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只是很喜歡你
我成了皇帝。 登基儀式從快從簡,那日承慶殿的老臣們都支持我的決定,想來是父皇曾經(jīng)未雨綢繆的部署。 深夜,我已經(jīng)沐浴更衣,突然想到還沒批完奏折??戳藳]幾個折子便覺頭痛欲裂,只能靠在躺椅上,撐著額頭小憩。 一陣腳步聲近。 能不經(jīng)請示進殿的人,只有霍臨淵。 小白先他一步靠近我,而后鉆進我懷里。 有時我也奇怪,分明是霍臨淵在養(yǎng)著它,怎么分外地黏我? 我太累了,并未睜眼,靜等他開口。 原以為他會同我談刺探到的情報,卻聽得他說:“陛下瘦了?!?/br> 他的手撫上我的發(fā),而后俯下身來。我感受到他的呼吸。 我懶得動彈。微微抬眼,沒有去問他為何回來得比預期的時間晚了這么多。 父皇和母后失蹤以后,很多事情對我來說都不再重要。 “查到了么?!蔽衣犚娮约赫f。 他怔愣一瞬,眸中的溫存凍結(jié),恢復到公事公辦的語氣:“查到了?!?/br> 霍臨淵在周國的細作已經(jīng)打聽到,大皇子到底是沒敢真的對父皇和母后動手,而是軟禁在陪都行宮中。 好消息讓我的情緒微微上揚,一抬手,他便把桌案上的奏折遞給我。 又一封勸誡我的折子。 登基這幾年,朝中多了不少罵我的人。 其中也包括太傅。 他曾是天子門生,蒙父皇深恩,因而我不顧父皇母后安危登基后,他再沒進宮看過我。 如今我計劃往邊境增兵,兩國局勢更加緊張,帝后性命更加不保,他便要告老還鄉(xiāng)。 我按下了折子,并未允他。 太傅是一方大儒,門生不少,也都隨了他剛直的性子,因而敢冒大不違上書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并不是什么要緊事。我甚至御筆朱批,圈出其中引經(jīng)據(jù)典的論調(diào)來,嘲笑這些文人的酸腐。 霍臨淵靜靜守在一旁,我不知他是不是在看著我。 小白在我懷里作亂,用貓爪去撈我手里的奏折。 我手微微一偏,不給它,它就委屈地“喵”一聲。 霍臨淵在一旁無奈道:“陛下,小白只是很喜歡你?!?/br> 喜歡我? 我看它是被慣得太過分了。 我瞪著它,可它還是無理取鬧地爪子亂揮。 貓爪被我捏住,它就“喵”一聲,像是要讓霍臨淵給個說法。 一人一貓對峙許久,我自覺無趣,卻發(fā)現(xiàn)手里已經(jīng)空空如也。 原來霍臨淵把我的奏折拿走了。 我又去看他。 他并不妥協(xié),執(zhí)拗道:“陛下,夜深了?!?/br> 最后我迷迷糊糊地被抱上了床。心想著明日接見來使,早點睡也無妨。 周國使臣第二日準時拜謁。 他一來,便是談帝后二人下落之事。我假裝不在意,將這事揭過,只讓他將地圖呈來。 周國早被大曜殺破了膽,前些日子忙不迭派人求和,只求一點喘息之機。 我不能表現(xiàn)得在意父皇和母后的安危,以免他們將這當作籌碼,又不可真同他們撕破臉,否則便是魚死網(wǎng)破。 幾年前周國縱容大皇子挾持帝后向一個孩子索要城池,絕想不到他后來竟真能帶著大曜打得他們節(jié)節(jié)敗退。 殿上的周國使臣面上謙卑,在朝臣的議論聲中捧著地圖,躬身走向帝位之上的我。 我等著他將獻給大曜的城池指給我看。 他走到我面前,我仍是一副不屑神色,瞥他一眼。 群臣配合的笑聲此起彼伏。 一片嬉鬧中,周國使臣跪在臺階下,我放松身體,倚靠在帝位上,居高臨下地看他。 他諂媚討好道:“陛下,此番我皇欲獻給大曜三十座城池,請您允我靠近些講與您聽?!?/br> 他的神色仍恭敬,眼中一閃而過無法掩飾的屈辱。 我只覺快意。 周國給我的,給大曜的一切,我遲早要悉數(shù)奉還。 三十座城池只會是個開始。等父皇回來,他一定會攻破周國國都,以雪國恥。 “來吧?!?/br> 霍臨淵正要阻止,我微一抬手,他還是停住腳步,不再言語。 我當時年輕氣盛,只顧以牙還牙報周國的仇,也就忽略了近在眼前的危險。 地圖緩緩展開,遼闊的周國疆域映入眼簾。 周國膏腴之地實在不少,可惜卻無佑國之軍。 我看到國都,腹地,直到兩國邊境。 還有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我下意識地后退,那使臣暴起,執(zhí)起匕首向我刺來! 這個看似謙卑軟弱的文人動作是如此之快,顯然是習武之人,且受過專業(yè)的訓練。 第一刀被我側(cè)身避開,但他速度不減,匕首直指我的咽喉。 而后金屬碰撞的聲音。 只一瞬,霍臨淵的劍已將匕首挑開,洞穿那人的心臟。 溫熱的血濺了我滿臉。 我有些脫力地跌坐于帝位之上,但仍然勉強維持住君王應(yīng)有的鎮(zhèn)定。 但顯然暗處的敵人并不給我喘息之機。 箭矢破空聲傳來,我看到霍臨淵回頭,他的瞳孔驟然放大,還沒來得及將劍從使臣身體里抽出來。 我想他和我一樣,聽到箭矢刺入血rou的聲音。 朝堂內(nèi)早已亂作一團,朝臣們高呼救駕,但真敢上來護駕的沒幾個。 實在很吵。 我其實一點也不疼。 因為有一只小白貓落在我懷里,它雪白的身體正被血浸染成紅色。 箭矢卡在它的身體里,它疼得在我懷里抽搐。 小白的叫聲一點點變小,小到我再也聽不到。 我有些茫然地去看霍臨淵。 他執(zhí)劍擋在我身前,留給我一個冷峻的背影。 最后,那天所有的刺客都被經(jīng)歷干凈,我下令徹查,等到處理完一切,已是深夜。 小白始終在被我抱在懷里。 我把它帶去了御花園,畢竟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它的地方。 我其實并不明白,自己從未養(yǎng)過這只小貓一天,為什么它這么喜歡我呢? 我甚至不知道它的窩在哪里,只知道這只貓被霍臨淵養(yǎng)著,總愛在我忙的時候來討嫌。 總之,我很討厭這只煩人的小貓,因為它總不能像一只真正的寵物那樣討巧賣乖。 它實在聰明得不像一只貓,甚至有時讓我覺得,它其實是一個人的魂魄被鎖在了貓的身體里。 所以才在最后為我擋這一箭么。 想到這里,我親手挖開泥土,把它小小的身體放進去,然后又掩上。 霍臨淵跟在我身后,這讓我覺得為一只貓送行有些尷尬。 我想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轉(zhuǎn)身離開。 左右是我欠了它的,也不會再有機會償還。若是還能遇到投胎轉(zhuǎn)世的它,也只會來向我討債吧。 半年后,我遇見了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