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很快就覺察到了不對：“我們?yōu)楹我獊磉@里？”

    上輩子為丹闕尋魂前，她壓根不知道有這么個地方，怎的今世剛開始就來這兒了？

    “這得問你?！?/br>
    念頭剛落，軒憬忽被一只手掰正臉，不得不看向丹闕，聽她沉聲講述，“在我洞府中的三日，你的情況明明十分穩(wěn)定。即便余毒未除盡，即便我用力扔了你，也絕不至于嚴重到引發(fā)心魔的地步?！?/br>
    ……心魔？

    軒憬一怔，甚至疑心自己聽錯了。

    這個駭人的詞，怎么都和她搭不上邊吧？

    丹闕之前也想過，梵幽是不是判斷錯了。

    然而她們到了深苔居，見過那位名喚“了沉”的女佛修后，對方也指出是心魔作祟。

    佛修的心法天克心魔，并且出家人不打誑語，既然了沉說是，那便一定是心魔。

    “你的劍意和我的水靈力糾纏在一起，凝作無數(shù)冰劍，正盤踞在你的丹田附近?！彼龜科痣s念，嚴肅地告知軒憬，“此地的佛修已對它們上了一道封印，但若不根除心魔源頭，封印只是延緩你的死期。”

    見軒憬再度沉默，她頓了頓，“恕我直言，皇女閣下的心魔，應(yīng)當來源于宮中吧？”

    關(guān)于軒憬的過去，她雖未能知曉全貌，但畢竟在宮中住了那么多年，多少還是有所耳聞的。

    即便年紀小小便被先帝立為儲君，資質(zhì)也是所有同齡皇族子嗣中最強的，然而因著女子之身，軒憬的位置被無數(shù)雙眼睛覬覦，誰都想趁著她年紀尚小、實力尚弱時，取而代之。

    所幸先帝開明，不論性別，只以大局為重，甚至直言軒憬是“人族最后的希望”，將畢生心血盡數(shù)傾注，悉心教導(dǎo)。

    對于軒憬而言，先帝無疑是個稱職的好長輩、好君王。

    可先帝的做法動搖了太多人的利益，以至于他猝然駕崩后，昔日被他高高捧在掌心的軒憬，就成為了眾矢之的。

    “我聽聞人族皇室會為了爭權(quán)骨rou相殘，你貴為皇女，卻落難至山野，是因為你手中有著那些人想要的權(quán)勢吧？”丹闕繼續(xù)問，“如果這是你的心魔，你應(yīng)當回去面對它，否則只能等死?！?/br>
    她說的是實話。

    走火入魔者，雖能靠外力走出來一時，但如果自己沒能克服心中執(zhí)念，必定會再度落回深淵。

    面對這番話，軒憬卻只能苦笑。

    她的心魔早已不在宮廷，就在這里。

    最諷刺的是，她的本命劍意比她更早“認出”丹闕，否則也不會依照言靈誓傷她。

    “可我現(xiàn)下回不去了。”她輕嘆。

    回宮奪權(quán)時機未至是其次，她如今更在意的是丹闕。

    既然還有重來的機會，說明她們的命數(shù)會在這一世也一直糾纏下去，而不是因為丹闕的冷漠，或她的逃避就此斷絕。

    她得先安置好丹闕，絕不能讓命運在她難以顧及時，再將丹闕推入死局。

    丹闕久久地凝視著軒憬。

    即便知道對方并未說謊，她仍提醒：“那你莫非想在這里等死？”

    “實不相瞞，我在思夜城中打雜，正是為了打探皇城消息。”軒憬垂眸道，“并非等死，只是……我有沒法立刻回去的理由?！?/br>
    見她撐著臥榻要下床，丹闕眉頭一蹙，但并未阻止，只是問：“你想去哪？”

    “想……見見那位封印了心魔的大師?！避庛浇吡Ψ€(wěn)著氣息，輕聲請求，“能不能勞煩jiejie引我尋她？”

    現(xiàn)下一切還來得及，如果了沉仍有辦法幫丹闕避禍，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她都要答應(yīng)下來！

    喚出丹闕先前贈給自己的木棍，軒憬拄著它，慢慢挪向門口。

    如她所料，丹闕果然沒有攙扶，但也并未走遠，只是在前方不緊不慢地帶路，等著她追上來。

    那種難以言說的苦澀頓時又在心間翻涌，這回軒憬一聲也不吭，默默跟隨。

    深苔居的景象與布置，和她十幾年后看到的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四周種滿翠竹，院中一株靈木參天，樹影投在潺潺不絕的湖上，各色錦鯉悠然游于水底。

    湖中蓮花已經(jīng)謝了大半，唯剩荷葉清香裊裊。

    丹闕慢慢走了一路，也聞了一路荷香，心情越發(fā)平和。

    她跟軒憬連十年都糾纏過來了，曉得對方注定要提前離開峨影山，她倒也不再急于一時。

    不急歸不急，她依然收起一切善心，不給軒憬生出任何多余念想的機會。

    深苔居中并無小廝，只了沉一人居住，好在房屋不大，不至于迷路。

    沒一會兒，丹闕就走到了沉打坐的靜室外。

    只是她還未上前叩門，就聽里面?zhèn)鱽龛笥牡牧R聲：“你這厭世臉！想不出辦法就說‘沒有’，咒人算什么？！”

    第19章 放心

    丹闕萬萬沒想到老友竟會對大師這般無禮，心中一驚，唯恐對方氣惱趕人，連禮節(jié)都顧不上，慌忙推門而入：“梵幽！”

    她與梵幽自幼相熟，只需要喊一聲名字，梵幽便知她希望自己做什么，磨了磨牙，氣呼呼地瞪了佛修一眼，揮袖大步離去。

    軒憬試探地喚了聲“梵幽jiejie”，見梵幽頭也不回，看來是真被氣到了，也不知了沉究竟對她說了些什么。

    “無妨，隨她去罷?！绷顺帘救藚s并不在意，嗓音平靜得如同靜寂潭水。