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再來?!?/br> 七焚臺烈火余溫本就不是凡人能承受的,徽月攔他的力道都有些軟綿綿的,手臂微顫。 “小姐!” 鳶兒意識到不對勁,三兩步上前。 還是遲了。 隨著臺下的火焰暴動,七焚臺劇烈搖晃阻攔了兩人,徽月后退幾步站穩(wěn),滾滾熱氣沒入她鼻腔中,像是身體里有一把火再燒。 她劇烈咳嗽起來,難受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路今慈側頭看她,眼神冰冷如刀尖鋒芒:“宋小姐,我勸你還是好好關照一下自己。” 徽月一直忍著,意識熱得有些暈眩,火星飛濺眼皮上方,突如其來的刺激得她眼淚不受控制滑下。 淚珠折著晶瑩的光,它一落地就蒸發(fā)殆盡。 路今慈試圖在她身上尋找做作的痕跡,可她眼眸就像高山融化的雪水,懵懂干凈。 他愣了愣:“你……這就哭了?” 徽月沉默,能不能把他眼睛戳了。 路今慈一時覺嘲笑也索然無味,不耐煩道:“換個地方哭行嗎?別擋路?!?/br> 他邊說邊拽著她胳膊一路下七焚臺。 發(fā)尾呼上宋徽月臉頰,徽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扎得快要睜不開眼,忍著怒火道:“路今慈,請你注意身份?!?/br> 長期習武他手掌粗糙,雖沒剛剛那樣熱了,手上卻宛若有千萬條蟲子在爬,渾身起雞皮疙瘩。 重生后和他的所有接觸她都覺得惡心。 她想把路今慈推下去,路今慈偏在這時松手,她差點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鳶兒后腳跟上抓穩(wěn)路今慈,另一只手指著路今慈呵斥:“大膽,怎么跟我家小姐說話的。 ” 路今慈看都不看鳶兒一眼,轉身就走。 不行,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若是他也重生后果不堪設想。 想到路今慈的反常,徽月掙脫鳶兒,自己去追路今慈。 “小姐這是……”鳶兒驚呼。 徽月咬牙:“你先回去,我還有事找他。” 得想辦法他弄禁林里面去去。 那地方終年陰暗潮濕,魔氣繚繞,偶爾有弟子誤入就沒見出來過。正道修士進這種地方,筋脈會被魔氣所傷,五臟六腑也會跟著受損,修為低的還會喪命。 但邪魔不一樣。 運的內功不同,魔氣根本傷不到分毫。 七焚臺驗不出路今慈是吧,不是邪魔就死在那。 她一時沒注意前面路今慈停下腳步,冷不防撞了上去,額頭微疼。 “你回去可不是這個方向。 ” 路今慈目光落在她耳墜上,臉上陰晴不定。 徽月抬眸:“剛剛的事是我敏感了?!?/br> 臺階旁邊就是禁林,黑霧繚繞,烏鴉落在枝頭發(fā)出一兩聲凄厲的慘叫。 少年高她幾級臺階,發(fā)尾在夜風中一翹一翹的,黑色衣幾乎與周圍相融。 路今慈冷笑:“你就是來說這個的?” 徽月話語平靜:“并不只是來說這個,我說過會賠禮道歉并言而無信之人。說吧,想要什么賠禮。” 她瞥向左手邊的禁林,他要是再近一點就好了。 路今慈赤裸裸的目光將宋徽月上下打量了個遍,笑了一聲:“倒是差點忘了你們這些人最喜歡弄點賠禮來掩飾自己的虛偽,賠禮是吧?” 他目光移至宋徽月發(fā)間發(fā)簪上,抬手指向,徽月低眉,這發(fā)簪是件彌足珍貴的法器,爹爹特意挑在她生辰宴上送的,整個長衡仙山無人不曉,路今慈不可能不知道。 是故意的。 路今慈眼中頑劣一閃而過:“ 你給?” 他看出了她的遲疑,唇角的嘲笑才剛露出一點就聽見她說:“我給。” 她聲音像是在風中作響的鈴鐺,清越而篤定。 “你來拿?!?/br> 少年不解,看神經病一樣看她。 徽月反手取下簪子,烏發(fā)隨風飄揚,短的鬢角被她隨手捋到耳后,長的搭在她小巧的鎖骨上,像瀑布一樣瀉下,黑而順滑。她手腕一翻,對路今慈展開那只捏著簪子的手。手中的玉簪透出的月光不偏不倚照在她額頭上,像是晚間的霧氣一樣朦朧。 不用任何的言語,她只是微微朝他的方向仰了下臉就是出塵的美。 路今慈鬼使神差沒有拍落她手中的簪子而是伸手,徽月笑容瞬間收斂,猛地按住他肩膀往禁林推。 她邊說:“ 路今慈,你小心??!旁邊是禁林?!?/br> 去死。 他身子挨上的瞬間被暴漲的黑霧纏上手腕,像是餓了許久的野獸一樣貪婪,周圍的風聲似刀,徽月后退幾步不讓自己受他波及。 路今慈一剎那好似明白了什么,睜大的眼眸像是被拋棄的小狗一樣圓溜溜的,蕩漾著水色光澤。 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憫。 為什么這生來的壞種會有一副易碎的皮囊,她心生的只有厭惡。 討厭他。 徽月默居高臨下看著墮進黑霧中的少年,朱唇親啟:“你等等,我去找人幫忙?!?/br> 他不是可能重生嘛? 倒運個運邪魔內功看看啊,徽月冷笑。 路今慈聽她話也不掙扎了,突然就安靜下來,惡狠狠的目光讓她心生不詳?shù)念A感,她剛要回頭留他自生自滅,下一秒胳膊被他拽住往里拉。 她沒有反應的機會就被被他拽入懷中,霎時腦中一片空白。 修士入禁林都是九死一生,何況是凡人。 “路今慈,你在干什么!” 心中咒罵了他無數(shù)遍,她使勁推他。 可路今慈力道越來越大,硬生生拽著徽月一起摔落在地上翻滾幾圈,疼。 她胸口很快就開始發(fā)悶,后知后覺意識到一切還沒結束。 旁邊是個斜坡,她滾落坡底還一直推著路今慈,可對方就是不想她好過,手掌放在后腦勺上按得她動彈不得,也陰差陽錯沒磕上碎石。 他又在犯什么??? 徽月轉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停下來,氣不打一出來。 周圍都是黑霧,只能依稀分辨出一些枯枝,怪鳥在其中橫沖直撞,她手臂多出幾道血痕,如今就像一只從泥潭中打撈上來的小白雀,渾身都是泥。 路今慈還壓在她身上,徽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手用力推的同時用腳踹,就好像他是什么掃把星一樣她恨不得遠離。 清脆的巴掌聲穿透林間的黑霧。 少年冷笑了一聲,起身就坐她腰上壓著,用力將她下巴捏得咯吱響:“你要不看看現(xiàn)在誰能弄死誰。不是和他們一樣巴不得我死?行啊,你給我陪葬!” 他語氣咄咄逼人。 她奮力掰他手,身下石頭擱得手臂不一會就青了。 對方動作粗暴,下巴很疼很疼。 路今慈永遠都是又兇又極端。 恐懼蔓延上心頭,她嚇得渾身發(fā)抖,使勁在心中安撫自己,不能怕他啊,想想爹爹,哥哥,娘親,長衡仙山的一草一木。 路今慈死了,他們就能活。 少年察覺到她害怕的情緒動作一頓,他捂著心口喘著氣,樹上的黑影不住搖晃,徽月抓住時機推開他站起。 她仔細打量。 路今慈唇色發(fā)白,喘息越來越重。 沒重生的幼年魔王,連運邪魔內功都不會。 或許這輩子路今慈的反常只是因她重生改變了一些事,他性格向來爭強好勝,徽月咽下喉中的腥甜。 那正好,死在這。 見路今慈扶著樹尋找出口,徽月強忍身上疼痛,上前拽他衣角,收緊,不讓他走。 路今慈走幾步都費勁,不禁怒道:“松開!” 他咳了幾聲,臉色越來越差,伸手就想推她,可看徽月面白如紙,鬼使神差收回手。 徽月聲音很冷:“路今慈,你這是想要去哪?要找出口我跟你一起去找啊。” 說是這么說,她原地不動,也拉著路今慈不讓走。 路今慈有些氣急敗壞:“宋徽月,你想死嗎?” 魔氣蔓延至四肢百骸后影響越來越大,少年的臉在她面前模糊,出現(xiàn)很多重影,徽月抓著他衣服的指尖開始顫抖。 她勾出一抹諷笑,虛弱道:“路今慈,難道你還會救我?” 狼心狗肺的東西。 路今慈身形一頓。 時間拖夠了,他衣角被徽月抓出幾道褶皺,這下都走不出去了。 禁林內越來越冷,降到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