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牧遠，本身天資跟他們一樣天資平平，但卻擁有讓天才都羨慕的運氣，可他卻并沒有牢牢抓住這點能追趕上天驕的優(yōu)勢，反而肆意揮霍。

    嫏嬛毫不懷疑，牧遠的這種運氣，放在任何一個天賦普通的太虛天弟子身上，現(xiàn)在都不可能會才只有這點修為境界，所以也難怪無生老母并不重視牧遠了。

    這種忽視，對曾經(jīng)一直處在焦點位置的牧遠來說大概是一種并不好受的體驗，盡管他現(xiàn)在跟之前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本性難移可不是說笑的，不過嫏嬛這也只是猜測，沒準(zhǔn)他真的改了呢。

    不過就現(xiàn)有的接觸來說，嫏嬛覺得他的改變并不算大。

    在無生老母的鉗制下，牧遠一直在試圖掙扎，白嫦卻面露狂熱，對大多數(shù)修士來說，加入一個宗派，都只是為了里頭的功法、勢力帶來的便利，然后在相處中，才會逐漸生出責(zé)任感、歸屬感，為宗門征戰(zhàn)四方，甚至不懼死亡。

    可一開始，他們都是為了自己而戰(zhàn)，之后生出的歸屬感，也未必能讓他們跟宗門共同進退。

    而加入某些宗教的修士，在大多數(shù)修士看來，無異于瘋子。

    修士對宗門產(chǎn)生歸屬感，也是因為宗門能替他們遮風(fēng)擋雨，或者是他們想為宗門遮風(fēng)擋雨，可教派對信徒又做過什么？竟然讓他們覺得能見到‘神跡’就死而無憾了。

    對大多數(shù)與天掙命，只信自己的修士來說，這是件很難理解的事，也難以理解，為什么白嫦在這種情況下，竟然一點都不擔(dān)憂自身的安危。

    畢竟她跟無生老母可是同一陣營的，但無生老母對她跟對敵人卻是同一個態(tài)度，同樣都被鉗制住了，這難道不足以讓人惶恐不安嗎？

    可白嫦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對此，嫏嬛只能評價，這廝被教派洗-腦洗得腦子壞掉了。

    無生老母端詳著白嫦，就像是在審視著一件不知道有沒有瑕疵的物品一般，片刻后，它將目光移向了牧遠，輕輕伸出手。

    牧遠瞬間便感覺到壓力大增，肌rou被擠壓的滲出了血跡，他怒喝一聲，身上所攜帶的法寶沖破了阻礙在他周身匯聚，像是在試圖保護他。

    這種讓人甚至升不起動手想法的敵人，牧遠再狂妄自大，也不認為自己能敗敵，他只希望自己的法寶能幫助自己脫困，借此逃離這處秘境。

    面對牧遠的死守，無生老母輕笑一聲，并不在意，也沒有絲毫變招的意圖，手指微微向下壓了一些。

    一個普通的動作，震蕩之力便讓牧遠悶哼一聲，自認為強悍的防御，就如同紙糊的一般，轟然瓦解。

    崩解！

    不停的崩解！

    被牧遠視為依仗的法寶，一件件如同凡物一般掉落在地上，一個不剩！

    連他自己都七竅流血，空氣中隱約傳出令人牙酸的，骨骼被擠壓的聲音。

    嫏嬛不由磨了磨后牙槽，有些牙酸，說實話，這種手段，還真不像佛門能做出的事，不過佛門亦有金剛之怒，這種看上去折磨人的手段，他們也不是用不出來。

    畢竟要知道，在最初，佛門可連佛像看上去都猙獰得如同妖魔鬼怪，只是后來為了順應(yīng)潮流發(fā)展，才變成了更符合大眾審美的慈眉善目，你要說和尚都慈悲，那也未必。

    變革之前，佛門的崛起可都是充滿血腥的。

    不過穩(wěn)坐釣魚臺的嫏嬛并不怕對方突然對自己出手，始終悠閑的如同看戲一般的注視著牧遠的掙扎。

    被無生老母視根本沒當(dāng)一回事的牧遠，渾身血rou模糊，嫏嬛看得出，無生老母似乎是打算將其煉制成一個‘人丸’，給白嫦，或是自己服下。

    所謂人丸，就是將一個修士的所有法力、血rou精華包括意識靈魂，都壓縮到極致，以特殊的手法煉制成一個可供人服用的靈丹妙藥。

    這是上古時的手段，那會兒人族茹毛飲血，除了自己族人以外，對其他部族的人都相當(dāng)殘忍，不會被視為是‘人’，而是跟自己完全不是一個物種的豬狗，所以什么殘忍的做法都能在他們身上做得出來，不過人丸這種有傷天和的做法，在文化發(fā)展后便逐漸被摒棄。

    但無生老母顯然不在意這一點。

    畢竟它本來就是通過祭祀誕生，相對野蠻的‘古神’。

    第140章

    被別人逼到死亡處境時，大多數(shù)人看上去都不會太好看，甚至?xí)@得恐怖。

    尤其是此時，牧遠兩顆眼珠都像是要暴凸出來了一般，面目痛苦又猙獰，眼眶里布滿了血絲，顯得極為駭人。

    劇痛之下，牧遠卻還保留著幾分冷靜，在場中唯一認識的人，并沒有幫忙的打算，換作之前，牧遠大概會連對方也一起怨恨上了，現(xiàn)在卻反而能理智的看清，如果自己處在這個位置，也是不會去幫忙的。

    畢竟只是熟人，而不是能交托信命之人。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牧遠額上暴起駭人的青筋，像是有長條形狀的蟲子在他體內(nèi)爬動一半，他長嘯一聲，好似忍耐著極大的痛苦，無生老母不帶絲毫感情的注視著他，手下用力。

    黑氣突然毫無征兆的將牧遠籠罩在了其中，一股難聞的惡臭從中散發(fā)出來，腐-敗、朽爛，無窮無盡的死氣侵蝕著無生老母的法力，牧遠本人亦臉色灰敗，蒙上了一層nongnong的死意，仿佛命不久矣一般。

    在他的身后，卻有一株藤蔓張牙舞爪，扭曲、奇異而恐怖，黑色的煙霧涌動著，仿佛其中蘊含著大恐怖，一旦泄露，便會霍亂諸天。

    “災(zāi)孽……”

    無生老母喃喃了一聲，低頭看著自己漆黑的手掌，有些意外地看向牧遠。

    災(zāi)孽身為天譴下的產(chǎn)物，寄生在別人體內(nèi)時，是很難被人發(fā)覺的，尤其是這年頭哪個天才身上沒有幾件模糊自己氣運根底的法寶，所以無生老母一開始雖然感受到了牧遠身上的異常，但也并未在意。

    因此直到現(xiàn)在，無生老母知道，牧遠身上竟然隱藏著這等至寶。

    不過對無生老母來說，這等東西雖然珍貴，但還不至于讓它生出貪婪之心來。

    反倒淡聲道：“既如此，那更留你不得了?！?/br>
    能在災(zāi)孽寄生下，還保持理智，看上去還是以他為主，這種情況怎么看都足以昭示牧遠的不簡單，在無生老母看來，已經(jīng)算是一個算得上威脅的典范了。

    牧遠聽了這話，蒼白的臉上，嘴角咧出了一道極大的弧度，瘋狂的大笑起來，卻毫無聲音，看得人有些不寒而栗。

    無生老母微微蹙眉，它降臨的身體太過脆弱，讓它不能第一時間將全部力量釋放出來，給了別人喘息之機，這本沒什么，哪怕它的力量只能一點點釋放出來，也不是普通修士能抵擋得了的，但現(xiàn)在它卻感到了不安。

    牧遠身上黑光涌動起來，漆黑色的光華綻放，恐怖的力量像是在被壓縮，再壓縮，直至壓縮不住時，猛地炸開。

    嫏嬛早在看到牧遠似乎準(zhǔn)備放大招時，便已然撐著千機傘躲得遠遠的了，無生老母反應(yīng)卻慢了半拍，或者說，身為強者的傲慢，讓它下意識不覺得牧遠能給自己造成威脅，因此沒能及時避免這一切，但它的反應(yīng)卻不可謂不迅速，毫不猶豫的鉆進了白嫦體內(nèi)。

    這一變故，白嫦顯然是始料不及的。

    其實牧遠哪怕是自爆，對無生老母來說也只是稍微有些麻煩而已，除非是數(shù)十個牧遠自爆，不然對境界比他高了不止一層的強者來說，那點傷害都跟撓癢癢沒什么區(qū)別。

    但牧遠自爆的卻是災(zāi)孽。

    災(zāi)孽，論攻擊強度之類的很多強者都不懼，但它遺毒無窮，一旦沾上便猶如附骨之疽，很難被驅(qū)逐，既影響修煉，也有可能威脅生命，哪怕是強者，也不愿意讓這種東西沾染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像無生老母這般，并不是以分-身降臨，而是褪去了軀殼，以神魂神念之類現(xiàn)世的存在來說，災(zāi)孽很可能會順著這一絲聯(lián)系繼而影響到自己的靈魂。

    災(zāi)孽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的無差別攻擊不僅僅只針對rou身，還有神魂，而哪怕是對靈魂了解最多的魂族，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完美解決災(zāi)孽帶給靈魂的損害。

    不過牧遠的這種做法，嫏嬛也是沒有預(yù)料到的。

    畢竟牧原是被災(zāi)孽寄生的，后者位格遠比前者要強大，哪怕是站了主場優(yōu)勢，在嫏嬛看來牧遠也只是能勉強抗衡災(zāi)孽，誰知道他竟然已經(jīng)做到了能cao控災(zāi)孽，甚至讓它為自己赴死。

    也不知這究竟是牧遠運氣好，還是他確實想出了控制災(zāi)孽的方法。

    不過不管如何，這一爆炸都讓他損失慘重，半邊臉頰骨枯rou焦，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朽爛惡臭，軀干則更糟糕，覆蓋在骨上的rou在爆炸中早已分離，脆弱的臟器暴露在了空氣當(dāng)中，整個下半身都像是被削去了一樣，分毫不剩。

    一旁的白嫦，哪怕無生老母在爆炸的那一瞬間，直接躲在了雕像后面，狀態(tài)卻比之牧遠更為糟糕，身上朽腐的地方，幾乎遍布全身，找不到一絲完好之處，看著猶如讓人唯恐避之不及、染上瘟疫的病人，誰看了都忍不住想繞道走。

    白嫦冷漠地看著他，完全宛如俯瞰螻蟻一般，語氣是高高在上的宣判：“你，該死?！?/br>
    滑落，恐怖的壓力便如臺風(fēng)海嘯一般籠罩下來，牧遠哇的凸出一口鮮血，嘴角卻越咧越大，眼中都帶著快意，身上僅存的黑光涌動起來。

    無生老母殺意冰冷，卻并未出招，反而擺出了防御的姿勢，但出乎意料的是，剛剛看上去恨欲之狂的牧遠，涌動的黑光卻不是為了魚死網(wǎng)破的攻擊，反倒化作一道流光奔向了嫏嬛。

    牧遠牙齒緊咬，像是在強行忍耐著什么：“我知道一個古秘境的下落，里面不僅封鎮(zhèn)著一件魔器，還有那個主人的傳承……”

    “帶我走，只有我知道秘境在哪！”

    忍受極大的痛苦，牧遠的思緒卻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還要清晰，能在無生老母面前那么有恃無恐，毫無疑問，能帶自己出去的也只有她。

    而一個不算熟悉的人，帶他這個累贅出去，自然不能指望對方能發(fā)善心，只能以利誘之。

    嫏嬛目光閃爍了一下，頰邊的梨渦越發(fā)顯得深邃：“同道之間互幫互助，這是應(yīng)有之意。”

    她立即伸手拎起牧遠后衣領(lǐng)，將千機傘拋至頭頂，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個類似于日晷的物品。

    “施嫏嬛！──”

    無生老母震怒。

    “我也不想的，但是他給的實在太多了，”嫏嬛眨眨眼，笑嘻嘻道，“這位尊者慈悲為懷，一定會原諒我的是不是？”

    只要不是本尊親至，對嫏嬛來說，都只是需要顧忌而不需要害怕，必要時翻臉完全沒有問題，更別提，這種對方都自身難保的境地了。

    災(zāi)孽自爆，影響的可不僅僅只有人，還有這處秘境，不用多長時間，這處秘境便會被災(zāi)孽侵蝕得一干二凈，如果不加以遏制，還會向外蔓延開來，總之，封印吃力不討好，不封印，無生老母絕對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種東西，就跟嫏嬛前世的核爆炸一樣，遺毒無窮，數(shù)萬年都不會消失，在這期間這片土地也再也生長不出任何生命力，且核輻射好歹不會向外擴散，但災(zāi)孽卻有侵略性，如同蝗蟲一般，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毀滅了一個地方，就會立馬前進毀滅下一個地方。

    日晷中間的晷針像是穿透了虛空一般，在空中留下了半人高的黑洞，嫏嬛伸手抓緊千機傘，毫不猶豫的投入其中。

    大多數(shù)秘境，都有關(guān)閉時間，一旦錯過了這個時間，便只能等下次秘境開啟時才能出去，對于這種情況，九州修士雖然無法遏制秘境的關(guān)閉，卻也想出了怎么讓困在秘境中的修士出來的法子。

    日晷定位的是九州的時辰，其中收集了太陽所攜帶的氣息，能強行打通一條貫穿秘境與九州的通道來，當(dāng)然，這種逆天的東西，限制自然也不少。

    比如說，能通行的人修為不能太高，秘境離九州不能太遠，秘境等級不高，沒有被設(shè)下復(fù)雜的陣法……總之，很多原因都能導(dǎo)致日晷失效，但嫏嬛來時就觀察過了，這個秘境跟九州的聯(lián)系很緊密，顯然是人為開創(chuàng)出的秘境，通過血祭來開啟，也說明秘境品階絕對不高，如此種種，才讓嫏嬛有底氣還留在秘境內(nèi)，不然她早在一開始就讓無生老母送自己出去了。

    畢竟別人被困在秘境里，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她難不成還有那同情心關(guān)心別人不成？

    虛空穿行，對深受重傷的修士來說并不好受，本就岌岌可危的身體根本受不了穿行時的壓強，因此牧遠身上又開始飆血了，嫏嬛不為所動，一點都沒有顧忌傷患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

    饒是如此，等嫏嬛重見天日，也是半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虛空穿行，對大能來說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只有跨州域，才會讓他們的速度慢下來，但對普通修士來說，卻需要在‘隧道’中穿行許久，畢竟他們本來就不具備這種能力，能走這種特殊通道就不錯了，自然不能指望他們還能兼具速度。

    從秘境出來，是在一處密林當(dāng)中，因為嫏嬛的突然出現(xiàn)，還驚擾了叢林中原本安逸的野獸，鳥雀飛向空中亂叫，附近的小動物也一跑而光。

    嫏嬛也沒有在意，左右看了看，掐算一番后便朝著一個方向遁去，潛入了一個其主人早已搬離的熊洞中，并在洞口處布下陣法。

    “咳咳，謝謝?！?/br>
    一路吐血，按照牧遠以往的風(fēng)格，他早該昏迷了，但現(xiàn)在他卻還強撐著清醒，顯然是怕對方在自己昏迷時動手。

    嫏嬛笑容燦爛：“不，我應(yīng)該謝謝你才是?！?/br>
    第141章

    牧遠心中警兆頓生，面上卻不敢泄露出一絲一毫，只是他一半毀壞的臉讓他做什么表情都顯得僵硬詭異，看上去并不可信：

    “道友何出此言？！”

    “字面上的意思而已，”嫏嬛?jǐn)[擺手，并沒有像牧遠述說的欲望，畢竟反派死于話多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她將千機傘扔向空中，千千從中滾了出來，小心的撐著傘，將其舉至嫏嬛頭頂。

    不甚明亮的山洞，陽光并沒有強烈到需要打傘，也無雨滴落下，這讓千千這個舉動顯得有些莫名和可笑，但在場中人，顯然都不在乎這一點。

    嫏嬛清澈秀美的眸子，逐漸變得幽深黑暗起來，瞳孔之中，其中仿佛有漆黑的海水在起起伏伏，又似有億萬妖魔在亂舞，從中仿佛能看到萬物生滅，一種讓人無比恐懼的魔性，從這雙眼睛中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