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刺啦,火借酒勢燒得更旺。 徽月聽著他這句話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她見路今慈轉(zhuǎn)過來伸手,有些懵,正要避開他已經(jīng)搶先一步,將纏在她耳墜上的發(fā)絲弄下來,耳朵有些癢。 難怪剛剛有些不舒服。 路今慈啞然:“為什么要替我受罰呢?” 是人都知道為他不值得。 他未曾想到,也未曾預(yù)料到。 徽月沒有回應(yīng),摸著下巴此刻是一動不動。她猛然間抓住他話語中一個極其關(guān)鍵的信息,抓緊他的袖子,問:“師家的傳家寶是什么你再說一遍?” 路今慈皺眉:“八角魂燈。師家被滅門后就被烏山派人拿了去?!?/br> “那萬劍冢地圖又是什么?”她腦中一片空白。 他從未見過徽月如此激動的模樣,她很少失態(tài),還是這般每個字拉得很重。路今慈探究道:“你問這個做什么?這兩沒什么邏輯聯(lián)系。八角魂燈是師家的傳家寶,而萬劍冢地圖一直都是天山的秘寶,只是除了大世家很少有人知道。” 此時此刻,徽月手中的塑月都有些發(fā)涼。 路今慈很快就察覺出徽月的不對,瞇了瞇眼:“難道有人告訴你萬劍冢地圖是師家的傳家寶?” “沒。” 徽月深吸一口氣:“我只好奇問問而已。” 只是好奇而已…… 遠處的如水墨黑白分明的山水在她眼中已經(jīng)成了另一個景象,多像野獸的黑眼白牙,藥郎在群山間縱歌,背簍上的鐮刀都彎出憂郁的弧度,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巨網(wǎng)將她網(wǎng)住,徽月有些喘不過氣來。 ——“是我選擇了你?!?/br> ——“師父,為什么是我?我只是一個凡人?!?/br> ——“……” “可能是你我有緣吧?!?/br> ——“月月要好好修練,為師教你的心法記得練?!?/br> 徽月緩緩抬頭看那黝黑群山呼吸頓覺毛骨悚然。 現(xiàn)在體內(nèi)這個究竟是誰? 好巧不巧,腦中問靈的聲音傳來:“月月,你剛剛怎么突然切斷了聯(lián)系?” 不知道是否起了疑心。 徽月很快冷靜下來:“只是和他聊了一點個人私事,過去的事了,不太光彩,怕污了師父的耳朵?!?/br> “嗯。我當初交給你的心法還差最后一卷了。有時間還是練練,其中不單只是龍鯉派,還融合了其他仙家的優(yōu)勢……” 后面說什么,徽月已無心聽了。 若體內(nèi)這個不是真的師問靈,那她又為何能說出師問靈的細節(jié),還有鳶兒和師問靈的往事也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她之前再看見鳶兒又好像根本就不認識。 這個人究竟是誰? 難道說……當年的事還有第三個人存在?徽月壓住心底的驚濤駭浪,她就覺得天山的事太順利了,前世沒去過是覺得難,今生想試試沒想到順利得可怕。 怎么說也算是千年前的大能,卻選了一個很普通的凡人…… 什么勇氣,什么是她最先找到的。 不如說是為了素緣玉體。 她已經(jīng)不敢往下想。 怎么辦,怎么辦,外面還有個黑白雙煞沒有解決,這里又出了更棘手的事。 “宋姑娘……宋姑娘……” 幾聲叫喊將她思緒拉回,那對母子跑過來,感激不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就要磕頭,做母親的背脊宛若老牛,可能是這幾年仙家都不太平連帶著凡人也跟著受苦。 徽月嘆息,要她起來。 女人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明顯是藏了心事有些欲言又止,徽月示意她說,女人猶豫了一下:“有件事情我其實不想麻煩徽月姑娘的……只是……只是……” 她說到這就哭出了聲,小孩接著她的話道:“jiejie,我與娘原本是要在龍鯉關(guān)三里外找爹爹派來接應(yīng)的人的。我爹是做生意的平時比較忙,這次來接應(yīng)的恰好是爹爹的朋友。這世道騙子多,臨別前爹將信物交給娘,讓娘千萬要保管好,可是……可是……” 女人一觸及傷心事就一拍大腿,哭得那叫一個傷心?;赵潞芸炀兔靼琢耍骸靶盼锏袅??” 小孩怯生生:“掉在客棧里?!?/br> 那客棧燒得只剩下一個骨架,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不祥?;赵聸]有多想,笑道:“是怕碰上黑白雙煞?我陪你們進去便是?!?/br> 母子連聲感謝,徽月拿劍正要走進去,路今慈出聲:“我陪她們?nèi)??!?/br> 少年冷眼看著這對母子,嘴邊總掛著不易察覺的諷意,劍被篝火照得黑亮。 以路今慈的修為不用多說,徽月猶豫,就是身份…… 她左看那孩子。他縮著身,被嚇得躲到自己身后:“jiejie……我怕……” 徽月看向路今慈,摸著孩子的頭以示安撫:“還是我來吧,就是去找個東西,一會就好?!?/br> 第63章 擁抱 要是路今慈跟著遲早要把人嚇暈, 徽月就獨自帶著這對母子一起去,路今慈臉色陰沉。 徽月道:“只是去一會而已?!?/br> 話說出口她又有點后悔。 沒必要和他解釋的。 火燒過后的客棧與外頭是兩個世界,空氣中彌漫著焦味, 死氣沉沉,仿佛進入了亡靈安詳?shù)氖澜??;赵码S便抬眼,房梁上系著的破布在風中刺啦刺啦。 這里到處是燒焦的木板, 慘白月光從縫隙中擠入,危樓依舊陰暗。 很難想象當初在火場上發(fā)生過什么。不然以路今慈現(xiàn)在的實力收拾一個黑白雙煞還是綽綽有余。但是這種地勢下還要護著娘親……確實很難做到。 收回打量的目光, 徽月隨口問了一句找到了沒, 久久聽不見回響還以為是出事了,直到她拔出劍, 看見這對母子站在月光下一動不動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母親沒有影子, 而小孩站在陰影中彎著腰蹲著??床坏接白?。 人為白,影為黑,黑白兩只煞鬼可融為一體。 徽月閃身將劍橫在兩人間, 雙手掐訣,小孩扭過頭來對她抱以一個詭異的微笑,咯咯道:“素緣玉體……我等你很久了……” 毛骨悚然的聲音融合在危樓里。 他如冰一樣融化成黑影, 繞開她劍, 接在母親的腳下。女人再回頭,臉上生了黑紋, 眼睛也沒有眼白。 徽月掌中生火:“果然是你……龍鯉派滅滿門是你干的?” 火蓮朝他飛去,黑白雙煞消失在原地去?;鹕従团錾狭藷沟哪局?,卻沒有燒開, 被木柱的影子吞沒。 煞鬼閃在徽月身后, 抓住她脖子,陰惻惻道:“這是我的領(lǐng)域, 你想干什么呢?龍鯉派怎么是我干的呢?雖然我也想把他們吃了,但護派大陣還是有麻煩的。還不明白嗎?是他回來了……” “他回來報復(fù)所有人了?!?/br> 徽月雙腳離地,掙扎著使勁掰開鉗制住她的手,塑月劍掉在地上,地面已經(jīng)變成黑色的泥沼,慢慢吞沒它。 他? 是誰! 煞鬼聲音變冷,看徽月的眼神只是一個物件。 “我怕他找麻煩,所以素緣玉體,我只能借你身子一用,你別怨我,當容器其實不會很痛。你這么善良,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說著,地上的影子化為一只只黑手,沖向徽月眉心,她神識似被丟進惠夷槽中擠壓,撕開神經(jīng)般地疼。 問靈忍著惱怒:“快運心法,他不過是想用最低級的手段控制你神智!你別被他影響!” 外面。 越晚柴火燒盡,篝火暗了下來。 宋銘道:“不是說只是去取個信物,月月怎么還沒回來?!?/br> 掌門夫人望著夜幕下的客棧,掩飾不住的憂慮:“阿銘,你進去看看?!?/br> 宋銘剛要起身,路今慈搶先一步,宋銘追上他:“喂,你去干什……” 路今慈回頭,黑眸中火光躍動,伸出兩指念了些什么。宋銘往前走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原地遇了鬼打墻,怔然望著路今慈的背影。 走不出去。 少年一襲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渾身煞氣宛若一只青面獠牙的惡鬼,周圍邪魔就瑟縮在原地。 “主子……” 一個舵主還未來得及說完就失重飛出,路今慈居高臨下睨了一眼,咬了一下指節(jié)。 屋內(nèi)。 壁燈,墻,所有的擺設(shè)就隨同融化的冰一樣化為泥沼,編織成一個黑牢獄,纏繞在徽月的四肢阻止她掙扎。 黑白雙煞的手從后覆蓋在她的眉眼間,陰影遮住她的視線,比冰涼更令人心神不寧的是對方的身體在逐漸消失,這便意味著徽月的神智正在一點一點被剝奪,她會真正變成一具聽話的傀儡,煞鬼的容器。跟當年的江南北有的一比。 她額頭似要炸開。 痛苦依舊沒有停止。 好疼,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問靈微怒的聲音傳來:“還在猶豫什么,真的想成為他的容器嗎??爝\心法!將他弄出去!” 徽月一直捏著訣讓藍火纏繞,只可惜根本就傷不到對方。 曾以為自己很幸運,在滿是修士的世界里即便是凡人開場,父母疼愛,有個很關(guān)心她的鳶兒。重生后才明白,他們其實一直在保護自己,鳶兒從一開始也是沖著她來的,路今慈入魔的表象背后是被掩埋的罪孽。 很多看似的好其實是利用。 用還是不用。 她根本不知道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