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母妃相告,道出真相。
云卷云舒,唯余后院松林翠色簫音,繾綣蜿蜒。一聲聲鳥驚出深林,遠(yuǎn)目之景,只望得青竹瓊枝。 蘊(yùn)和在院內(nèi)差人搬了張美人椅,躺下望著小池中的游魚,顯得倒是有些無所事事。 想她身為公主,卻只能被困于深宮之中,當(dāng)真是身如浮萍,無枝可依。 “公主,沉容華娘娘請您去殿中用膳?!睂ぬ抑泵排軄?。 蘊(yùn)和心中嗤笑,不知母妃沉氏此番所為何事,但還是擺架前去。守門宮女早已等候,領(lǐng)著蘊(yùn)和一行人回到殿內(nèi)。 沉氏身邊的侍女春杏向她問安,“請公主稍等,娘娘正在沐浴更衣。若是腹中饑餓,可先吃點零嘴墊墊?!彼扇硕松蠋妆P蜜餞棗糕。 蘊(yùn)和無言,她此行并非真心愿意與她用膳。 不多時,她便瞧見沉容華掀簾出來。女子穿著暗金繡祥云紋,身披湖色蜀錦外袍,頭上釵著一只簡樸的素色木簪,眉間笑意淺淺,“毓蘭來了?快快坐下吧。母妃許久未見你,今兒可得仔細(xì)瞧瞧?!?/br> 蘊(yùn)和聞言未語,她只覺得沉氏這話忒假。什么許久未見、什么仔細(xì)瞧瞧,無非是拉近關(guān)系的客套話,她還不至于聽不出話中之意的討巧說辭。 前些日子還自稱“本宮”,今日交談便成了“母妃”,她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很難不讓人警覺。 “母妃今日請我過來,可是有何急事?”蘊(yùn)和問道。 沉氏緩緩一笑,不緊不慢地為她斟茶推杯,“再過不久便是你的出嫁之日。母妃一想到你即將遠(yuǎn)嫁,心中不免一陣悲愴?!闭Z罷,竟是眼尾落淚小泣。 而蘊(yùn)和卻聽著頭疼,她一個出嫁之人欲語未哭,早已成婚的母妃卻是淚先流。她只得裝作母女情深,虛虛寬慰道,“母妃,嫁人之事乃女子職責(zé)。兒臣如今已尋得佳緣,自是該為毓蘭高興才對?!?/br> 這話蘊(yùn)和說了都想吐,她是瘋了傻了才會想著去嫁人。然而沉氏這人保守,觀念又且陳舊,若是知曉她心中想法,怕是會喊她大逆不道去狀告皇帝。 因此,蘊(yùn)和只得順著她沉氏的意愿,裝作十分珍重此樁婚事,借此來瞞過她的真實想法。 “好孩子,去到漠北免不了受苦。”沉氏抹淚,容色凄凄,“你身為大周公主,更該努力適應(yīng)那種日子。將來若是為皇子誕下一子,今后榮華富貴便是常在?!?/br> 瞧瞧她說的這都是些什么話。難道女子生來便要嫁人、便要生兒育女、便要像個泥娃娃任人擺布么?可她李蘊(yùn)和就偏不認(rèn)命,偏要不信世俗對女子約束。 蘊(yùn)和面色平靜,淡聲輕語,“母妃,兒臣出嫁,您高興么?” 沉氏點頭,“大喜之日,豈有哭嚎的理由。母妃自是替你高興,怎的忽而說起這事?!?/br> “可是覺得委屈?”她伸手用木箸為蘊(yùn)和夾菜,柔聲笑道,“好孩子,這可算不得什么委屈。聽陛下說,你要嫁的是漠北的太子,那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權(quán)勢之人?!?/br> 沉氏頷首,眼角眉梢是說不出的得意,笑得意味深長,“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漠北雖部落極盛,但卻以拓跋一族馬首是瞻,你若嫁去與他成婚,可就成了漠北的族長夫人?!?/br> “這等榮華富貴,你可千萬須得把握住?!背潦隙似鹨槐宀栊∽?,盯著蘊(yùn)和平淡的臉龐,轉(zhuǎn)而言道,“毓蘭,可有在聽?” 蘊(yùn)和垂眸斂眉,緩聲說,“母妃, 兒臣知曉。” “這樣自是極好,也不枉你祖父為你求得這樁美事。本宮也不容易,好不容易盼著宮女爬上龍床,陛下愿意留宿殿內(nèi),這才讓本宮得以舉薦你去和親。” 沉氏笑道,“如今本宮重得圣寵,毓蘭又有望登上高位,而沉家獲得陛下青睞,想來不日就能為我兒娶個好新媳,這家族榮華必定在手?!?/br> 蘊(yùn)和聞言一愣,還未理清她話中之意,沉氏又言,“凌蘭那小妮子同她母妃一個樣,慣會囂張跋扈,你既搶走了她的婚事,必定要將她狠狠比下去才是!” “母妃……這是何意?”蘊(yùn)和只覺耳旁嗡嗡作響。 沉氏停下木箸,不解望她,“當(dāng)然是為了家族榮華富貴。我先前同你說的那些,你不會全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忘了吧?” 梧桐院殿內(nèi)靜靜燃著紫檀香,煙氣裊裊浮在空中,熏香之味盈虛著nongnong淺淺,恰似雪山頂峰上落了一地積雪般深厚馥郁。 蘊(yùn)和語氣如面色從容,“母妃話中之意,是指覬覦天子的權(quán)柄么?” “大膽!”沉氏壓低嗓音罵道,“你怎么敢在宮中議論陛下,你是不要命了么!本宮怎么會有你這么蠢笨如豬的女兒!” 蘊(yùn)和不卑不亢,緩緩起身,居高臨下俯視她,“那母妃先前又是何意。您把我當(dāng)做鞏固家族榮華的工具獻(xiàn)給陛下,推我進(jìn)那火盆子般的漠北,您真的有把我當(dāng)做你的女兒么?” “為了保住家族的榮華富貴,不惜逼迫宮女上位、犧牲女兒出嫁,您就是這樣得到圣寵?如果不是您和沉鴻信的計謀,我又怎會落得這種地步!”蘊(yùn)和高聲喊道。 沉氏一驚,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放肆,你給本宮住嘴!那可是你祖父,你怎能如此大不敬!況且為了沉家,有何不能受的委屈,本宮看你是不知好歹,存心想害本宮失寵!” “我看你才是瘋了!哭著求著圣寵恩露,嘴里半點沒有一句真話,說什么為了沉家,滿嘴謊言出口成章!你不過就是為了不被陛下拋棄遺忘而已,說得那么冠冕堂皇!”蘊(yùn)和沖她大喊,她竟讓才后知后覺這些陰謀詭計! 沉氏不屑與她爭辯,“你若是得了失心瘋,也給本宮憋到漠北再來發(fā)作。如今婚事已定,你若想抗旨不遵,便是掉腦袋的死罪?!?/br> “是么?”蘊(yùn)和冷笑,“你以為做了這些事,陛下就會繼續(xù)寵愛你么?如同十幾年前那樣?別癡人說笑了,若是讓他知曉你們沉家如此算計他,也不知是誰先掉腦袋?!?/br> 沉氏愕然,兀然起身,指著她的鼻子罵道,“李蘊(yùn)和,你也是沉家的人,本宮可是為你著想!放著好端端的族長夫人不當(dāng),竟想著抗旨不成?” 蘊(yùn)和冷冷看她,“母妃若覺得這門婚事好,不若自己去成親,做那高門顯貴的權(quán)勢之人,何須把子女推上火盆子?!?/br> “混賬!”沉氏大驚,“本宮可是陛下的妃子,你、你怎能如此口出狂言!” 沉氏高聲大喊,招來宮女指著蘊(yùn)和道,“送客!把五公主給本宮趕回她的小院,仔細(xì)看管這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