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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明月雪時/云鬟濕在線閱讀 - 第149節(jié)

第1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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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xí)r,一行人便啟程下山了。

    西山與城鎮(zhèn)之間,有一處水域遼闊的湖泊。

    連綿的馬蹄聲,踏破寂靜的清晨。眾人穿過濃郁的山嵐,行至煙波浩渺的湖畔。

    一路沉默的謝玹,忽然抬手掀開車簾,低聲命令道:“停?!?/br>
    他走下馬車。

    韋叔侃沒明白他的意思,左顧右盼一陣,從馬上下來,不解道:“這……君上,在此停下,是為何意?”

    謝玹言簡意賅:“原地休整?!?/br>
    他轉(zhuǎn)而看向眼下烏黑的靜曇:“你將漁具拿出來,隨我去釣魚?!?/br>
    哈欠連天的靜曇,懨懨道:“……遵命?!?/br>
    韋叔侃越發(fā)滿頭霧水,疑惑道:“什么?釣魚?釣什么魚??”

    李復(fù)舉扯了下他的袖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以袖掩唇,壓低聲音道:“我聽聞,君上心尖上的那位容娘子,自小長在江東水鄉(xiāng),應(yīng)當(dāng)喜愛食魚。君上去釣魚,多半是為了那位娘子?!?/br>
    韋叔侃望向謝玹芝蘭玉樹的身影,劍眉擰成結(jié),神情復(fù)雜,連連搖頭,嘆了三聲。

    事實上,李復(fù)舉猜的八九不離十。

    謝玹之所以要來清繳西山的山匪,正是因為某日臨窗讀書時,聽見窗外經(jīng)過的侍者同庖婦抱怨,如今正是吃鱖魚的好時節(jié),西山湖里的鱖魚鮮美肥嫩的很,偏偏山匪占山為王,他們無法一飽口福。

    交談聲漸漸遠去,謝玹的注意力,卻沒有重新回到書卷之間。

    他垂著眼簾,指尖漫不經(jīng)心的敲著書脊,思緒飄出很遠,憶起許久之前,容娡曾同他提過,鱖魚鮮美可口,她幼時頑劣,伸手逗弄庖丁買來的活鱖魚,還被那東西咬傷了手指。

    謝玹不禁莞爾。

    他合上書冊,當(dāng)即開始擬定清剿山匪的具體事宜。

    然,李復(fù)舉的猜想是,謝玹帶著漁具,是為了順路給容娡釣魚。

    但實則,剿匪從最開始便是次要之事,不過順道而為。

    而謝玹的目的,從一開始,都只是想讓容娡能吃到她喜食的鱖魚一個而已。

    ……

    謝玹不在的這兩日,無人對容娡的飲食進行看管,她毫無節(jié)制的吃了許多荔枝。

    每每白芷狠下心來,不欲縱著她多吃,她便會軟磨硬泡,有理有據(jù)道:“荔枝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白芷——與其看著它們壞掉,不若讓他們盡數(shù)入我的腹中,省得浪費。”

    白芷經(jīng)不住她的攻勢,總是妥協(xié)。

    這日午后,侍者來報,說謝玹已抵達城門口。

    而容娡剛剛吃完滿滿三大盤荔枝。

    一聽他即將回府,兩人對視一眼,連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收拾在桌上堆成小山的果皮與果核。

    緊趕慢趕,終于趕在謝玹邁入府門前,將罪狀收拾好,交由白芷帶出居室,毀尸滅跡。

    容娡洗凈手,定了定心神,坐在臨窗的羅漢榻上,托腮看著菱花窗。不一會兒,便遠遠瞧見謝玹那抹欺霜賽雪的身影走來。

    她心里歡喜,走下榻去迎他。

    只是沒走幾步,才邁出房門,堪堪能瞧清謝玹那張神姿高徹的臉時,她正欲出聲喚他,忽然感覺鼻腔一熱。

    下意識地用手背一抹,糊了一手黏稠鮮血。

    容娡動作一頓,心道不妙。

    謝玹神情一凝,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將她摟進懷中,低著頭仔細端視她正在汩汩流血的鼻腔,嗓音中帶著一絲堪稱是惶恐的緊張:“好端端的,怎地忽然流鼻血了?”

    容娡心虛不已,悄悄扣著手指,大氣不敢出一下。

    原來白芷沒有騙她。

    吃多了荔枝,真的會上火啊……

    第111章 藥與蜜餞

    番外(七)藥與蜜餞

    謝玹一開始壓根兒沒將容娡流鼻血與吃多荔枝聯(lián)想在一起, 見她沒說話,還以為她是難受了,便擰著眉頭用袖子擦她流出的血。

    雪白的袖口洇開斑斑血跡, 可容娡的鼻血還在汩汩的流。

    謝玹臉色微變,側(cè)目看向一個侍者, 語速很快:“去傳醫(yī)師。”

    容娡低頭捂著鼻子, 聞言有些匆忙的扯了下他的衣袖, 甕聲甕氣道:“我無礙的, 不必傳醫(yī)師了?!?/br>
    侍者在一旁有些無措, 不知該走該留。謝玹眉心蹙的更緊, 擦血的空隙睇了容娡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諱疾忌醫(yī)的孩童,帶著點兒不贊許之意。

    他掃了一眼沾血的袖口:“無礙?”

    容娡摸了摸鼻尖,目光漂移,輕咳一聲:“那什么,應(yīng)該是荔枝吃多了上火才流鼻血,我好得很,不必勞師動眾請醫(yī)師了。”

    “……”

    謝玹動作一頓。

    他沉默的看著她, 動了動嘴唇, 但什么也沒說出, 似是在強忍怒火。

    良久,他像是想到什么, 冷冷的呵笑一聲, 目光睨向正在往人堆里藏匿身影的白芷。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 白芷打了個哆嗦, 僵硬的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因著謝玹的這一眼,接下來回洛陽的一路, 她都沒敢再往容娡跟前湊。

    而容娡亦在此刻敏銳的覺察到謝玹周身氣場的變化,心中飛快思索著對策。

    鼻血還在流,她不敢抬頭,只抬起一雙眼,用一種有些古怪的姿勢覷著向謝玹,眼睛睜得很大,可憐巴巴地喚:“謝玹……”

    謝玹無聲嘆息,臉色緩和了些,有些無奈。

    他能拿她怎么辦?

    只消她軟著嗓子喚他一聲,他才冒出的火氣便已消了大半。

    謝玹到底沒對她說什么重話,無言牽她到輿盆旁,清洗她臉上的血痕。

    穩(wěn)妥起見,仍是傳了醫(yī)師來診斷。

    確為食多荔枝而致的上火之癥,醫(yī)師先是施針給她止鼻血,又開了張清熱祛火的藥方。一番折騰過后,容娡的鼻血總算止住了。

    藥方里有一味極苦的黃連,味辛而苦。謝玹將熬好的藥端到容娡面前,房內(nèi)霎時溢滿一股刺鼻的藥味。

    容娡只消淺淺嘗了一小口,便被苦的小臉扭作一團,抗拒地扭開臉,不肯再喝。

    謝玹瞥她一眼,淡聲問:“怎么了?”

    雖這樣問,他心中卻十分了然。

    黃連味極苦,他看過藥方后,本不忍她受苦,欲將其中的五錢黃連減去。

    然而減去黃連藥效折半不說,以容娡的性子,多半不知教訓(xùn),轉(zhuǎn)頭便忘了他的叮囑。

    思忖過后,謝玹用原本的藥方熬了藥,良藥苦口,算是給她長個記性。

    容娡苦著臉伸出舌頭,口齒不清道:太苦了,好苦?!?/br>
    “不想喝?”

    “嗚……不想喝?!?/br>
    謝玹沒說話,只將手里端著的藥碗放在面前的桌案上,磕出不重不輕的一道悶響。

    房中很安靜,這一聲便顯得格外響。

    容娡多了解謝玹啊,他那個人,無論做什么都是不動聲色,連用膳也從來都是悄無聲息的,哪曾如現(xiàn)在這般弄出聲響。

    多半是故意做給她看的。

    容娡偷偷覷一眼他的臉色,撅了噘嘴,到底沒敢再說不想喝,不情不愿地捏著鼻子喝藥。

    待她一滴不剩的喝完,謝玹長指捏著一顆蜜餞,遞到她唇邊。

    容娡卻使了小性子,強忍著唇齒間的苦澀,“哼”的一聲扭開臉。

    見她這副模樣,謝玹不知為何,輕笑出聲。

    他道:“回程時釣了幾條魚,晚些命人烹了給你吃。”

    容娡雙眼一亮,明顯是動容了。謝玹便又將蜜餞往她唇邊送,她看了一眼,仍是沒張口。

    謝玹挑了挑眉,沒再勉強她,只轉(zhuǎn)而將蜜餞送入自己口中。

    見狀,容娡更氣了,才要說什么,謝玹忽然低頭含吻住她的唇,舌尖將那枚蜜餞渡入她口中。

    苦味被甜漬的蜜味沖淡,容娡沒由來地紅了臉。

    唇舌相依間,她聽到謝玹低低地道:“別氣了,有你愛吃的鱖魚?!?/br>
    —

    醫(yī)師開的藥是半月的量,此后回洛陽的一路,謝玹皆親力親為地看管她服藥,哪怕容娡軟聲細語地撒嬌,也不曾有半分松懈。

    服用最后一副藥時,兩人已身處洛陽的宮城內(nèi)。

    晨間下了一場雨,窗外榴花似火,綠葉蓊郁,整座宮城仿佛在一夜間浸入一幅濃墨重彩的花鳥畫中。

    喝了這么多日的藥,容娡覺得自己好的不能再好了,對這最后一碗藥無比抗拒,摟著謝玹的手臂軟聲懇求。

    謝玹不為所動,只說:“良藥苦口,最后一碗了?!?/br>
    容娡眨眨眼,放開他,道:“那好吧,放涼一些我再喝。方才李復(fù)舉他們不是來尋你議事嗎?我會喝藥的,你去罷,不用擔(dān)心我?!?/br>
    謝玹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我若走了,這碗湯藥,是給門前栽的樹喝,還是給盆中的蘭花喝?”

    意圖被看破,容娡微窘,臉紅成了小石榴,氣急敗壞的跺著腳道:“謝云玠你怎么這么討厭?。 ?/br>
    她氣鼓鼓地端起碗,一鼓作氣喝完藥,重重將碗磕在桌案上。

    磕完扔不解氣,忍不住控訴道:“小時候我爹也這么對我,你簡直和我爹是一樣的做派,一樣的討厭!一樣的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