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只管沖著我來便是。”

    頓了頓，壓低聲音道，“若是您同意，就請合眼，我會請人來為您的一雙孩兒超度。”

    “若是不愿，就莫怪我為防萬一，請來高僧，打散您和孩子們的魂魄了?！?/br>
    話落，放開了手。

    郡主雙眼合攏了。

    *

    天色微亮?xí)r，跟來的太監(jiān)查看過，同岑硯說了幾句，滿意回宮交差了。

    半夜出了變故，柳七心慌慌的，小心翼翼問岑硯：“主子，回府嗎？”

    岑硯看了看天色，緩緩搖頭，“不了，去大慈寺?！?/br>
    換了身衣服，一行人行至大慈寺外，只岑硯同柳七跟僧人進(jìn)了寺廟。

    別的人剛見過血，實在不便打擾，岑硯將他們留在了寺門外。

    照舊先去供奉老王爺?shù)呐莆磺?，岑硯長跪聽經(jīng)。

    但這次只聽了一遍，便著人延請了住持方丈。

    天光大亮?xí)r，方丈到來。

    見到岑硯，道了聲阿彌陀佛，頌了段往生咒。

    岑硯卻是有問題請教。

    住持：“王爺請講。”

    岑硯：“上次前來，住持大師說異星入世，與我有緣，或為我之福星。”

    “我想問，”

    “星辰也能為人所有嗎？”

    第50章 擁有

    住持頌了一聲佛號。

    實在不料剛進(jìn)門, 就聽得了如此一問。

    想了想，這才繞到岑硯側(cè)面，行了一禮, “王爺還是請起, 我們坐著說可好？”

    岑硯：“容我再拜下家父?！?/br>
    規(guī)規(guī)矩矩對著老王爺?shù)呐莆? 又行一次大拜，方才起身。

    住持神色悲憫，緩緩道，“說來有緣, 相似的問題, 老衲數(shù)年前也聽過一次?！?/br>
    “還是老王爺離京前問的。”

    “當(dāng)時, 也是在一個清晨, 老王爺趕來，拜過菩薩, 問了老衲這個問題?！?/br>
    岑硯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住持：“王爺想必知道老王爺問的是誰了?！?/br>
    岑硯緘默。

    他不僅知道，還知道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

    回望供奉的牌位一眼，岑硯有些出神。

    住持：“既然要問, 那王爺可否需要老衲起卦？”

    岑硯閉目：“我沒想好?！?/br>
    “那煩請王爺移步, 隨我去禪房坐坐可好，若是需要起卦，珠繩也是現(xiàn)成的?！?/br>
    岑硯奇怪：“起卦不是需要提前約嗎, 今天住持大師剛好能有空卦給我？”

    大慈寺內(nèi)，每個高僧一日內(nèi)起卦的次數(shù)是有限的, 得提前相約。

    上京的貴人們都是知道這個規(guī)矩的。

    住持捻動佛珠，笑言, “因果因果, 有因才有果, 王爺這一問是從我的卦言上生發(fā)出來的，那么此事的因我也沾染了，故而此問我也脫不開關(guān)系，若是要起卦，也當(dāng)是由我來?！?/br>
    岑硯懂了，點頭。

    又同念經(jīng)的高僧叮囑幾句，便與住持一道步出了供奉大殿，出得殿去，只聞背后木魚一敲響，誦經(jīng)聲朗朗。

    柳七被岑硯留在了殿外，守著老王爺。

    穿行于寺廟內(nèi)，山寺清幽，非年非節(jié)，時辰又早，往來并不見多少香客，從石子路走到石板路，期間只聞撞鐘聲陣陣，鳥鳴稠啾，薄霧籠罩著尖尖的寺頂，風(fēng)吹云流走，端是一派自然好風(fēng)光，心也在這種天地景色里，緩緩沉靜下來。

    路過食堂，住持問岑硯：“王爺還未用過早飯吧？”

    “未曾。”

    “若是不介意齋飯清淡，不如坐下用些？”

    遲疑片刻，岑硯點了點頭。

    一碗清粥，幾個素包子，一碟小菜，便是岑硯今日的早飯。

    用的時候卻想到了莊冬卿，不知道這個時候，人醒沒有。

    再看一眼日頭，岑硯很確定，沒有。

    莊冬卿嗜睡，他在東廂這些日子，慣是起來了，晨練過，有時候晚一些，甚至能等到他開始處理公務(wù)，莊冬卿才會悠悠轉(zhuǎn)醒。

    醒了也不是特別精神，睡眼惺忪的，若是讓他合上眼，還能繼續(xù)瞇一陣。

    得被六福伺候著，埋頭用過了早飯，才會徹底清醒。

    想到莊冬卿迷蒙的神色，岑硯驀的笑了下。

    就是覺得挺好玩。

    說不上來的。

    用過早飯，岑硯起身，跟著住持繼續(xù)前行。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脫了鞋，在禪房的蒲團上坐下，茶水泡開，小沙彌打點好一切，告知一聲，行禮退下。

    住持這才開口，“其實，當(dāng)年回答老王爺?shù)囊环?，也是眼下老衲能給出的答案?！?/br>
    “愿聞其詳?！贬幋鼓?。

    佛珠撥動，住持緩緩道：“王爺問星辰，謎底就在謎面上，自是不能?！?/br>
    岑硯心跳空了一拍。

    “但王爺若想問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緣法，那又不一樣?！?/br>
    岑硯：“如何不同？”

    住持道了一聲佛號，“一切眾生，真性常住?！?/br>
    “有緣相聚，無緣別離?！?/br>
    “此前天相顯示，此異星與王爺有緣，眼下想來這份緣法還未了結(jié)。”

    “至于王爺問的，能否長長久久，長相作伴……”

    “阿彌陀佛，”

    “便是看王爺想要什么了。”

    岑硯：“怎么說？”

    住持：“以王爺今時今日的權(quán)勢，若是想強留一個人，那再簡單不過。”

    “老王爺當(dāng)年便是這般選擇的?！?/br>
    “據(jù)我所知，太妃如今也仍在王府，平安度日。”

    岑硯沉默。

    片刻后，輕聲道，“若是我想要的，不止這般呢？”

    住持：“那人與人之間，便講究個以誠相待，以真心換真心?！?/br>
    “強留而來的，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過執(zhí)。”

    “不如珍惜當(dāng)下，順心而為，即便日后緣分消散，也不給自己留下遺憾。”

    真心換真心……

    緣分消散……

    岑硯閉目。

    須臾，低聲再問，“若是換不到，非要強求呢？”

    住持：“王爺知道熬鷹嗎？”

    “見過?！?/br>
    京城這邊的人士喜歡。

    住持：“非要強求，便如這熬鷹，有成功的，也有雞飛蛋打，熬死獵鷹或自己的?！?/br>
    “但熬鷹之后，還有馴鷹，讓它屈服只是第一步，其后的馴化才是真正的關(guān)鍵?！?/br>
    “會有一直馴不好的鷹，最終，還是會被放歸天際?！?/br>
    話頭一轉(zhuǎn)，住持又道，“但人與鷹自是不同?！?/br>
    “馴鷹只是為了狩獵，有個好幫手，能達(dá)到這一項，便是好鷹?！?/br>
    “千萬種人，千萬種脾性，非要硬來，轉(zhuǎn)了脾氣，變了本性，焉知不是另一種得不償失？”

    岑硯：“……”

    岑硯：“我明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