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自我修養(yǎng) 第115節(jié)
這實在叫人難以接受,施遠狄他成就元神才多久?他們成就元神又多久了? 要知道,哪一個至尊不是在一個境界中磨礪上千乃至數(shù)萬年才找到的前進曙光?這一對比,仿佛他們的年紀都活到了狗肚子里了一般。 時隔多年,施遠狄再露鋒芒,依舊將同境界的修士壓得暗淡無光。 被大手所包圍的眾道尊卻生不出什么感慨來,本來眼看施遠狄這道術(shù)法就要被迫了,突然之間風起云涌,大手又重新凝實了起來,仿佛他們剛才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撓癢癢一般。 施遠狄一變招,大手氣機便立馬變化開來,分離陰陽二機,清氣上升,濁氣下降,一切仿佛都有了始終,仿佛乾坤開辟,天地相隔。 困囿其中的眾道尊只覺說不出的難受,理智上他們清楚自己被困在了大手了,感官上卻覺得自己正在經(jīng)歷天地變演,瞬息間便是億萬載過去。 這方陌生的天地,清濁分明,然而吞-吐的靈氣于他們而言卻無異于毒-藥,正道修士以清氣為根,但此時清氣卻帶給他們心驚rou跳之感,以至于他們甚至都不敢貿(mào)然釋放法力出去,冥冥之中的直覺告訴他們,如果真的這么做了,必然會大禍臨圖,或許接下來面臨的便是天地崩毀,宇宙重組徹底覆亡的造化之災。 元神修士是極難被殺死的,且不說他們從來都是以身外化身行走外界,便是真身降臨,同境界的修士也需耗費千萬載功夫才能將敵人磨滅到只余一點靈性茍延殘喘。 但對元神修士來說,這也遠算不上真正的滅亡,只要這世間還流傳著他們的傳說,只要他們傳下的道法典籍依舊還有人修煉,那么他們就會一直存在,等待著有朝一日卷土重來。 要想讓元神修士消失,說簡單也簡單,說困難也困難,只需要在一瞬間抹除掉元神修士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那么他們就是徹底的隕落了,可這樣做又何其難也? 然而現(xiàn)在,自己會徹底隕落的危機感卻始終瀠繞在他們心頭。 這當然不是施遠狄真的有如此手段,他進境再快到底也不是真仙,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而實在是他們之前為了世界之卵耗費太多功夫,本就不是全盛狀態(tài),且又是真身到來的緣故。 元神修士的真身并不脆弱,滴血重生也不過瞬息之間的事,但真身一旦動手就極容易被同境界修士算到根果。 所謂根果,便是元神修士對自身道理的寄托,但這顆根果生根發(fā)芽時,便是元神修士踏入以身合道境界的時候,因此平常根果一直都由元神修士的真身蘊養(yǎng)。 根骨并不是實物,它存在于修士的法力中、思想中、那不可探知的虛空之中,除了修士自己,誰也無法找到,但它同樣也是真實的,它是元神修士的根,是修士修煉入道以來自身所學凝結(jié)而成的果實,所以它能被同樣身具根果的修士推算到,而一旦根果被毀,那對元神修士來說與死亡無異。 礙于這個原因,眾道尊寧愿被動接招,也不愿主動出招導致自身根果被推算出來,在大手下苦苦支撐。 元神壽萬,已十分接近那不朽不滅的境界,但一步之差便如天塹,大手下的天地一直演變到寂滅,待那大手消散,眾道尊竟如凡人一般跌落在地,從外表看去卻與之前無甚差別,既不狼狽,也無傷口,只眉眼間流露出一股怔怔失神的意味。 吞下最后一口世界之卵,施遠狄看也不看周圍至尊,直接裹挾上從世界之卵中僥幸存活的魔門天才們離去。 直到這時,東洲道尊們才恍然回神,只來得及瞥見施遠狄的一抹衣角,盡管如此,他們依然能從上面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偉力,既令人親近,又叫人畏懼,目光中不由流露出點星茫然來。 其他至尊見此,彼此間對視一眼,深知這幾個東洲道尊已經(jīng)廢了,每個修士都有自己的道,連自己的道路都被別人影響了,又怎么可能還有未來? 哪怕他們很快就會意識到這一切試圖去補救,但那根本不可能,施遠狄可沒有使什么詭計,只是將自身的道呈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而已,是他們自己無法承受被影響了,除非哪一天他們對道的理解超越了施遠狄,不然永遠 都不可能擺脫得里施遠狄的影響。 可這本身就是一個駁論,他們要是有這種能力,一開始就不會被影響到。 事后趕來的道尊不禁看向東洲玄門的方向,這幾個被施遠狄廢掉的道尊并非東洲的話事人,東洲乃是道門圣地玄門的地界,施遠狄此番出手,玄門卻始終無動于衷,這是彼此之間早已通氣,還是玄門也奈何不了施遠狄? 諸多猜測自心頭冒出,但不管如何,他們對施遠狄都生出了nongnong的忌憚,紛紛退去,原地只剩下稀里糊涂存活的零星天驕和怔然出神的幾個道尊。 …… 仿佛是一瞬間,又仿佛過去了數(shù)年,嫏嬛凝塞的思維終于重新開始運轉(zhuǎn),一咕嚕從施遠狄的袖中滾落到了冷硬的地磚上,不由震聲:“爹!你干什么!” 施遠狄瞥了她一眼,嘆道:“嫏嬛,你最近別出去見人了,免得丟本尊的臉?!?/br> 嫏嬛按下臉上鼓起的觸須,身體不受控制的、貪婪的朝外伸著觸須,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深海中因為不需要見人長得奇形怪狀、恐怖丑陋的奇詭生物,連舌頭都自由狂放的飛舞著,導致她說話也開始變得含含糊糊:“我只是有些消化不良而已,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爹你怎么能嫌棄我呢!” 施遠狄面無表情:“我是魔修,不是邪魔?!?/br> 嫏嬛還待再言,施遠狄卻是一揮衣袖重新將她收了起來,不分上下左右,無有東西南北的虛無空間中,什么都不存在,連帶著嫏嬛身上因為力量外溢而控制不住的軀殼都通通被鎮(zhèn)壓了下去。 她扒著施遠狄的袖口,聽著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施遠狄合攏袖口,耷拉著眼皮:“進?!?/br> “拜見圣君?!?/br> 被施遠狄順手帶走的幾個魔門天才正容行禮,“多謝圣君出手搭救?!?/br> 魔門去道門的地界都是偽裝前去的,但之后事態(tài)全然不受控制,他們保命都來不及,身上的偽裝自然也失去了作用,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那些元神大能可不會顧忌身份不對他們出手,畢竟能提前剪除幾個未來的魔頭,對道尊來說實在是件惠而不費的事情,還需要講什么道理? “不必多禮,你等可自行離去?!?/br> 施遠狄并不是脾氣多好的大能,也沒興趣與小輩交談,而對魔門弟子來說,面對聲名赫赫的施遠狄,他們也壓力極大,得到準許后反而是松了一口氣,闕枝倒是有點遲疑,畢竟自被施遠狄?guī)ё吆?,她還沒見到嫏嬛的身影,但想來有施遠狄在,嫏嬛的安危也不需擔心,便也沒有詢問,向施遠狄行了一禮后便退了下去。 第190章 嫏嬛直接就被施遠狄?guī)Щ亓颂撎欤臅r甚至沒超過一刻鐘。 但從施遠狄袖子里出來時,嫏嬛也不在自己的小院里,而是在一處大型的宙光洞天內(nèi)。 宙光洞天是太虛天供給給突破境界的修士所用的修煉室,內(nèi)部的時間流速與外界并不相同,小型洞天與外界便有五六倍的時間流速差距,大型洞天更能夸張的達到民間神話傳說中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時間差距。 也因此,大型宙光洞天連長老都是不能隨便出入的,非為宗門立下大功賞賜不可進入,不過這對一宗之主來說自然不是什么打報告才能進入的禁地,將嫏嬛帶進去自然也無人置喙。 畢竟宙光洞天也唯有時間流速這一個好處,平常進去也沒有什么用處,唯有參悟功法、突破境界時才有大用,平日里進去那不是空耗壽命嗎? 很多聲名鵲起的天驕都是不到百歲便修煉到了某某境界,這個不到百歲,究竟有沒有水分各大勢力其實都是心知肚明的,大家都是以九州的日月輪轉(zhuǎn)來算年歲的,所以很多天才在宙光洞天呆了多久在他們看來都是不作數(shù)的,但如果將他們在宙光洞天里所呆的時間也算上,那么毫無疑問,很多天驕其實修煉速度還真算不上驚世駭俗。 如嫏嬛的父母包括兄長,年輕時俱都是在宙光洞天呆過一段不短的時日的,畢竟有些境界講究的是水磨的功夫,而不是靠的頓悟,很多一出世就無敵的天驕,也純粹是比同時代的天才多出了更多的時間拿來修煉而言。 時間流速不同,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差距,能迅速讓一個天才成長為立馬就可堪一用的即時戰(zhàn)力。 這就是散修很難斗得過大勢力的原因,有宙光洞天這個大殺器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量產(chǎn)強者的方式了,真有了能滅族的危機時,緊急將弟子送進去,堅持個那么兩三天,等出來時大部分弟子都能提升一兩個境界,如果對敵的勢力恰好跟自己差距不那么大的話,這就能奠定勝機了。 不過自己直接被扔入大型洞天也是嫏嬛沒有想到的,大小型的洞天對使用者的修為境界也是有要求的,年輕修士就是該銳意進取,從大型宙光洞天出來后很難適應時間流速差距過大所帶來的變化,繼而引發(fā)一系列的問題。 只有動輒閉關(guān)幾百年的大修才能無視這種時間流速差距過大帶來的弊端。 嫏嬛都不知道是施遠狄過于看得起自己了,還是在對方眼里自己的問題已經(jīng)嚴重到必須得空耗個幾百年才可能消弭。 這種事情多想也無異,雖然知道施遠狄辦事縝密,但嫏嬛還是習慣性的在自己周圍布上警戒陣法和防御陣法,待查驗無誤之后,這才靜下心來鎮(zhèn)壓身上的異狀。 不,與其說是鎮(zhèn)壓,倒不如說是消化,嫏嬛所創(chuàng)功法奇詭,不以天地靈氣為根基,而是以心、以神、以魂魄為根,外在的境界與功法毫無干系,因為魔心本身就不是靠靈氣之流進步的。 而現(xiàn)在嫏嬛身上有著于功法來說最好的資糧——一尊神。 九州將那些盤亙在世界之外,將貪婪垂涎的目光放在九州上的生物叫作域外天魔,他們從不認為祂們就是神了,只是力量更強大、體系跟九州不同的修行者而已。 而事實上,當一個生物能做到橫渡虛空等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時,又怎么不算是神呢? 邪神是欲的化身,也是嫏嬛最好的資糧,祂們有強大的實力,有智慧生物該有的情感,但卻偏偏喜歡像野獸一般遵從本能去行事,因此全身上下都無一不充滿了‘欲’。 食欲、貪欲、惡欲、殺欲……對同樣從陰暗面誕生的心魔來說,這就是最好的食物。 嫏嬛耐心的消化祂。 這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種奪舍。 這種做法無疑是有點狂妄的,對自身實力已經(jīng)強大到不在自己世界稱王稱霸而開始蠶食它界的神來說,哪怕嫏嬛吞噬的只是祂力量的化身,也仍然不是一個小境界修士能承受得起的。 誠然通神宗師放在一方小勢力里已經(jīng)是能稱宗做主的存在,放在大勢力中也不會是無名無姓的炮灰,外放能當執(zhí)事,對內(nèi)也必定是內(nèi)門精英,可這放在一尊神面前就著實有些不夠看了。 盡管這不是神全部的力量,力量早已在長年累月得不到補充下消弭,但其溢散的力量便已經(jīng)能在世界之卵中創(chuàng)造出一個幾乎讓人看不出破綻的詭秘之地,便足可見其強盛,元神之境以下的修士沾上,便如跗骨之蛆,流毒無窮,甚至比起解決掉對方,更大的概率反而是被這種更高層的力量同化,淪為喪心病狂、瘋瘋癲癲的邪修,一如九州之前所遭遇的邪修那般。 九州向來包容,卻依舊拒絕接納邪修,可見這種力量的污染性和對力量不如祂的修士的侵染性和同化性。 可在這件事上,嫏嬛卻反而不如以往那般謹小慎微,不僅大大咧咧直接吞了,此時更是要徹底消化這部分力量。 這無疑是極狂妄和瘋狂的做法。 可她毫不在意。 嫏嬛在原地坐定,調(diào)息理氣,宛如一尊不聽不聞不想不動的石像一般,就那樣靜靜的矗立在原地。 然而相比于她心靈上的安寂,她的身體卻顯得極為活躍,仿佛化作了邪神的溫床,變成了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詭異生物,蠕動的觸須不時從她身上冒出來,掉落的皮屑滾落在地上,便化作陰暗蠕動的爬蟲、rou蛇。 它們扭動著、張揚著,無一不在訴說著它們的不可名狀和恐怖,仿佛嫏嬛整個人都已經(jīng)墮落為了一個邪物。 日復一日,這種異狀越發(fā)癲狂,幾乎是在昭示著嫏嬛消化失敗,反而被對方給扭曲同化了。 洞天中無聲無息的過去了三十年。 忽有一日,嫏嬛身軀一震,整個人都猶如蛻皮一般,身上的異狀立即僵硬在了原地,宛如化作了一個個石雕,隨著她眼簾的顫動,宛如天敵一般,眨眼間便縮了回去,目之所及,毫無異狀。 嫏嬛微微一笑。 咔嚓、咔嚓…… 如同骨頭被咬碎一般的聲音在洞天之中響起,像是野獸在進食一般,借著陰暗的光線,仿佛能看到張牙舞爪的陰影尖叫著、恐慌著想要逃離,卻被連帶著附身的軀體也一點點被吞吃進嘴中。 嫏嬛沉心凝神,放開心神,引動潛藏在自己身上的鬼域,再度陷入那玄妙之境中。 身與意合,心魔放蕩,勾動著那冥冥之中的意志,暢游xue竅經(jīng)脈,后自鹵門,如此回環(huán)往復,每轉(zhuǎn)動一次,便無聲無息吞吃下一縷莫名之氣。 如此,過不多久,便見嫏嬛身軀輕輕搖晃,整個人都呈現(xiàn)出一種半透明的虛化之勢,非人非妖,非虛非實,叫人難以定論。 如此持續(xù)不動運化,嫏嬛的境界竟也跟著節(jié)節(jié)攀升。 通神宗師之上便是通天,神達天地,將自身的道銘刻在天地上,能借用天地的力量,如此方可有填山移海之能。 但大型宙光洞天并不與九州相連,不然也不會有如此夸張的時間流速,可詭異的是,這卻沒有對嫏嬛的晉升造成任何阻礙,頃刻之間便度過了這個境界,并迅速朝著這之后的境界攀升。 然而更詭異的是,她踏入的境界卻以九州常人所認知的宗師之后的大宗室境界截然不同。 大宗師與宗師雖是一字之差,力量卻天差地別,變假為真,化虛為實,將自己所修的根本,所修的根本化作世間道理的真實。 所以大宗師一開始的境界便是先締造出一方孕育道理真實的土壤,繼而以自己的道和自己的功法為基礎(chǔ)凝結(jié)出一顆靈種,當靈種破土而出時,便會化作真靈,與天地共鳴,直至最后融元成相,便成為了元神。 這便是大宗師之上元神之境的由來。 靈與rou合,身與相合,道理不滅而我不滅,超凡入圣,在修煉此道的修士眼里,這個元神修士便已經(jīng)是圣人了,祂與自身的道、rou身、靈魂已經(jīng)三者合一,再不分彼此。 可嫏嬛卻根本沒有走在這條道路上。 她仿佛突破了天地虛空的阻隔,靈魂與冥冥之中的存在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和共鳴,身體仿佛在經(jīng)歷由生入滅,再由滅如生的創(chuàng)生過程。 她的身體仿佛被洗滌了數(shù)變,原本絕美的容顏卻漸漸退去,逐漸化作平凡甚至丑陋,最后又返璞歸真一般,重新變作原本的模樣,可仔細一看,那又不是原本的模樣,是千千,是牧遠,是葉秋珊…… 如果仔細觀察此刻的嫏嬛,會發(fā)現(xiàn)她的五官在不斷重組,幼、少、壯、老,各個年齡的特點不斷在她臉上浮現(xiàn),仿佛每個人都能從她臉上找到熟悉的人,細細一看又仿佛全然陌生。 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 最終,都化作了一張模糊不清,難以窺見真實的臉,任憑人怎樣銘記也無法記住的臉。 第191章 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 晃眼之間,千載歲月便幽幽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