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情感同樣也是左右王翦想法的一個重要因素。

    “時正風雨飄搖之際，此事急不得，得先問過陛下……”王翦搖了搖頭。

    “這又如何不急？正是風雨飄搖之時才能結(jié)為親家，等到天色放晴，說不得陛下就要下嫁帝姬了……”王離據(jù)理力爭。

    王翦聞聲眼中閃過幾道驚奇，一巴掌拍在王離腦門。

    “大父打我做甚？”

    “該靈光的時候不靈光，不該靈光的時候靈光?！蓖蹼x哼了一聲，復合攏雙手，挑開簾子看向趙泗坐落于咸陽的宅院。

    曾幾何時，趙泗出海歸來，甚至還居無定所。

    就連趙泗如今居住在咸陽的大宅院都是王家親自贈送。

    奴仆隸臣使女，幾乎盡出于王家。

    難不成，現(xiàn)在還要給趙泗送個媳婦？

    嗯……最要命的是，這事還不一定能成。

    王翦年紀大了，面皮還是要得，眼巴巴的送上去，倘若始皇帝不愿或者趙泗不愿，那丟人可就丟大發(fā)了。

    倘若讓蒙武那一群老東西知道，那就更是老臉都沒地方放了。

    “先私底下問問陛下吧……”王翦嘆了一口氣。

    始皇帝還未必能同意呢。

    在王翦看來，始皇帝對趙泗，恐怕比對自家兒子都還多了幾分上心。

    婚姻大事，恐怕始皇帝也要親自甄選自有計較。

    王翦還真不敢肯定，王家，能不能跨過始皇帝定下的門檻。

    沒辦法，王翦已經(jīng)到頂了，沒辦法再進步了。

    始皇帝除非是親近趙泗到極致，否則，大概率是不可能同意王家這樣的人臣極致之家和趙泗這個王前最為親近的寵臣強強聯(lián)合的。

    第四十一章 啟動?。?！

    當然，王翦就算有這個想法，也得是和始皇帝私聊才成。

    王翦思索著有沒有給自家大孫子再找一個助力的必要，但剛剛結(jié)束了大朝會的咸陽，想的就不會如王翦一般輕松。

    大朝會已然結(jié)束……

    天色也徹底暗淡了下來，哪怕現(xiàn)在天下已經(jīng)平定，但是大秦依舊實行宵禁制度。

    夜晚的咸陽城，本該是一片寧靜的。

    但是今夜很顯然是個例外。

    通常來說，大朝會哪怕頒布什么重大措施，也不會影響咸陽城夜晚的寧靜。

    可是今天不一樣！

    無他，遷王陵令這個消息太過于令人震驚！

    也切切實實的關(guān)系到很多并未在關(guān)內(nèi)安家且家大業(yè)大極有可能符合遷王陵令標準的貴胄。

    關(guān)內(nèi)的戰(zhàn)爭瘋子們雖然對始皇帝的決策表示了高度的贊同，但是能夠參與大朝會的也不僅僅是這群瘋子。

    始皇帝并未對六國舊貴族徹底清算，相反朝堂之上還吸納了不少六國舊地的人才。

    在關(guān)中當官，家族在六國舊地的官員并不在少數(shù)。

    在咸陽，他們或許話語權(quán)并不足夠，但是人數(shù)也并非少數(shù)。

    其中亦不乏居兩千石之高官者……

    因為遷王陵令太過于震撼也太過于令人心悸，哪怕是在消息傳遞極為緩慢且還實行宵禁制度的咸陽，一個晚上，已經(jīng)幾乎是整個咸陽人盡皆知！

    然而，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翌日，消息還在發(fā)酵，始皇帝在朝會之時下令遷移六國舊貴入關(guān)正在以極快的速度以咸陽為中心且朝著關(guān)內(nèi)乃至于關(guān)外擴散。

    上卿裴廉府邸之中……

    幾人相對而坐。

    其中有郎官，有兩千石要員，有上卿，有博士……

    “上卿趙泗無故挑撥，右相李斯借題發(fā)揮，離間我們和陛下的關(guān)系，袞袞諸公，非要從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分個清楚，陛下一時蒙蔽，頒布了遷王陵令，現(xiàn)在讓我們舉家遷移到關(guān)內(nèi)，我們就成了案板上的魚rou，而李斯手持快刀，意欲將我們分而食之，現(xiàn)在這種情況，十分危急，大家都有什么好的辦法，能夠勸說陛下回心轉(zhuǎn)意？”一人滿面愁容，沉聲開口。

    “李斯升為右相，權(quán)傾天下，必然是故意生事，借機排除異己，趙泗恐怕也是適逢其會，被他利用，我們可以從這里來向陛下攻訐李斯，讓陛下知道李斯的狼子野心，這樣事情才能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又一人開口道。

    忠誠不忠誠不好說，但是現(xiàn)在忠誠的態(tài)度一定要表現(xiàn)出來。

    遷王陵令這件事他們可以和李斯爭，但是絕不能和始皇帝爭，在場之人，說句不好聽的，都是滿足了遷王陵令的條件，從六國舊地提拔出來的舊貴族，沒點腦子怎么能坐在這個位置？

    “萬萬不能……陛下已經(jīng)頒布召令，這種時候萬萬不能生亂……”

    “照我看來，政令頒布以后，恐怕難以推行，甚至有可能掀起來叛亂之憂，且先按兵不動，以觀后效……”

    “觀個屁的后效，那群瘋子巴不得生亂！”

    “我等于秦也算是高官厚祿，卻遲遲難掌實權(quán)，依我看來，這未嘗不是一次機會！”

    投名狀！

    他們屬于天下一統(tǒng)以后接受了秦國的統(tǒng)治主動出仕的那一批，是最早的投降派，道德底線自然相對也靈活一些。

    他們這批人其實挺苦逼，始皇帝承認他們的爵位，也允許他們?nèi)氤癁楣?，他們能力也不錯，始皇帝也不吝嗇給他們高官厚祿。

    可是，沒有太多實權(quán)是個硬傷。

    一方面他們走的不是正經(jīng)的吏員選拔制度，另一方面他們又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軍功貴族，還不是知根知底的老秦人，就算能夠身居高位，也免不了接受始皇帝更加嚴厲的考核才會下放權(quán)利。

    更不用說朝堂自古以來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指望誰把權(quán)利讓渡給他們？

    那群軍功爵影響下的瘋子？

    還是以李斯為首秦吏出身的官員？

    對他們而言，遷族，未嘗不是一個投名狀！

    反正都已經(jīng)出仕了，為了自己的仕途，納上投名狀也沒什么不可。

    說不定還能給他們打開一條新的道路，這玩意向來都是拉一批打一批，始皇帝總不至于對六國貴胄斬盡殺絕。

    “倒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舉家遷移，根基全失，路途遙遠，免不了元氣大傷，到了關(guān)內(nèi)，恐怕家業(yè)也難以經(jīng)營……”亦有人憂心忡忡。

    如果要拿這個當投名狀，那成本未免也太過高昂了一些。

    都舉族遷移了，田產(chǎn)還能留在老家不成？商業(yè)園還能帶到咸陽不成？

    最后勢必是要折價出售，破產(chǎn)甩賣，再來到關(guān)內(nèi)這個強龍無數(shù)的地方，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入不敷出，凈吃老底。

    當然，以在場各位的家世來看，哪怕是吃老底敗家，也不是一二十年能夠敗干凈的。

    “此事還是不能急，陛下剛剛頒布遷王陵令，這件事情現(xiàn)在由李斯負責，雖然陛下已經(jīng)頒布了遷移的標準，可是到底該遷移誰家，如何遴選，總需要一段時間來計較，最開始遷移的目標，也肯定是在六國舊地最負盛名者，一時半會恐怕難以展開，且看天下反應！”一人開口說道。

    這種政令，總不能今天頒布第二天就拿出來大名單吧？

    只要時間放的夠久，六國舊地的強硬抵抗派肯定能夠反應過來，現(xiàn)在憂心忡忡，倒不如等待事情發(fā)酵，觀察一下輿論形勢再做打算。

    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事情是。

    昨天剛剛頒布遷王陵令，今天，李斯就真的公布了第一批幸運入選遷王陵令能夠和秦王陵寢做伴沐浴先王圣德的幸運兒大名單。

    “項虞二家沒甚么妨礙，這兩家只要愿意遷移，整個楚國舊地應該都不會再有特別大的動靜。

    剩下夠份量的就一個齊國崔家。”趙泗端詳著遷貴令第一批大名單輕聲沉吟。

    爾后看向李斯開口說道：“李相還是過于保守了一些。”

    這份大名單算得上大魚的只有一個崔家，其余要么已經(jīng)是大秦的形狀，要么就是小貓三兩只。

    “這是用來給天下做表率的，并不是用來給大秦樹敵的。”李斯笑了一下從趙泗手中奪過竹簡遞給一旁的屬官。

    “發(fā)遷王陵令！”

    第四十二章 王家想嫁女是吧？

    “陛下是選取有德行有名望的家族遷移到王陵附近，用來做天下的表率，只是要求他們搬遷，還補償了二十萬錢的金銀用作路費，并非要將他們盡數(shù)坑殺?！崩钏剐χ忉屃艘幌?。

    “這我倒是明白，就是李相喚我前來，是有何要事商議？”趙泗開口問道。

    今天一大早，趙泗甚至沒來得及巡視農(nóng)田和獸苑，李斯就迫不及待的派人傳召趙泗，顯得火急火燎，充滿干勁。

    “一是讓你看一下第一批遷移名單，心中有計較，我才好公布，二是讓你書信一封給虞家，三來則是要借你的門客一用?！崩钏归_口說道。

    “哪些門客？”趙泗開口問道。

    “恐怕都要用上，哪怕第一次遷移的貴胄并不多，但是恐怕也難以配合，這就需要黑冰臺來強制執(zhí)行，遷移到咸陽以后，還要頒布算緡告緡，你手里的兵馬，咸陽的縣府，可能都用得上?！崩钏箍跉夂艽螅蛩阒苯咏o趙泗來個包圓。

    嗯……值得一提的是，李斯手底下的兵權(quán)，還真就不多。

    黑冰臺趙泗手底下有陳勝吳廣劉邦盧綰，咸陽兵馬縣府趙泗手里握了大半。

    遷王陵令事關(guān)重大，暴力機器還真少不了，李斯發(fā)現(xiàn)繞來繞去都少不了和趙泗打交道，不管是黑冰臺，還是咸陽縣府，還是羽林軍……

    故而算是提前給趙泗打個招呼知會一聲達成一致，以免事態(tài)緊急。

    按道理來說，既然讓李斯負責這樣五馬分尸的大計，暴力機構(gòu)的調(diào)動權(quán)限肯定要交予李斯的，但是始皇帝擺明了偏心趙泗，核心暴力機構(gòu)趙泗手底下的門客占了將近一半，說白了明面上是李斯扛著，但是私底下是需要李斯和趙泗力往一處使。

    李斯從遷王陵令發(fā)力著手改革功成名就的同時，趙泗則私下配合暗中發(fā)育扶持自己的人手上位。

    這是李斯和趙泗以及始皇帝的默契。

    李斯自己也清楚自己難以完全取信始皇帝，能達成今日的局面，還要啥自行車？

    起碼趙泗沒那么多心眼子，二人雖說不至于1＋1大于2，但總歸是能夠戮力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