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暄妍/裊裊春腰 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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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纖與夏柔等到天色大亮,見太子殿下神清氣爽、容光煥發(fā)地自寢屋里出來,兩人一同迎了上去。 寧煙嶼道:“早膳孤不在行轅用了,東宮有些要務亟需處置,太子妃問起,照實說?!?/br> 兩名婢女記下了,春纖見太子抬步要走,忽想起一件重要之事,忙喚住了殿下。 寧煙嶼回眸,只聽侍女道:“太子妃昨夜吩咐過奴婢,替殿下在爐上煨一盞醒酒湯,等殿下醒了便喝,能消解酒醉帶來的頭痛,殿下要出門,還是吃了醒酒湯再走吧?” 他的腳步聽到了“太子妃”便頓住了,聽完之后,太子殿下矜持地壓下了上揚的唇角,低低地向侍女問道:“昨日從宴席上回來之后,太子妃照顧了孤一夜?” 還讓人替他準備了醒酒湯? 雖說不是親手熬的,但情意他受到了。 殿下的俊臉極其難得地抹上了淡淡的粉紅,眉目之間多了幾分少年人身上常見的忸怩。 春纖心思單純,照實點頭:“馬車上太子妃看顧著殿下呢,殿下回到行轅時已經(jīng)睡著了,幾個率衛(wèi)將您扛上的床榻,剛上床榻,便吐了,穢物吐了太子妃一身,直把太子妃身上的羅裙都弄臟了,太子妃直皺眉頭,說身上都是味兒,便到凈房里去,洗了好久,過了丑時才真正歇下來。” “……” 原來不是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一夜。 而是,他吐了? 而她嫌棄他,洗了一夜的澡! 太子的臉色由粉轉(zhuǎn)紅,又由紅轉(zhuǎn)白,雙手藏在蟒紋大袖底下,頃刻就尷尬地攥成了拳。 原來是他又聽岔了意,自作多情了一番。 也是啊,師般般昨日還對他愛答不理,哪能一夕之間就轉(zhuǎn)變了心意,他是cao之過急,太想教那個小娘子惦著了,居然在兩個侍女面前露了相。 夏柔呢,比春纖到底是稍稍心思玲瓏些,看春纖嘴笨不會說話,急忙上來找補:“殿下,太子妃照顧您許久,殿下也只嘔了那一回,后來便安靜入睡了,太子妃才放心去梳洗浴身?!?/br> 夏柔是好意,可惜太子已不買這賬。 行了,寧煙嶼把自己上下看一看,可能確實有幾分風流俊俏,但師家小娘子卻偏不是個中意皮相更甚于內(nèi)里的膚淺之人,要說內(nèi)涵,可能他還修行不深,不能教太子妃滿意罷! 時日還長,蕃商之事尚未了結(jié),背后的漢王謀事在即,他若整日一心鉆研男女之情,將長安置于險境,何能稱為儲君。還是等穩(wěn)固了政局,能掙得一個太平清明的局面,再來與小娘子探討長久之事。 至于昨夜,那便過去吧,想來他也沒說什么要緊的話,小娘子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太子殿下吃了醒酒湯,步如流星地去了。 日曬花梢,鶯歌穿過重重深巷,驚破了此間春色。 暖黃的光暈被卷起的畫扇,揉得均勻而和煦,散落于窗內(nèi),照著紫檀木香案上煙氣不盡的金獸爐。 榻上正睡意香甜的小娘子,無人知,她昨夜想了寧恪的那些話,想了足足一夜。 她是否該,徹底忘記他曾帶給她的不幸,全心接納如今的寧恪? 最重要的—— 她,喜歡他嗎? 第68章 若說師暄妍最喜歡行轅的布局哪點, 便是寧恪在行轅里種植了許多果樹。 正當春日好時節(jié),果圃之中叢叢柰樹枝繁葉茂, 伸展開柔綠的新葉,向春風吐露著勃勃野心,仿佛勢要在秋天接出豐收的果。 師暄妍望著長勢喜人的幾株果樹,感嘆著,只怕到了秋天時,她已經(jīng)嫁入了東宮。 東宮大抵是沒有這般蓊蓊郁郁連片的果樹的,這口柰果,大抵就吃不上了吧。 昨夜里, 她對自己與寧恪的關(guān)系做了一番深思熟慮,得到的結(jié)論是,不論寧恪許諾的長久是否真實,但他眼下戀慕她至深, 正是情到濃時,她也應當一心為他。 只是她還沒有想清楚,自己如今這般, 算不算是喜歡上了寧恪。 她確定的是, 她早已不再因當年的妖道之禍而遷怒于他, 只是當前, 還不能完全擺脫那段陰影。 她知曉這樣對寧恪是不公平的,所以,師暄妍想盡力地克服那些障礙, 至少夫妻之間, 不該存有這樣的隔閡。 師暄妍停在一樹青葉子底下, 嗅著春日的林葉飄散出的一蓬蓬木葉清香,眸光若定。 春纖與夏柔侍候著, 彭女官走了過來,稟道:“太子妃,您的兄長,在行轅外,請求與您一見?!?/br> 師暄妍對“兄長”二字極為陌生。 在她的潛意識里是沒有這個概念的,但想了一想,也便突然意識到,這個兄長,應當就是師遠道與江夫人的長子師旭明。 開國侯與江夫人一向以長子為榮,但師暄妍卻很少聽他們二人提起過這個兄長,漸漸地她也就忘了,在侯府,還有一個做著節(jié)度觀察的“有出息”的兄長。 “他回長安了?” 彭女官道:“聽說是受陛下調(diào)令,改任了車騎將軍?!?/br> 車騎將軍,金印紫綬,次比三公,也是武將之中的翹楚了。 如此有能的兒子,緣何很少在師遠道與江夫人嘴里聽到,連師暄妍也有幾分好奇,更不知曉,他此番前來為何。 “彭女官先將人請至正廳,我更衣之后便來?!?/br> 一炷香的時辰之后,師暄妍換了一襲丹霞紅提花掛珠長袖衫裙,步履平和雍容地來到畫春堂。 但見堂上,師旭明并未落座,只留了一道修長的背影。 男人將雙手負向身后,臉面稍仰,正對著堂上的那幅檀木紅軸鏨銀鑲邊的丹青富春山水大畫。 他仿佛看得入了迷,連她何時來了身后,以身為武將的耳力,都未能捕捉到。 聽聞身后動靜,青年男子回過頭來,但見少女蓮步邁入廳堂,初光正上,她姣好清柔的臉蛋沐浴在淡而微醺的黃暈中。 美玉般的明眸,閃爍著金色的暉芒,襯其人愈發(fā)華美而矜貴。 只一眼,師旭明便可以肯定,這是自己的親meimei。 男人視線凝住,薄唇微掀:“般般。” 這一聲“般般”,溫柔而沉重。 不同于寧煙嶼的狎昵,也不同于師家眾人的疏離,聽感分外獨特一些,但要說何處獨特,她具體也說不上來。 總之第一面,她對師旭明沒有惡感。 只是也稱不上一句“兄長”,她便保持著距離,沒有刻意近前:“師將軍,喜賀高遷。” 師旭明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眼瞼輕輕地往下垂落,須臾之后,他再次揚眸,神情已是極盡溫和。 “般般,前些年,我一直想去洛陽見你,可惜陛下調(diào)任我南下,也不得機會,我聽說了你在洛陽遇到的事,心下也很后悔,倘若我知曉你陷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就該接了你出來,哪怕是前往南方不毛之地,也該帶著你,為兄實在對你不起?!?/br> 師暄妍偏頭看他:“你可曾讓人,到洛陽打聽過我的消息?” 若沒有,說這些話不過是枉然。 師旭明頷首,聲音了夾雜了歉意:“均被江家夫婦擋了回來,他們告知你在江家很好,吃飽穿暖,衣食無憂,我便想,你跟著舅父舅母,至少比隨了我餐風飲露要強?!?/br> 師暄妍聽了出來,他是來替師家二老做說客的,于是屏息凝神,作壁上觀。 她坐到了一旁的梨花木圈椅上,手指輕觸碧玉果盤里的玉露團,興致懨懨地品嘗起了糕點。 師旭明轉(zhuǎn)過身,看著對自己愛答不理的meimei,心下的懊悔也愈發(fā)深重:“幼時,阿耶不許我去洛陽探視你,實則也是怕因此而觸逆圣人,只要圣人一日不松口,承認當年的錯誤,他便一日不敢接你回長安。我知,我也不曾經(jīng)歷過你的苦楚,便談要你原諒他們,是慷他人之慨,所以我今日來,不為師家。說來唏噓,當年蘭臺諸將,獨師家如今最為凋敝,阿耶是要強的性子,他抱有必須重振門匾的雄心,是以將我五六歲時便丟去了軍中磨礪?!?/br> 他投軍之時,般般甚至都尚未被母親懷在腹中。 十七年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meimei。 師暄妍不愿與他深談,他不過是要讓自己回師家待嫁,抬高開國侯府的門楣,但早在還清那七百五十兩之后,師暄妍便與那個所謂的家門劃清了界限,如今已是兩不相欠了。 “師將軍,明人不說暗話,你打這些啞謎,我聽不懂,”少女側(cè)身向食案,又嘗起了果盤里的火焰盞口縋,“你不妨挑明了吧。師將軍回了長安,想必正在二老膝下盡孝承歡,何須又帶上我?” 師旭明又是一陣沉默,之后,他看向?qū)ψ约簼M懷敵意的meimei,低聲道:“我不住家中?!?/br> 哦。那便是在長安有了自己的官邸了。 師將軍現(xiàn)在是金印紫綬的車騎將軍,委實也不必與別人擠在一間窄窄的院落里,沒得委屈了這八尺長的壯闊身形。 師旭明道:“般般,家中人可曾向你提起,為何多年以來,我始終不曾回過師家?” 師暄妍搖頭:“不知道。不過這種師家內(nèi)部的‘機密’,是切不可說給一個外人聽的?!?/br> 她不知道,也實屬正常嘛。 師旭明澀然勾唇:“十六歲時,阿耶欲令我與太原王氏聯(lián)姻,迎娶王氏宗女為妻,復興師氏。只是彼時我心有所屬,不愿娶妻,父母便抓了我的心上人,對我以此要挾。我尋她至山崖上,欲解救她時,押她的部曲卻不慎手滑,松了她腰間的繩索……” 他再三地審問過,那的確是部曲的無心之失。 也是阿耶與阿娘的無心之失。 可一個區(qū)區(qū)的“無心之失”,卻讓他永失所愛。 他之一生,又何嘗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人都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旁人都勸自己,莫為了一介女娘與父母鬧翻,并不值當。 但他堂堂男兒,卻因父母之失害死了心愛的女人,他有何面目立身? 遠走南地,自我放逐,又是蕭蕭數(shù)年。 師暄妍聽得震驚,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糕餅,納罕地望了過來。 見到失神的師旭明,她對他,不禁產(chǎn)生了一絲同情。 “十六歲離開家門,此后我便幾乎不曾再踏進家門一步,只唯獨一次,阿娘矯作病入膏肓,性命垂危,誆我回家治喪,我入家門后,得知上當。時到如今我亦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阿耶與阿娘,袆娘之死,我始終無法釋懷?!?/br> 他一派真誠地望著她,看著側(cè)身向圈椅背,陷入了沉思當中的師暄妍。 “我今日登門,不是為了要請你回去,般般,只希望,”他深吸一口氣,說出的話,口吻愈發(fā)赤忱,“我今后便要在長安供職,你若不愿回侯府,便將我的府邸視作你的娘家,般般,你有兄長,有人撐腰。不要害怕,只管安心地嫁與太子?!?/br> 怕她拒絕,因此不等師暄妍張口,他又道:“來時,我已請示過太子殿下,得到了他的首肯。” 既然寧恪答應了,她也沒甚么可說的了。 她與師旭明不熟,憑空冒出一個“兄長”來,這般見了面,也很尷尬,三日回門不過是走個過場,只要不回開國侯府,回哪兒都一樣,她便不再拒絕。 師旭明說完話,便讓人抬上了他為師暄妍準備的見面禮,一筆豐厚的嫁妝。 這嫁妝一共六十四抬,被他麾下的校尉陸續(xù)地搬進來,浩浩蕩蕩地填了一整個院子,滿院珠光寶氣,銅臭飄香,師暄妍也為之咋舌。 好似天上突然降下來一塊香甜可口的巨大餡餅,足以夠她一生享用不盡的了。 師旭明是人未到,禮先行,禮多人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