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徹底失去意識時,她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只可惜沒感覺到路今慈一身惡劣在她暈倒的那一刻盡斂。路今慈手從樹上收回,每一步都很穩(wěn)。 他伸手接住她,瞥了眼她不安分的手,口中默念了什么,隨著黑霧從她口中飄出,懷中人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抓緊了他的衣領。 她臉頰貼他胸膛上,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很安靜。 路今慈端詳了一會,勾唇:“你說呢?” 他帶著她朝出口走,霎時黑霧硬生生分出一條道,像是在忌憚什么。 血順著徽月下垂的手臂掉到地上,她抓痕并未凝血,潮濕的空氣中飄蕩著血銹味。 怪鳥又被吸引過來,撲騰著翅膀抖落一地的羽毛。 路今慈眼中一戾,掐斷它脖子,凄厲的慘叫聲將外面巡山弟子提著的燈籠震得明明滅滅。 鮮血流了一地,瘆人得很。 第5章 還不死 徽月醒來的時候,打量著屋內陳設有些恍惚,身上蓋著薄被,熏爐中鵝梨帳中香很安神。 她當即坐起身,這是她房間的布置,依稀記得自己在禁林昏迷。 怎么會在這?路今慈呢!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徽月還沒看清來的人是誰就被抱入懷中,莫名的安心。 男子鬢間夾著幾縷白發(fā),與她身著的白衣樣式是一樣的,鶴骨松姿,眉目相似。 徽月恍惚間手腕被他搭上,他的聲音嚴厲又溫情:“月月,你怎么跑禁林去了?若不是巡邏弟子及時發(fā)現你……你早就……” 真的是爹爹…… 徽月此刻才有了重生后的真實感,抱住他脖子眼眶泛紅。 “爹爹,我錯了……”這一世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聽她委屈的語調,掌門也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鳶兒端了熬好的藥羹進來他才回過神。 “快告訴爹爹究竟發(fā)生了何事,爹爹為你做主,是不是被那個與你一同暈在禁林里的小弟子推進去的?” 暈? 一聲脆響清晰地傳入在場兩人的耳中。 徽月剛接過的藥碗碎地上四分五裂,指尖燙紅。 她不可置信:“他還活著?” “對不起小姐,下次我一定放涼了再端進來,”鳶兒見狀嚇了一跳,忙拿了金瘡藥涂抹在她手上不住道歉,“巡山的弟子發(fā)現小姐時那名小弟子就躺在旁邊,雖也沒死,但是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就算活著也是個廢物。不過小姐別太擔心,掌門之前給小姐探過脈了,并無大礙。” 徽月臉上沒半點劫后余生的喜悅,路今慈未來是要入魔的,就算現在修為受損也根本沒有半點影響。 這人命這么就這么硬。 她剛要解釋一番就聽見門外的嘈雜聲,掌門皺眉:“發(fā)生何事?” 鳶兒推開門,清晰的哭喊傳進來,這聲音極具穿透力,容易讓徽月聯(lián)想到在民間聽到的哭喪聲,要是里面的人不搭理下一秒就要上吊似的。 這么晚了來找她? “我不服,誰不知道路今慈什么修為?他這次明明就是靠作弊拿的第一憑什么作數,憑什么讓我們信服,掌門可千萬要三思??!” 這一開口就如平地驚雷,另一個人低聲呵斥:“莫要打擾到徽月姑娘休息,秦兄速與我回去,要怪就怪我學藝不精?!?/br> 鳶兒回首道:“回掌門,是周戚與三長老的親傳弟子來了,是來說路今慈的,今年仙山比武第一?!?/br> 掌門明顯有些訝異:“路今慈……這是哪個長老門下的?我這么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鳶兒:“路今慈就是和小姐一起在禁林被發(fā)現的小弟子!他不是哪個長老門下,也不是內門的,只是外門一名普通的小弟子?!?/br> 此話一出掌門都皺了眉,周戚可是長衡仙山年輕一輩最有天賦的,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門弟子手中未免有些驚世駭俗。 他說:“叫他進來?!?/br> 腳步聲如雨落窗臺,徽月隔著簾依稀看見兩名男子。其中一名是她比武當天看見的周戚,滿臉歉意,而另一位就是說不服的那位了。 “還請掌門原諒弟子魯莽。并不是我為難他,我平日與周兄切磋過不少,對他自是了如指掌。周兄如今修為可是納氣巔峰,而他路今慈不過才剛摸到納氣的門檻,論實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下那一劍!” 確實,徽月掀開眼皮,前世的路今慈明明是輸得最慘的那個,這才是最奇怪的。 是難道是她當晚對他態(tài)度大變? 路今慈好勝心非常強,很容易就會被刺激到。這人不要命起來什么都干得出來。 然后徽月就聽見那人語氣篤定:“他作弊了。” 掌門:“作弊?你倒是說說當日眾目睽睽之下他如何作弊? 他看了眼周戚,頓了頓:“前不久周兄與他出任務時斬殺一只蛟,還因而受了很重的傷。誰知路今慈這小人趁人之危!不僅搶走了蛟珠還想殺人滅口,這一白眼狼怎么有資格待在仙山!周兄在山洞中念及同門之情還拼死拼活保護他,他就這么反咬一口!” 掌門:“蛟珠的事為何不告知戒律堂?” 他冷笑:“告知過了,堂主還罰他進寒冰窟思過??赡怯钟泻斡茫克阑畈豢辖怀鲵灾?,從寒冰窟出來后更是靠著煉化蛟珠拿第一!可比武本身就有規(guī)定,全宗門比武期間不許使用能短期提高修為的東西,他無視就仙山律法應當取消成績嚴懲才是!我實在是看不下去這等齷齪之人還待在仙山!” 真是瞎了眼了才會替他受罰。 徽月覺得這倒還挺符合路今慈會干的事,掀開被子想要下床,沒去找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她問:“路今慈現在人在哪?” 就說路今慈怎么可能是仙山第一呢。 就知道用了見不得光的手段。 鳶兒拿出傳音符捏了一會,隨后道:“從回春堂醒來后就回屋了,誒,這人真頑劣啊,別人給他送藥他看也不看一眼就打翻在地?!?/br> 徽月披了一件外裳在肩上,額頭還纏著紗帶,烏發(fā)垂落雙肩。 她抬臉:“爹爹,我想代戒律堂處理此事。” “此事通知戒律堂解決就行了,月月何必……”掌門探究地望向她。 一想到自己女兒與這樣一名品德敗壞的小弟子暈倒在禁林中,他不免捏緊了拳。 可拗不過宋徽月堅持,他揉了揉她腦袋:“多帶些人去,回來記得將禁林發(fā)生的事跟爹爹解釋清楚,明白嗎?” 爹爹一如既往地站她這邊,徽月想哭,此生再也不會叫路今慈得逞。 戒律堂的弟子腰間都別著把鞭子,用鹽泡過麻繩像響尾蛇一般粗,尾端滴著鹽水,還殘留著些許血絲。 徽月摸著下巴:“路今慈可是仙山第一,這些能制住他嗎?” 弟子們聽她這么說很是不爽:“徽月姑娘放心,不過是靠著見不得光的手段拿的第一,戒律堂的鞭子就算是納氣巔峰都得掉層皮,他這種妖魔鬼怪早就該現原形了。” 徽月一愣,眉目含笑地收回目光道:“保險起見,還是換棍子吧?!?/br> 長衡仙山有規(guī)定對弟子用鞭,對犯錯的長老和各峰真人才會用棍,一種從皮外就可以打碎骨頭的棍。 弟子們互相對視一眼,欲言又止,再出來時已經換上了棍。 還用鞭子?也太讓他好過了吧。 徽月拂袖走在最前方,眼中寒意叫人唏噓。 山腰濃霧彌漫,白日也如暗夜般見不著光。 徽月踏入路今慈的院落,頓感森寒,雖然眼前很干凈,桌椅掃帚整齊劃一的擺放一排,上邊卻立著一排烏鴉,生人一來就怪叫。 她敲敲門,示意弟子們不要打草驚蛇。 突兀響起的敲門聲驚走了一群烏鴉。 不一會她聽見了他嘶啞的聲音:“誰在外面?” 門的那邊悉悉索索,少年聲音機警。 果然沒死。 徽月道:“你走太早了,回春堂的藥我?guī)湍愣诉^來了。還有禁林里的事……我想和你談談。” 后面那句她特地壓低了聲音,以至于其他人望著她貼在門上的雙手發(fā)愣。 他聲音冷淡:“不需要。” 她捏緊手,壓抑住煩躁:“你這次拿了第一,獎勵我也幫你拿過來了。” 路今慈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我倒不知道宋小姐什么時候這么好心了,怎么?昏了幾天腦子也壞掉了?!?/br> 拿一顆根本就不會給的糖來釣人,被釣了一次,就不會再上鉤第二次了。 徽月忍住破門而入的沖動,勾唇道:“不要?行,那我去給周師兄便是。” 下一秒,門緩緩推開,路今慈滿臉陰郁地站在她面前,眉間發(fā)青,面色像是在水里泡了許久的邪魔一樣蒼白。 影子籠罩在她身上,徽月不禁感到一陣惡寒。 他看向她空蕩蕩的手,諷笑:“這就是你說的獎勵?” 徽月身后弟子們面色不善,難道不是嗎? 給他的,獎勵。 她對守候已久的弟子們使了個眼色,弟子們一擁而上,他最初還能躲過去,終究還是雙拳難敵四手被硬生生拖到院落中央,衣服被石礫磨出許多口子。 “戒律堂執(zhí)法,路今慈你可知錯!” 棍子落他身上,路今慈擦干嘴角的血 ,抬眸看向的卻是宋徽月:“你為什么要騙我?” 他扶著凳半跪在地上,面容有些猙獰,衣角的血水落地上就快形成小河,他竟沒喊過疼。弟子們停了手,也知道再打下去會出人命了。 “我喊停了嗎?” 徽月想親自把他打一頓,手伸向木棍又嫌手臟,頓在半空被路今慈敏銳地察覺到。 她說:“路今慈你也別怪我,你自己搶人蛟珠被罰去寒冰窟不知悔改,比武前夕還公然違背仙山律法煉化蛟珠,這是你應該受的?!?/br> 她手背在身后,莞爾對周圍人說道:“打吧,打到他懺悔為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