺不住，揚了揚下巴，“那是誰？好像有點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我沒想到，上次包廂里那么暗，而且人數(shù)眾多，他居然能對池易暄有印象。

    黃渝低聲喃喃道：“外形條件真不錯啊，要是能留在cici就好了……”

    他說著就要朝池易暄走去，像個鬼鬼祟祟的獵頭。我趕緊攔在兩人中間，介紹道：“這是我哥。”

    黃渝聽了更來勁了，兩眼都射出貪婪的精光，“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你倆做得好，就能成為咱們店里的‘頭牌’……”他努力推銷起自己，“我們這是高底薪，高提成，還包住。小兄弟，你有什么條件，盡管提……”

    池易暄臉色鐵青。

    “你會把他嚇到的。”我將我哥護在身后，低聲提醒黃老板，“他是前不久在vvip包廂里開商業(yè)局的客人之一。”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對金主大放厥詞，趕忙賠起笑臉，“不好意思啊帥哥，是我眼拙……”

    池易暄冷淡地說了句“沒事”。

    黃渝終于將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你找我有什么事？”

    “唔……我想辭職?！?/br>
    他驚道：“為什么？”

    我開始胡編亂造，“身體受不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