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偏偏路今慈下頜角滲出的血滴落在地上。他神色淡然,拿著劍的手也血跡斑斑,說不出的罪孽。 “路今慈,你就這么不怕死?” 四清真人好歹也是大能,只是多年前受了某種重創(chuàng)自愿離開了rou身,只留下魂靈化為虛影映在藥王谷上空。被路今慈說燒就燒,藥王谷如今就像是鬼谷一般森然。 到處飄蕩著肅殺之氣,也只有路今慈能夠面色不變地站在這,甚至身上同樣有殺氣,絲毫不知悔改。 “我燒,是因為你傷她。自己作死,還怪孤?!?/br> 被大火焚盡的春臺已經(jīng)是一片荒蕪,說這是人間鬧鬼人家里的一塊平地都會有人信。 “血染春臺難道不是藥王谷這么多年以來的規(guī)矩,老夫訂下來的從沒有強迫過她,但若是你小子不瀕死她怎會過來,說到底還是因為你?!?/br> 只看了他懷中的宋徽月一眼,四清真人便明白了路今慈的來意。 “孤偏要打破這規(guī)矩。”路今慈唇角勾笑地看向他,狹長眼尾泛紅很是妖艷,四清真人也是一愣。 “你上次說要我去烏山祖廟中取一樣?xùn)|西,看來對你很是重要才會與我談。畢竟這世界上敢去烏山搶東西的恐怕只有我?!?/br> 他無視四周濃烈的殺意,自顧自靠在石獅子旁,玩味地看著藥王谷上方的虛影。 “你拿到我才會告訴你解毒之法?!鄙洗伪宦方翊葢蚺艘环@次四清真人也明顯有些謹(jǐn)慎,“否則免提,你可以走了?!?/br> “孤倒是好奇你想要什么?” 四清真人道:“師家的傳家寶——八角魂燈?!?/br> 可凝聚魂魄,也可重塑rou身,他很快就明白四清真人打得什么主意。 “你說的是那個被滅滿門的師家?就這么確信人家代代相傳的傳家寶會出現(xiàn)在烏山的祖廟?”路今慈有些意外,畢竟師問靈是宋徽月的師父。 “老夫雖然出不去山谷也能聽風(fēng)與鳥語,得知這世間不為人知的隱秘。那師家的傳家寶當(dāng)時在滅門后就被烏山的人帶走,他們將它藏在了地窖中。” 四清真人口中飄出一縷仙氣,在路今慈眼前化為立體平面圖。這老東西耳目可真是聰慧,路今慈冷笑:“倒是也感謝你告知八角魂燈的下落,只是師家守了千年的魂燈在外頭也有那么多人想要,孤?lián)Q什么不好?只換一個藥方子?” 四清真人明顯被他話也氣得夠嗆,念了一串術(shù)法變出一瓷瓶停穩(wěn)在路今慈的手心:“這可暫時抑制,老夫可給夠你誠意,若是拿到了你之前放火的事老夫也不追究。但若是拿不到,老夫只能告訴你這寒毒會越來越重,直到深入骨髓那可就是大羅金仙也無能為力了,你可要好好考慮清楚?!?/br> 路今慈先試了一粒,確認(rèn)沒問題才給徽月服下,輕聲道:“你等我。” 宋徽月都記不得自己什么時候回來的,渾身酸痛,現(xiàn)在這躺著的好像就是在自家床上,只是在這之前她不是跑到人間酒肆去了? 徽月眼眸一沉,身邊莫名多出一個瓷瓶也不知道是干嘛的,或許只是自己就算喝醉了也找到了回家的路但記不得了? 尋思良久,好像也只能是這個解釋。 對了,靈鳥呢? 想來也巧,她耳邊傳來啾啾聲,低頭一看自己床邊放著一個金籠子,一直渾圓金黃色的靈鳥可憐兮兮看著她,黑溜溜的珠子轉(zhuǎn)啊轉(zhuǎn),徽月不自覺憐惜,這籠子又是哪來的。 對這里發(fā)生的事她都有些懵,總不可能是搶來的吧?徽月只想希望是自己給錢了的,她將信掛在鳥腿上,推開窗戶放飛。 然后就是告訴爹娘不要去烏山祭陣的事,她這才出去,就看到了焦急的映春,她一直在門前來回踱步在擔(dān)心著什么一樣。她看見徽月出來首先是一愣,然后有些驚愕。 “小姐,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我怎么沒看見你。掌門他們可著急了,以為你在山下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親自帶人去找你?!?/br> 聽著映春的話,徽月心頭一暖,可就連她都記不得自己是怎么回來的。讓爹爹擔(dān)心了。 徽月親自下廚做了些點心,等著掌門回來說事。下鍋炸了撈出來放涼,徽月也有點累,背靠著灶臺念起師父給的心法。不等問靈催,她都是有事沒事就會練那心法,神識海中的花苞似乎開放了一點。 徽月專注在練功上。她自然就沒注意灶臺火堆下藏著兩只邪魔。他們遮掩住氣息從火堆中爬出來,緊張地瞅了眼不遠(yuǎn)處閉著雙眼的少女。 其中一個悄悄伸手抓了兩塊糕點下來包起手也差點被燙傷。還好是邪魔族,他咬著牙嘶嘶叫,卻不敢叫出聲,只能用著腹語向一邊的同族抱怨。 “老子在族里好歹也是威風(fēng)凜凜的大人物,怎么他媽在這干起偷雞摸狗的事了?!?/br> 另一個邪魔聳聳肩:“主子樂意,你能有什么辦法?!?/br> 那邪魔一想起主子和這少女修士就悲痛欲絕,但是無奈,也只好將偷下來的兩塊糕點裝進(jìn)盒子里,消失在原地。 等到夕陽下山時,映春跑來告訴徽月掌門回來了,現(xiàn)在就在門前往里,同行人臉色都不太好。 徽月睜開眼,沒注意到剛剛灶臺邊上的那段小插曲,回頭將糕點裝進(jìn)食盒里。一個……兩個……八個。 怎么是八個? 徽月不禁輕蹙眉梢,映春見狀:“小姐,你怎么了?” 徽月?lián)u搖頭,或許是記錯了,明明記得有十個來著,有饞嘴的貓偷吃了便偷吃算了。 “沒事。” 掌門一見到她就抱住,雙手顫抖:“月月你回來怎么不告訴爹爹一聲,爹爹真以為弄丟你了?!?/br> 徽月很是抱歉,將食盒放在桌上:“要爹爹擔(dān)心了,以后再也不會了。映春,你去叫哥哥與娘親來吧?!?/br> 趁這個間隙單獨與爹爹談祭塔的事。 可映春卻是猶豫地看向掌門。徽月敏銳捕捉到了,嗅到了其中的貓膩,不會是已經(jīng)去了吧? 爹爹接下來的話便是證實了,掌門囁嚅道:“月月,其實爹爹一直都瞞著你一件事,不知道如何開口。就是你娘跟著你哥哥出去游玩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br> 徽月呼吸一滯。 第56章 偶遇 不是, 都瞞著她啊。 徽月面上并未表露半分,心里卻不寧靜,娘, 哥哥……從長衡仙山到烏山這么遠(yuǎn),她也只昏睡了一日,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路上。來得及。 她吃完了這頓飯, 用傀儡術(shù)造了一個假人,就拿劍下山。 要去烏山定然會路過龍鯉關(guān), 山南水北, 青山環(huán)繞,有一汪龐大的瀑布從青石上瀉下。它宛若一條純白色的飄帶, 給周圍草木蒙上了一層水霧。 因為趕時間, 徽月直接御劍而下。 凌風(fēng)輕拽她衣角,她跳下收劍外袍就被水珠浸濕。 也是太急沒選好地,離瀑布太近了。 修士在凡人眼里屬實是罕見, 特別還是她美貌,以為是天仙下凡。 徽月被眾人圍住,剛想打聽娘親他們的下落, 卻被一人新奇地指著劍。 “姑娘這把劍居然還會發(fā)光!跟姑娘是一樣美, 可否告知一下在哪買的?” 徽月瞥眼,這不就是從萬劍冢找的塑月劍, 為了守萬劍冢的地圖師家最后被滅了滿門,她有時候還是挺感激的。 人家世世代代守護(hù)的傳家寶師父就拿給她了,她現(xiàn)在都還有點不真實。 徽月回神, 笑道:“這是我?guī)煾附o我尋的這世間只有一把。不知諸位有沒有看見兩位容貌與我比較相似的修士路過此處, 我來此就是要尋兩個人?!?/br> 圍觀有一人舉起手:“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來的修士好像很多個, 但是與姑娘容貌相像的就那一男一女,現(xiàn)在就住在那邊的客棧?!?/br> 很多個…… 徽月找去了客棧,一進(jìn)門就感覺不對勁,這里面坐滿了人,坐滿一群裝束一模一樣的人,批發(fā)似的灰黑色裝束,商量好似的死人臉,不知道的還以為進(jìn)魔宮了,離她最近的還在那嗑瓜子,手十分生疏地抓了一把瓜子塞嘴里咔嚓幾下。 等等。 徽月臉上的笑容都掛不住了,這些人她不就在魔宮中見過,救命。 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當(dāng)掌柜的笑顏迎面過來時她后退一步,將門拉上,間隙猛掛起來的風(fēng)卷起地上的落葉。 徽月深吸一口氣又是一拉?,F(xiàn)在倒是門里邊坐著的那些邪魔齊刷刷看著她,也很是意外。 她在魔宮太過出名,軟硬不吃,路今慈每次氣勢洶洶過去,被刺了幾簪子后冷著臉出來,但就是不發(fā)落她,邪魔無人不曉。誰沖撞了她還會被關(guān)入地牢,以至于魔宮之人就算看她不爽也不敢明面來。 所以這是……徽月可算是信了。 掌柜的迎著笑臉試探性問:“姑娘這是……” 送茶送糕點的小二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勁,還很是殷勤地收了邪魔給的小費,疑惑地看向門口的徽月。 不是,真的不知道他們是邪魔? 徽月探氣查探一番并沒有發(fā)現(xiàn)魔氣,原來是用了法子斂住魔氣偽裝成修士的假像,難怪她剛剛在客棧外沒感覺到不對勁。 他們不好好待在魔宮跑這來干嘛? 想到哥哥與娘親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在這客棧里,宋徽月當(dāng)即眸色一冷,收著的劍出鞘,對準(zhǔn)離他最近的一邪魔道:“你們來這是何目的?!?/br> 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間動手,就連掌柜也沒料到這天仙似的美人兒剛剛站在這還好好的,現(xiàn)在說翻臉就翻臉。他生怕出什么事,急忙跑過來:“姑娘,姑娘你別急,有什么誤會你們坐下來慢慢說。” 被徽月拎著的邪魔也滴溜溜轉(zhuǎn)著眼珠,哭喊道:“姑娘,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啊,我們弟兄本就是鏢局路過,你這是你這是認(rèn)錯人了吧!上來就打打殺殺,這要我好害怕。” “就是就是。” 徽月很無語,又不敢凡人面前點名這些人的身份。人間秩序本來就亂,這樣很容易引起恐慌。 她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未收回劍:“你主子呢?你們?nèi)羰歉覍ξ夷锵率治叶ú粫銈兒眠^?!?/br> 他們都在,路今慈肯定也在,因為之前與路今慈出席祭祀的時候他身邊跟著的就是這些心腹。 “不知道,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蹦切澳б荒樀目蓱z相,就好像下一秒徽月會將他生吃一樣。 掌柜的滿頭大汗來勸:“姑娘啊,姑娘你是不是來住店,要不您先去客房里冷靜冷靜,江湖人多,有時候認(rèn)錯人還是很常見的?!?/br> 宋徽月笑了一下:“也是?!?/br> 她放下邪魔,還沒等對方喘一口氣,就解下掛在腰間的玉遞給對方:“既然是驚擾你了,這點賠禮還請收下?!?/br> 這點……賠禮! 徽月見對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笑容更深。這時候,樓上果然傳來一陣響動,走來一名黑衣少年。他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徽月才意識到他似乎比年少時高了很多。 每走一步腳下的木板就吱呀呀作響,壁燈照亮了他的臉,他面色波瀾不驚,少了幾分陰邪,儼然一派華貴少年郎,很難會有人將他跟聞風(fēng)喪膽的路今慈聯(lián)系在一起。 但他并未像從前一樣一見面目光就移不開,他只是微微看了徽月一眼,仿佛他們曾經(jīng)不相識。 徽月蹙起了眉。 那邪魔一見路今慈就立馬慫了:“這東西一看就是寶玉價值連城姑娘還是自己留著我拿不起拿不起?!?/br> 說話都不帶喘的。 徽月捏在玉上的手收緊,指尖泛紅。 “找我?” 少年側(cè)頭看向她,神情依舊很淡漠,要不是見過他之前發(fā)病徽月還以為換了一個人。 “我來這找人,但是你在這??梢院闷鎲枂柲銈?nèi)ツ膯??”徽月掃了一圈這滿屋子的邪魔,總是莫名想起路今慈前世屠人滿門的黑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