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問靈一直在催促,就差親自上她身。 “月月,快想想為師教你的心法??!再不快點(diǎn)就來不及了?!?/br> “想想你娘,想你哥哥,他們還在外面等你!” 徽月掐訣的手癱軟依舊沒念心法。 或許痛到極致就會變成這樣。她眼前的世界極度扭曲,眼前危樓的輪廓黑白分明,上下顛倒。 黑白雙煞笑道:“別做無用功了,在我的地方大羅金仙都得脫層皮,只是囚禁你的神識又不是毀滅。我說你們?nèi)祟愐舱鎵蚱婀?,明知道結(jié)果不會改變還要掙扎?不如減輕一點(diǎn)痛苦?!?/br> 一邊是深淵,另一邊也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真的要用心法嗎? 她念動了第一個字符。 恍然見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會兒宋徽月,一會月月,徽月朦朧睜開眼,看見黑刃帶血的少年,兩輩子加起來都很難見到他像現(xiàn)在這樣殺意漫天,各種血符在他身后飄飛,將黑色的泥沼炸出一個深坑。 路今慈手中劍脫手而出,眨眼的功夫就貫穿黑白雙煞的腦門。 黑血狂掉。 黑白雙煞臉色一變:“是你?” 路今慈眼中閃過殺意:“放開她,我給你一個好的死法?!?/br> 語調(diào)很冷,明是秋夏交加卻宛若寒冬臘月,掉進(jìn)了冰窟窿般刺骨的寒。 她嘴唇微微一顫,直接就念錯了一個字符。 他知道危險(xiǎn)還來。 路今慈目光一刻都離不開她:“宋徽月,睜開眼睛看看啊,你最恨我了,你不是無時無刻都想要?dú)⒘宋覇??我現(xiàn)在就站在這,你來,我不動?!?/br> “路今慈無惡不作,狼心狗肺,白眼狼,說過一大堆很傷人的話。他很壞,你要來殺了他,讓他就地伏法。” “宋徽月,不要連他性命都沒取你就輸給這陰溝里的老鼠?!?/br> 黑白雙煞當(dāng)即就怒了:“你罵誰?” “好一個伉儷情深,等我將她煉成傀儡第一個就殺了你!” 她腦中浮現(xiàn)兩世的很多事,被愛與背叛,第一次拿劍的感覺,拔下簪子刺入路今慈的脖子感受他有力的脈動,還有還有,中秋圓夜,爹爹娘親的笑臉。 還有這么多東西需要守護(hù)。 擾亂的秩序也要回歸正軌。 就這么算了著實(shí)是可惜。 徽月咬牙,催動著沉淪在黑沼中的劍破空而出,擦過她后頸砍斷黑白雙煞的手,就連問靈也始料未及,催促的聲音停止。 路今慈勾唇,眼神炙熱地看向懸浮在空中的白衣少女,她手中的劍光輝如月光穿透白蛟鱗片,清冷地望著斷手逐漸恢復(fù)的黑白雙煞,那些想要強(qiáng)行鉆進(jìn)她神識的黑手通通被驅(qū)散,發(fā)出尖銳的嗡鳴。 徽月額間蓮印耀眼,劍砍向人影交接處,黑白雙煞頓時被分裂出兩人。 她冷聲:“這是我的神識,我要你滾就滾?!?/br> 隨之飛來的血符形成一個囚籠,黑白雙煞被打回了原形困在里面,徽月指尖引火,將他燒成灰。 黑白雙煞尖叫:“別以為這樣你就能逃出去了!這是我的地盤,我死了,你們都給我陪葬!” 隨著他聲音消失,地面劇烈搖晃,原本近在咫尺的出口一下被拉得很長,已經(jīng)透不進(jìn)一絲光,全部變成了黑漆漆的甬道。甬道彎曲如人的小腸,空間還不斷地被擠壓縮小。 徽月在腳下坍塌的瞬間,飛奔向路今慈。 焦木自上方墜下,地面裂開,她不顧早已紅腫的腳踝。 路今慈順勢將她按入懷中,飛揚(yáng)的發(fā)絲在空中打了幾個轉(zhuǎn)后停歇,他手指扣入徽月的發(fā)絲,另一只手死死扣著她的背脊,手背青筋凸起,好像下一秒就會被分開。 徽月狀態(tài)明顯不對,渾身癱軟,面上沒一絲血色。 要不是被他托著,直接就倒在地上了。 路今慈冷眼看越來越彎曲的甬道,低聲說:“我?guī)阕??!?/br> 超越了原本的能力范圍,徽月嗯了一聲,氣息越來越弱。 路今慈將她背在身后,一如徽月前世年少時背著渾身是血的他一步步走向他的院落,他曾暴怒地質(zhì)問她為什么,也曾痛苦地推開她,此時此刻他只知道自己離不開她。 前方的路很難走,世道多艱。 他涉過最黑的泥沼,毒血纏繞著他的手臂一滴滴滴落,一聲不吭。 影響徽月現(xiàn)在狀態(tài)的其實(shí)還有個最深層次的原因。 剛剛黑白雙煞入侵她神識海的時候,師問靈差點(diǎn)就出手了,神識碰撞間她也從中窺探到了對方的一些記憶,她壓下心底的驚駭,屬實(shí)是沒想到她居然是那個人,這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棘手了。 神識消耗太大,她很疲憊。 垂下眼,下巴搭在路今慈肩上微微喘著氣。 自然不可避免看見了他袖間留下的黑血,因?yàn)楣饩€太難,很難注意到。 她下意識瞪大眼。 這毒他不是說解了嗎? 第64章 圓 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你身上的還不是一般的見鬼青, 而是煉了千年的,不死是命大,倘若你是凡人三息就斷氣!” 少年惱怒的面容浮現(xiàn)在眼前。 ——“不用解藥, 我?guī)湍憬獗闶?。?/br> 落在地上的黑血著實(shí)令人心驚,少年卻渾然不覺。 徽月忍不住提醒:“你看你手?!?/br> 他身形一顫,手下意識埋藏在袖下, 沒有回頭看她臉上的表情。 “怎么了?” 頭一回,她在路今慈沒什么感情的聲音中聽出了慌亂。 徽月愣了一會, 嘴唇抿了抿:“沒什么。我說, 你還是別咬手了,指甲蓋要被咬沒了。 我哥哥小時候也愛咬手, 爹爹說容易得病他就是不信, 反過來說我爹迂腐,后來真生病了才改掉這個壞毛病。所以說……” 仿佛這樣就能掩飾她心里真正想說的話。 路今慈突然停住腳步,馬尾翻飛貼住徽月, 有些扎臉。 徽月也意識到不對,后悔提到家人。 甬道陰影遮掩住黑沼映射在少年眼中的碎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 他說:“嗯?!?/br> 她放他背上的手收緊。 路今慈一直都走得很穩(wěn), 怕她顛著。 頭頂?shù)奶炕乙恢痹陲h,視野灰蒙蒙的。 這時候徽月想, 要是這條路再長一點(diǎn)就好了。沒有他人的偏見,也沒有肩上的責(zé)任,往外等待著他們的不僅僅是光亮。 四周還在坍塌, 徽月意識也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模糊, 扣在他背上的手逐漸松弛,路今慈也感覺到了, 速度變快。 他試圖說話讓徽月保持清醒:“月月,你還記得當(dāng)初被我打翻在地的糕點(diǎn)嗎?在你走后我撿起來吃了?!?/br> 徽月眼皮很重,氣若游絲地嗯了一聲。 “月月你知道嗎?我從路泌泌被那個狗東西殺害開始就沒有選擇,為復(fù)仇我必須要不擇手段飛升。不能像別人那樣自由愛恨,我怕靠近你會傷到你無論前世今生一直表現(xiàn)得很壞很壞,無可救藥,但我不會一直壞下去,因?yàn)槲译x不開你?!?/br> 頭頂上的斷木一直在不停地掉,砸在路今慈腳下。隨著徽月喘息越來越重,他發(fā)現(xiàn)不對勁一時也是急切,將她放下,背靠著甬道。 少年魔王一時竟變得笨拙起來,從乾坤袋中翻找著什么:“是不是寒毒發(fā)作了?我給你找藥?!?/br> 然后才想起藥當(dāng)時已經(jīng)交給徽月了,而徽月并不知道莫名多出的瓷瓶是什么,留在了長衡仙山。 倒底神識受了很大的影響。 她臉色白到?jīng)]有一絲血色,目光游離地看向 他:“沒事,我只是有點(diǎn)累。你覺得我們能出去嗎?” 迷茫地望向遙遠(yuǎn)的出口仿佛中間隔著萬丈懸崖,要是路今慈一個人肯定可以,問題是還帶著她,徽月掌心掐出血,還得承受著體內(nèi)那個冒牌貨的連環(huán)轟炸。 師父道:“你現(xiàn)在神識受損這么嚴(yán)重剛剛還一意孤行。明明可以用心法的?!?/br> 徽月深吸一口氣:“抱歉,我那時意識太模糊腦中一直嗡嗡的,聽見的全是黑白雙煞的聲音?!?/br> 師父沉默:“那你先出去再說?!?/br> 肯定是要出去的,徽月思緒被路今慈聲音拉回。 路今慈對著徽月的眼眸輕笑一聲:“這不是廢話?” 他抬起徽月的下巴,指節(jié)親撫過她的唇,另一只指節(jié)無意識湊齒間,剛想咬一下又想起徽月剛才的囑托,抬起的手回歸原來的位置。 少年擲地有聲:“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你帶出去?!?/br> 或許邪魔不太會說謊,所以路今慈的喜歡是純粹的。 徽月經(jīng)歷過太多次背叛,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如今能相信的恰恰是她原來最討厭,最帶有偏見的那個。 她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路今慈,你說到做到我就原諒你啦!” 已經(jīng)無暇顧及路今慈剎那間興奮的目光,徽月說完眼前是一片黑暗,幾個人的神識碰撞在一起她的損耗是最嚴(yán)重的,人意識不清的時候就容易出現(xiàn)幻覺,那個冒牌貨記憶里的場景不斷在她腦中顯現(xiàn)。 不是黑漆漆的樹林就是獵人的陷阱,最后停留在一片雪山之巔,但不是天山,而是生活著很多居民的長白山。 一抬頭就可看見白墻黑瓦的古宅,檐下掛著銅鈴,鈴下紅穗在凜冽寒風(fēng)中飄揚(yáng)。 她呆呆看著牌匾上的字,眼角被一片冰雪覆蓋。 融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